宋令茫然,她上午才理性分析过,此时根本不敢细想。只要没沦陷,就不会受伤。
她挣脱开渡渊,笑得勉强,“对不住,渡大人。”转身下了马车。
撞上安置好宋安澜的张叔,宋令将今日的事简略说了一遍,老人吓得失了颜色,跌跌撞撞跑向马车。
至于渡渊说的,他也会痛,是说他身体上的伤口会痛,还是他的心和安澜一样,会因为她受伤痛,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思考。
没想过以后,就不要开始。
宋令躲进房间,与她共处一室的只有甄硕。她又将今日发生的事捋了一遍,旋即霍然起身。当时情况紧急,那个木匣子她随手放在渡渊那里了!
有了方才那一番动作,宋令面对渡渊有种微妙的尴尬,她叫来张叔,“张叔,我放了个木匣子在渡大人那里,劳您去帮我拿一下。”
张叔不知道今天的弯弯绕绕,他只知,公子伤成那样,宋姑娘并不关心。他家公子对宋姑娘如此上心,看到宋令的反应,张叔难免心存怨念,觉得再怎么样也应该关心一二,而不是在乎什么木匣子。但他到底不好摆脸子,只回答,“我去问问。”
不一会,张叔折回,对宋令说,“公子说,要宋姑娘亲自去找他。公子还说,他拆开了木匣子,里面的东西很有趣。”
“好,去吧。”
虽然尴尬,但是案件更重要。对谜底的渴望最后战胜私人感情上的别扭。
再见时,渡渊气色好了很多。想来是家中有神药,就像上次他给她治冷疮的药一样。想到那个小瓷瓶,宋令抿抿嘴,最终还是保持着清明走到渡渊身旁坐下。
“你发现了什么?”她开门见山,根本不给渡渊接续之前话题的机会。
在马车上的逾矩仿佛没发生过,渡渊对待她又像之前一样疏离。
他摁住两本册子,将它们推到宋令眼前。衣袖后缩,露出手腕上刺眼的红痕。
宋令不去看,只低头盯着两本小册子,“这是什么?”
“这本是木匣子里的东西,至于另一本...你先看看。”
宋令先拿起木匣子里的小册子,上面的字迹很熟悉,是甄硕的字。很明显,这是甄硕写的一篇策论。宋令古文并不好,从头翻到尾,内容没细看,主要看特殊印记。但是没有,除了甄硕的署名和印章,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
于是她又拿起另一本,这,这和甄硕的策论完全一样。但是这个册子上的字迹较之甄硕要差得多。
宋令诧异地看渡渊一眼,渡渊示意她继续看。宋令一页一页比照,一字不差,一句不落,完全一样。
她一直翻,在最后一页终于翻到署名,上面洋洋洒洒写着三个大字——贾元才。
“这是?”宋令拿起贾元才那本,问渡渊。
“贾元才进士考试的策论。”
宋令倒吸一口凉气,“贾元才那年的名次是?”
“榜眼。”
如此一切都明了了。贾元才偷了甄硕的人生,然后夺走了他的生命。
甄硕似乎很激动,他好像在哭,黑影一抽一抽。人影抬手做抹眼泪的动作,然后和王乐一样,他的肚子从中间镂空,浮现一个‘弊’字。
宋令凝眸,知道他要说的是贾元才舞弊。
科举舞弊,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工作。而且风险极大,一旦被查到就是牵连九族的重罪。这件事发生至少五年了,要不是宋令能看见冤魂,又有甄硕提供的线索,估计这桩冤案,草草被定义成山匪抢掠无疾而终。
而甄硕和妻子柳氏要永生永世生活在冤屈中。
宋令长呼出一口气,心中交织着复杂与沉重。
“涉及科举舞弊,牵连甚广,要慎重。”渡渊提醒。
宋令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能在科举动天衣无缝的手脚,那就是有通天本领。
“我很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宋令无故想到木屋前骤然消失的血迹。
她已经不打算在渡渊面前隐藏什么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渡渊再怎么好奇,现在也不是他追究的时候。
“我今日去甄硕家里的时候,遇到另一伙人也在找东西。听他们说的,应该就是找这份文书没错了,这是检举贾元才的重要证据。很不巧的是,我和他们撞见了。”
“那两个人两个都失去了行动力,但是我往返大理寺,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能跑得无影无踪。要么就是有人跟踪我,要么就是我倒霉,错过了他们的后援。”
“但是不管哪种情况,他们一定已经发现我们了。我手里捏着这么重要的证据,定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接下来,怎么办?”
宋令心里也没底,她很清楚人性的黑暗,也清楚一旦沾染了位高权重的人,就很有可能死得悄无声息,就像甄硕一样。她现在处境很危险,而她还没有做好把自己搭进去的觉悟。
渡渊看着她,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从今天开始,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所在。有我在,至少安全。”
权衡利弊过后,确实是这样的。渡渊职务很高,不会有人轻易动他,待在他身边的确安全,虽然她的主观意愿并不只是如此。
“好,就照你说的,从今日起,我会和你待在一处。”在生命面前,尴尬不算什么。
“对了,要是能找到甄硕的老婆,那人证物证都有了。虽然不能揪出幕后操纵之人,但扳倒贾元才足够了。”宋令又说。
“你可知,今天在朝会上弹劾我的,就是贾元才的门客。”
宋令原本放松蜷曲在桌面上的手一瞬间收紧。若是如此,就说明,贾元才知道他们在冀州的行动。脑中闪过很多疑问,贾元才和尹鸿有关系?还是和妇女绑架案有牵扯?
渡渊:“我没查到贾元才和冀州那边有过任何书信来往。他所知道的,或许都是别人告知的。”
有根线,将妇女绑架案和科举舞弊案牵连在一起了。这人是京城人士,身在朝廷,职位很高。不管是尹鸿还是贾元才都是他的棋子。
这是宋令通过已知信息的出来的结论。可是她想不明白,执棋人下这么一大盘棋的目的是什么呢?在她看来,这两桩案子,本不会有任何关联。她看不懂对方的动机。
“今夜就是想破头了,也想不出什么。先好好休息吧。”渡渊递给宋令一瓶药。
“谢谢。”宋令知道这又会是很好的药。
“睡觉倒是不用同我一道,府里很安全。”渡渊声音还是那样冷淡,但是带着说不出来的冷幽默。
接过药的宋令眉头一皱,谁要和你一道睡觉了!不过她很默契地接收到那一丝轻松,这是渡渊在安慰她,叫她别太紧绷了。
宋令收下好意,以轻松语气回话,“既是渡大人的府邸,自是正气得能让人安睡。”
渡渊很轻地‘嗯’了一声,随后两人作别。
从渡渊房间出来后,宋令去看了宋安澜。
她坐在床边,柔柔抚平宋安澜皱起来的眉头 。安澜睡得并不踏实,似乎是在梦魇。宋令的动作很轻柔,但是安澜睡得更浅。
不一会,他就慢慢睁开眼。
“吵醒你了呀。”宋令捏捏他的脸。
看到宋令那张红肿的脸,宋安澜还是会很心疼。他小时候偷东西挨过打,知道这种程度的伤会有多疼。姐姐让他结束了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他觉得这样善良的人,身上不应该出现这种伤。
他在生气。本来想气渡哥哥没有保护好姐姐,但是幽怨的眼神在触及渡渊同样悲惨的身体后,就再也责备不起来。于是他又想气姐姐,不会好好保护自己,但是更多的还是心疼。到最后,他只能自己气自己,还太小,保护不了任何人。
越想越气,安澜照着自己脑门就来了一拳,“都怪我不能保护你们。”
宋令大惊失色,连忙拉住安澜的手,“怎的这样想,哥哥姐姐要保护你才对。”
“可是我也想保护你们。”
宋令很欣慰于是说,“那安澜就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清正廉洁的好官,或是做个征战四方的良将,就能保护很多人了。”
“大将军吗?”
“嗯。安澜是想当将军还是官员呢?”
“当然是大将军!”
“那得习武——”宋令微滞。想起前不久,她求着渡渊回京城之后叫她练武。结果没想到回来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心力憔悴,别说练武了,每天连觉都睡不踏实。
想到未来自己面对的危险局面,宋令觉得武功课有必要提上日程。只是她和渡渊现在的关系,贸然去找他会不会太唐突了?
要不去找蒋修言?他的武功应该也不差的。
“姐姐?你在想什么?”
宋令回过神,看着安澜,觉得很有必要让这个糯米团子也学点防身术。
“姐姐在想和安澜一起学武。”
“真的吗!”
“嗯。不过每天上学前要早起一个时辰,很辛苦,安澜可以坚持吗?”
“当然!等我成了大侠,谁敢欺负姐姐!”安澜眼睛亮亮的,撸起小胳膊,想象自己成为盖世大侠的那一天。
宋令彻底开怀大笑,重重的心思终于放下,展露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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