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两人一早便返程。原本一周的活儿,提前一天交工。
车子驶入国道后,于述飞问安言:“你老家在蓬镇什么地方?”
“距离蓬镇街上,差不多十分钟车程。”安言说。
可能是昨晚哭过的原因,今早起来,她看上去憔悴了许多,眼睛有点红肿,说话也轻声细语。
两人始终没再提昨晚的事。
安言靠在座椅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同样的风景,却再也不是来时的心境。
说不上什么具体缘由,也怪不了任何人,只是生理性的情绪低落。她甚至怀疑是不是生理期的原因。
经过一段熟悉的国道后,车子突然进入一条陌生的道路。安言不记得来时走过这里,但也提不起兴趣去问于述飞,只当是走了一条新的路线。
直到看见道路指示牌上写了“蓬镇”两个字,她才突然反应过来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于述飞眼睛看着前方,平静道:“今天刚好有时间,去你老家看看。”
安言一头雾水:“为什么突然去我老家?”
“你不是说好久没回去了吗?今天刚好顺路。”于述飞说。
安言先是愣了愣,随后脸上挤出一丝窘迫的笑容:“昨晚我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不用麻烦的,我没事。”
于述飞却一本正经地解释:“也不光是为了你,我从没去过蓬镇,顺便去看看那边的市场。”
安言听后,这才小声“哦”了一声,又回头看着窗外。
奶奶去世后,她有小半年没回过家了。
车子行驶到乡镇路上后,熟悉的泥土气息混杂着田野清香扑面而来。
家乡就是这样神奇的地方,明明都是大同小异的田野和道路,却总能一眼认出这就是家乡。
一闪而过的是一间间自建房和一道道田坎,偶有村民还在田间劳作,也有三五个农村娃在路边追逐打闹,朴实、破旧、荒凉,这就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眼看着离家越来越近,安言觉得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熟悉的。她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子,将头支出窗外,像从未来过似地四处张望。
于述飞转头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说:“你指路,先去你家。”
在安言的指引下,车子先穿过几条不算繁华的街道,又拐入一条勉强能错车的乡间水泥路,沿着这条路又开了近十钟,才在一颗黄角树旁靠边停下。
于述飞下车后,四处望了望,周边大多是田野和农作物,有几座房子零星散落其中,也不知道哪座是安言的家。
正当疑惑时,安言带他走进一条田间小路,大约两分钟后,停在一座平层水泥房面前。
于述飞不是没有试想过安言的老家会是什么样,但真正看到眼前破落不堪的景象,心中仍感觉有些意外。
房子是十多年前农村常见的那种平房,因太久没有住,墙脚已长满苔藓,墙壁结了厚厚一层灰,屋檐下布满蜘蛛网,屋前更是杂草丛生。
“你家?”他问。
安言点点头,快一步上前往门缝里看了看,然后又尴尬地笑了笑:“可惜没带钥匙。”
于述飞四处扫了一圈,想了想说:“你在这等着,我去旁边借点东西。”
“借什么?”安言问。
“来都来了,今天先把外面打扫一下。”
说着,安言还没来得及反应,于述飞已经迈着大长腿往百米开外的一座小楼房走去。
安言看了看门前的小院,荒草遍地,最高已有半米深,如果再不清理,再回来,估计连路都没有了。
没一会儿功夫,于述飞便扛着一把锄头和一把铲子回来。
“老乡说了,这些草要连根挖起,要不然越长越多。”他指了指屋檐下,“你去那边躲躲阴。”
安言瞪大眼睛摇了摇头:“没事,我们一起吧!”
“你身体方便?”
“……”
“去躲着吧,我一会儿就好。”
于述飞说着,手里已经开始锄地了。
安言乖乖地躲在屋檐下,远远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弓着腰,在日头下一锄一锄地挖着杂草。
她没晒到太阳,却感觉身体越来越烫,呼吸越来越重。
刚开始于述飞动作还比较生疏,应该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但好在经常干活儿,气量大,领悟也快,没一会儿功夫,手里的动作便越来越娴熟。
他将杂草连根挖起,用铲子集中铲到一堆,最后又将坑坑洼洼的院子尽量填平,这才停下来松了一口气。
借他工具的邻居大叔突然走过来,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笑呵呵道:“小伙子可以啊,活儿干得不错。”
于述飞礼貌地笑了笑:“东西我一会儿给你还回去。”又指了指房子,“还要再铲铲苔藓。”
大叔顺着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屋檐下的安言,打趣道:“能干啊,小伙子,这家女婿吧?”
于述飞没多做解释,给大叔打了声招呼,就又开始忙了。
中途,安言去车里拿了矿泉水给他递过去,又从行李里找出一条毛巾给他擦汗。前前后后忙了快2小时,眼前这个家才终于像个样子。
还了工具后,于述飞环顾四周看了看自己的杰作,还比较满意。
“谢谢!”安言满心愧疚又万分感激,“中午我请你吃饭吧,镇上有一家豆花牛肉特别出名。”
于述飞点点头:“好啊!”
安言笑了笑,正准备走,于述飞又叫住她:“不去看看你父母?”
安言愣了一下,像是有些意外。
“不想去?”他又问。
“他们的坟在山坡上,离这十多分钟呢。”安言说。
于述飞没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像是再问“这有什么关系?”
安言看了眼他额头的汗珠,想了想道:“下次吧,今天什么也没准备。”
于述飞微微颔首:“好,看你。”
从蓬镇到荣县大约一个多小时车程,车子速度不紧不慢,扑面而来的风温柔地打在脸上。安言拂了拂凌乱的碎发,嘴角上扬,肉眼可见的开心。
于述飞看了一眼窗外的美景,回过头后,突然道:“你父母应该希望你继续读书。”
安言听着这句话,没多大反应,只是将上扬的嘴角慢慢收起来。
窗外的田野一闪而过,故乡越来越远!
那天晚上睡觉前,安言收到于述飞的一笔转账,一共1500元,备注是出差一周的费用。
她没理由收这钱,点了拒收。
于述飞发了一个问号过来。
安言回说:我也没做什么事,太多了。
于述飞说:是奖金。
又补了一句:这次赚得多,人人都有。
安言见他这样说,便没再回,等于述飞再次转帐过来,犹豫了下,点了收款。
转眼来到八月下旬,农忙时节,毛鬼请了几天假回老家。那天早上,一单位领导打电话给于述飞,让他马上去他家看看空调。
于述飞判断是外机有问题,早饭时,一直在翻通讯录找小工。
陈白啃着包子问:“还是没谈妥?”
于述飞刚挂了一个电话,摇摇头说:“这种急单,又是旺季,哪这么好找。”
“加钱呢?”
“不是钱的问题,是没时间。”
“要不推了?我那边也抽不出时间。”
“一领导家里。”于述飞皱着眉头叹气,“实在不行我一个人去,反正有安全绳。”
陈白立马反驳:“别,哥,还是安全第一,多一个人多一层保险。”
于述飞又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继续翻号码。
“要不我去吧!”旁边的安言突然发出声音。
话音刚落,于述飞和陈白都抬头看着她。
“不行。”于述飞想也没想立马拒绝。
“为什么不行,不是说多一个人多一层保险吗?谁去不都一样?”
于述飞差点气笑:“男人和女人怎么能一样?男人力气多大?女人力气多大?”
说完没理她,继续翻打电话。
这时,陈白又问:“哥,几楼?”
“三楼。”
陈白听后,又看了一眼安言说:“三楼的话,我觉得安言去也不是不可以。本来问题也不大,安言去了,帮忙看着点,也就是个以防万一……”
于述飞瞪了陈白一眼,陈白识相地闭嘴。
于述飞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干脆放下手机,安静地吃早饭。放下碗筷时,他突然对着安言说了句:“收拾一下跟我出门。”
安言先是一愣,然后又很快去换了身方便干活儿的衣服,跟着屁股后面就出去了。
她来了一个多月,只跟着去做了些简单的基础活儿。如果遇到高空作业或者室外作业,于述飞是不会带她的。但今天情况实属特殊,于述飞不得已才把她带上。
两人来到一个单位的家属院里,到了领导家后,于述飞又进行了现场确认,最后肯定是外机出了问题。
他将安全绳固定好,做好基本防范后,转身对安言说:“一会儿你就在旁边帮忙看着点,等我叫你的时候帮我递下东西,其他没什么事。”
安言点点头:“放心吧,我知道。你自己小心点!”
于述飞交代完后,便麻利越窗而出。
安言还是第一次现场看他室外作业,眼见着他顺着一根绳子一下就跳出去了,心跳突然就提到了嗓子眼,神经也紧绷到了极点。
她一边盯着窗外时刻注意他的动态,一边用双手死死拽住绳子的另一头,总觉得这样亲手拽着会安心点。
于述飞中途让她递了两三次东西,并没注意到她手里的动作。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才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跳进来。
进来时,安言的手还拽着绳子,于述飞用衣服擦了一把汗,不以为意地问:“一直拽着绳子干什么?帮忙看着点就行。”
“哦!”她这才动了动手指,却发现双手已经麻木地不听指挥。
于述飞毫不察觉,调试好空调后,快速把安全绳解开,又把工具收好,朝她招呼了一声:“走了。”
安言将手背在身后,跟着他一前一后出了单位楼,坐上摩托车,往店里驶去。
路上,途径一家冰店,于述飞将车子停在路边,扭头对安言说:“听陈白他们说这家芒果冰味道不错,要不要试一试?”
安言看了看冰店,又看了看于述飞,难以相信这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
她有些失神:“我都可以。”
于述飞点点头:“你先进去,我停车。”
此时虽还不到10点,但气温已经超过30度,冰店里也早已围了好几桌人。安言推门进去时,舒适的冷气和嘈杂的说话声同时扑面而来。她大概扫了一眼,几乎全是荣县的初中生和高中生。
见有人进来,陆陆续续有目光投过去。
因为今天要干活,安言穿的是一件旧衣服,忙了一上午,面容自然也谈不上干净清爽,一眼看去,只会觉得是某个餐厅的服务员。
女生没引起多大关注,但紧跟在她后面进来的男生却成功吸引了不少中学生的注意力。见他直接走到点餐台,和前脚进来的女生并排点餐。
这时,突然有人说了“于述飞”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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