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哥哥为什么会那么说呢?”景苑发出一阵叹息。
新普市中心的一家高空西餐厅内,姬一二与景苑相对而坐,共进晚餐。“你指什么?”姬一二切了一大块香煎鳕鱼,用餐叉递去景苑的碟子里。面前这个青年身形清瘦,嫩生生的模样若是只瞧背影定会被误认为女孩。
景苑乖乖吃掉那块鳕鱼,捂在餐巾下的腮帮子鼓得圆圆的:“他太敏感,一看见周唐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因为家里有来往,我也见过周唐,他与我说过话。我觉得他不像是那种精神状况不太稳定的人。”
“我原本就不想把他扯进我和小泽的事情里面。你说得对,周唐他一切都很好……有问题的是我才对。”姬一二说话的时候,眼眸垂下像是在忏悔。
景苑看着他:“周唐在你口中永远都是那么完美。他成熟、理性,又浪漫,还弹得一手好琴……”所以更让人不解他们两人为何会分开。
姬一二听懂了他想问的,但这样的好奇曾来自于许多个亲近他的人,那时他给不出答案。回想起来,以前他总是搪塞说:“这是一段不被家长承认的关系,我的哥哥不让我与他交往呢。”但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有了眉目:他放不下哥哥,也放不下过去。
“我……”
“没关系,哥。”景苑看出他的犹豫,安慰道,“等到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再告诉我吧。”姬一二露出宽心的微笑,景苑总是这样体贴于他。
“不过,”姬一二顿了顿,他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惹眼的灯光照得一切都明亮,让他想起自己在聚光灯下的模样——不知道身处茫茫宇宙中时,这些灯光是否就像是地球的星星,“我能肯定我还是爱他。”
气氛有些压抑,姬一二主动换了个话题:“你呢?新学年刚开始,还顺利吗?”
“我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个,”景苑脸颊有些泛红,眼中的欣喜快要藏不住,“一位业内非常著名的珠宝设计师对我的作品集赞誉很高,邀请我毕业后进入她的工作室同她一起工作。这段时间只要我在弗罗伦萨,除了待在学校就是去拜访她的工作室。我感觉自己被无穷的灵感充斥了,之后可能会越来越忙,在国内待的时间也会越短……”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垂着头捏桌布的一角。
景苑觉得自己此刻的欢喜有些自私。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所热爱的事物上,却将眼前这个爱他的人置之一旁。
当年两人交往的时候,哪怕姬一二再忙于演员的事业、就算是在某个郊区连续拍上数周的戏,只要自己说上一句想念,他可爱又忠实的恋人便会乘直升机连夜赶来与自己相见。
那时自己还会笑他夸张,但是心里的甜蜜与满足是掩盖不住的。所以景苑更不敢去看姬一二的眼睛,他怕里面有难过、酸楚或是不舍。
“景苑。”姬一二叫他抬起头来,面上是格外真诚的、惬意的笑容:“我为你感到高兴。”
景苑知道这话语里是没有敷衍与欺瞒的,心安了许多,眼里闪着光:“哥,这一切都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支持我,我可能就真的按照外婆的安排从政,然后浑浑噩噩度过一生……而且我还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离开你,”说着,眼睛就有些湿润,“但是你从来都不怪我。”
姬一二神情温柔,用看自家年幼的弟弟的目光看着他,说:“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怪你——我只会为你感到欢喜,看到你从之前的满腹心事,到现在勇敢站起来,去追逐自己的理想,把我一把年纪都感动到啦。”
“况且,恋人走到最后又不是一定要相互怨恨,我还是像之前一样喜欢你。”
景苑揩去眼角的泪珠,笑出声:“哥,什么一把年纪,你明明只比我大三岁。”
两人晚餐中的压抑被这样一种释然愉悦的气氛取代,在小提琴手悠扬的扬基曲里进行着。
接着,他们又断断续续聊了些景家的事情。姬一二感慨道:“不过你们两兄弟居然一个都没走上景婆婆安排的路。梦屿还在国外?”
景梦屿是景苑同母异父的弟弟,早时他与景苑交往,也对这个弟弟照顾有加——说来有趣,景家的两个孩子都是姬一二的影迷。
“应该是……吧,”景苑有些尴尬,“其实我不是很了解他的动向,他辍学之后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好像跟游戏有关。”
“辍学了?”姬一二吃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见你们给我说过。”
“他没告诉你吗?他那么喜欢你,我以为早就和你说了……我也不是很管他的事。”
“没有人告诉我。”姬一二有些惭愧。自从景苑出国进修,他就很少再与景家来往;与周唐交往之后更是少了与景梦屿的联系。现在竟然连那孩子辍学了都不知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他。而且,”景苑犹犹豫豫地开口,“自从我和你交往之后,他和我越发不对付,就连平日里面上的客套话也省了。不过我和他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亲密,只是外婆一直叫我问问他的近况,但我实在不太方便——如果你什么时候联系上他了,叫他给外婆打个电话吧,我也好交差。毕竟他很喜欢你,我想着你和他说的话,会有用一些。”
姬一二立刻应下,想着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与梦屿联系:“我一会儿就电话问问他。”
景苑点头:“嗯嗯,多谢了,哥。”
晚餐结束,景苑上了家里派来接他的车,再次问姬一二:“真的不用我送你吗?”还是被谢了好意,只一人先行离去。
姬一二在路上消消停停地走了几步,见行人逐渐多了起来,随意招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
夜晚的城中交通比较拥挤,车子停停走走,近十分钟才移动了数百米。司机很不好意思地说:“前面是步行街,来往人有点多,车速也慢,出去了就很快了。”
“没事叔叔,我不急。”姬一二躺靠在后排,想起刚刚景苑的嘱托,打算趁现在有空打个电话过去。在通讯录里翻找着景梦屿的名字,突然想到那孩子若是还在美国,算时差应该是在早上,不知道醒了没有。
怕扰人休息,立刻将已经拨出去的电话挂掉。
此刻,美国硅谷的一座环形办公楼里,某间办公室里的低气压令仅仅是路过的人都打了个寒颤。身处其中的人更是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不敢去看气压中心——他们年仅十九岁的技术总监,辍学于哈佛的天才少年景梦屿。
景梦屿看着已经熄灭的手机屏幕,刚刚还明亮着——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的模样仅出现了数秒,就消失在冰冷的黑色屏幕中。“或许是打错了,”景梦屿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放到唇边轻抿,眼睛依然望着手机的方向,“他应该是想打给景苑。”
他放下杯子准备继续工作,但不论面上是如何平静,周身低沉的气压已经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直到屏幕再次亮起,来自姬一二的讯息弹出:「梦」。
景梦屿瞬间睁大了双眼,扯下耳机随便一丢,用最快的速度拨去了电话,顺便深呼吸两口,平复一下稍显激动的心情。“梦屿?”姬一二惊讶于刚发了一半消息就打来的电话,“你没有在休息吗。”
“嗯,我刚在工作呢。”听到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景梦屿的心跳复又加快,“怎么了?”
“我刚刚跟你哥哥吃完饭,听说你辍学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呀。”
“我,我,”景梦屿慌乱地揉搓自己的头发,“我喜欢的那家公司有岗位空缺,所以……”
“啊,我知道了。”与想象中的责备不同,姬一二语调轻快,更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是你很早就提过的游戏公司吧?没想到这么早就实现了梦想,真是了不起呢。”
“嗯,很开心。”景梦屿忽略了自己在职位高权重所带来的高压与疲惫,“而且年底有一个新游戏发布,我想送一个礼物给你。”
“是《夏末狂想》吗?”姬一二以为景梦屿是要送一份游戏光盘给他,起了兴致,“你怎么知道我在等它发售。”
景梦屿听到他语调里的欢快,脸颊微微泛红,回道:“你一定会喜欢它。”因为这个游戏本身就是一份完全按照姬一二的喜好量身打造的、独一无二的礼物。后者对这一切并不知情,还傻呵呵地诉说着对这个游戏的期待。
姬一二松了口气:“听到你没事就好,我就是担心你。”
“哥哥,你好久都没和我联系了。”景梦屿语气里带着些微的埋怨,“我一个人在这边常会想你。”
“对不起,我以后会常和你打电话的。”姬一二承认他确实对景梦屿关心不够,上一次联系还是年初的时候,“而且只要你想我了,就告诉我好吗?待我工作少些的时候就去看你。”
“嗯。”景梦屿乖巧答应,“不过哥哥你工作少的时候就好好休息,我只要在电话里听听你的声音就很好了。”
“乖孩子。你哥哥说婆婆她也很担心你呢,之后回个电话给她可以吗,梦屿?而且你哥哥过几天又要回弗罗伦萨,家里就更没人了。”
听到对方再次提起景苑,景梦屿的表情不大好看,勾起的唇角也像是皮笑肉不笑。他尽量使语气听起来毫无变化:“嗯。等手上的工作忙完,我也会尽快回来陪你和婆婆。”
“叫你多关心下婆婆,怎么把我也带上了,”姬一二哭笑不得,“那你回来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接你。”
“嗯。”景梦屿开心地应下,突然电话那头传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尤为清晰:「一二,你在和谁打电话?」
“我到家了,我哥正问我呢,”姬一二说,“我就先挂啦,之后再联系。”
“好,拜拜。”
等景梦屿放下手机去拿刚刚被他丢开的耳机的时候,才看见一旁的两个同事正一脸惊异地看着他。景梦屿冷漠地切换到英文,问:「干什么。」
两人只是摇头,虽然他们听不懂中文,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景梦屿这么乖巧的模样,语气还这么轻柔,和平时工作状态生人勿近的样子完全不同。两人私下聊道:「是中文听起来比较温柔吗?可他之前用中文骂我的时候,不是这个语气啊。」
「你想啥呢,和他通电话的多半就是他手机锁屏上的人……」
「你这个变态,怎么能偷看别人手机?」
「兄弟,我劝你一句:你要是想听八卦就不要对说的人有道德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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