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一片荒芜啊……”用白色兽骨遮住面容的男子叹了口气,挥起衣袖拂过眼前的尘埃,“虽说划明了生死,虽说混沌已经不再逸散,可这鬼界,怎还是如此景象?”
“无论如何,都与我们无关。”被黑色衣袍包裹着的男子走了过来,在宽松的衣帽之下,可以看到清晰的下颚,“对于世间而言,你我都不过一介过客,我们只是生死的摆渡者,并不参与任何一方。**,你可不要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
“这活说的。灯啊,在你眼里,我像是那种为了什么事情不顾一切的人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比不过你呀……哎,灯啊,你看那是什么?”
脸上带着白色兽骨的黑衣男子突然看到了什么,抬手指向某处。
在指尖所指的某处,在暮光与沙土的交界线中,一只瘦小的手臂不断挥舞着,试图驱散周围的鬼魅。
可那纤细的爪子,孱弱无力的动作在那些鬼魅面前太过可笑。就像是一个被裹在沼泽里的人一样,越是挣扎,越是绝望。
“退下!”
火光闪过,一个和鬼魅同样黑色的身影挡在了瘦弱的鬼族面前。
一束温暖的光芒,照亮了一双从来没有见过光芒的黑色眼眸。光芒之下,鬼魅凄厉地尖叫着,然后成为了一缕缕灰烬。
没等小鬼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金色中泛着些许红色的光芒就包裹住了他。
骨面凑上前看了看那只呆若木鸡的鬼族,确认这小鬼只是吓傻了之后便拍了拍手,回头对灯逾道:“鬼界本就如此,这样孱弱的家伙终究会成为其他鬼族的食粮。
哎呀,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我还是得说。灯啊,你能救得了他一时,还能护他一世不成?再说了……”
骨面渡者小心翼翼地往周围瞥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凑到灯逾的耳边道:“你出手保护了这个鬼族,已经严重超出了渡者的职责范围,被上面那位抓的话可不好交代呢。”
“……我不过是解决了几只鬼魅,只不过这些鬼魅正好在攻击一个鬼族。恰巧罢了,有什么问题。”灯逾说着,收回了四处张望的目光,认这才将包裹在小鬼族身上的光芒收起。
“是,是吗,那就好,”骨面渡者拍了拍胸膛,然后吐出一口气,“接下来,嗯,先把这一片巡视一遍吧,似乎还有很多边界之物在在逃窜。”
“好。”
灯逾应着,走在骨面渡者的身侧。走了几步,炽热的风卷起了一阵刺骨的沙土,他的脚步忍不住慢了几分,又慢了几分。
最后,他回过头去,在沙土一阵阵的覆盖之中极快地看了一眼那个渺小的影子。
……
“这里的结界竟然有漏洞,怪不得鬼魅数量如此之多……呼呼,嗯,这就行了。”骨面渡者叮铃哐啷捣鼓了一阵子,终于满意地拍了拍手后退几步。
远处传来几声闷响,紧接着手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哎呀,这鬼族一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不累吗?也真是奇了,在这荒芜的种地方还能这样有活力。”骨面的渡者快步走在前面,四面八方的咀嚼声和骨骼摩擦的声音都被他丢在身后。
突然,他的脚步慢了一些,走到了灯逾身边。
“发现了吗,你救的那个小东西应已经跟了一路了。”
“嗯,感受到了。”
“呼呼,真有意思。大概是看出来鬼魅和鬼族都不敢靠近我们俩个,所以那小家伙才一路跟着。只可惜,他的小算盘打错了,我俩马上就要回去了。他马上无依无靠了”
“……你觉得他能活多久?”
“这取决于他的皮有多厚了,皮糙肉厚一些,就不至于被一下子咬断脖子。嗯,你在乎他的话,我可以给他的残骸收拾一下,做个人偶。”
这个主意突然打开了骨面渡者的话匣子。
他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解着自己脸上的这幅骨头面具究竟是如何做成的。
说话间,他的脚在干巴蓬松的沙土上猜到了某个硬物。低头一看,硬物不是其他,正是他刚刚心心念念的白骨。
并且数量极多,一眼看过去不少白骨在沙土是露出一点,犹如光影一样斑驳陆离,但又显得有些诡异。
“弱者成为食粮,强者登上王座……可惜这一切都是虚无,终究归于白骨。”
干燥而炽热的风拂过灯逾的脸。
在黄沙逐渐被风吹起的时刻,他的目光在天地间哪怕朦胧的边界中搜寻着一个身影。
并没有令他失望,一个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他是视线之中。
“这块骨头漂亮,但不够结实,近来想着做一个看起来极威风的大骨杖……”
骨面渡者蹲下身去,在沙土中翻找了一会。不过,并没有找到合他心意的骨头,但是他也并不失望,毫不在乎地拍了拍手,将一地的碎骨踢到一边。
起身时,他注意到了灯逾异常的态度,立刻拉过灯逾的手,道:“别看了,走吧。这样的小鬼要多少有多少……哎呀,你就应该多出来走走。”
灯逾收回了目光,跟着骨面的渡者而行。
“听说,鬼界有八大部族。相互结仇,因此常年交战,搞得大片地方都乌烟瘴气。
虽说鬼族的存亡和我们没有半点关心可是若是因为鬼族的大片死亡而导致鬼界混沌蔓延,那可就不行了。”
“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灯逾突然停下脚步,并抬手将骨面的渡者也拽停了。他压低声音用目光指了指周围,道:“我们被包围了。”
“是啊,都是本地鬼……”
几百只鬼族自黄沙之中爬出,他们都是衣衫褴褛,带着獠牙与利爪,有着接近灰白色的肌肤双目通红。
每一个鬼族身上都散发着不怀好意的威压,低着头却挑着眼眸,一副要攻击的模样,非常极具压迫感。
骨面环顾一周,随即将声音抬高了几分,道:“诸位,我们路过此地,无意参加这场争端。应该没有必要起冲突。”
虽是说得一副友好的模样,但手上已经握了一把骨剑。
“杀,杀……”
不知道是谁率先发起了口令,一字字,一句句的声音开始蔓延。这份气势,逐渐形成不可抵挡的浪潮。
“不给我面子啊。”骨面渡者咽了咽口水,往灯逾身边一躲。见灯逾巍然不动,他很快就感觉自己的行为实在有些掉价,连忙站直了身子。
鬼族扑了上来,但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完全无视掉两个外来者。
厮杀,厮杀,还是厮杀。
血肉咀嚼的声音,尖锐的叫声 ,沉闷的警告声此起彼伏。
一个接着一个鬼族倒在地上,犹如一摊烂透的肉,刺鼻的腥味和令人无比躁动的味道弥漫开来。
两个边界而来的渡者在此刻显得格格不入。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骨面渡者拍了拍灯逾,
“走吧,在这里我们留不下什么痕迹。万物的生生灭灭,那是一条必然的轨迹,每时每刻都在上演。鬼族嗜杀成性,自大又虚荣娇纵,暴虐又喜怒无常。他们注定如此,”
“我……能做什么吗?”
“你能做什么?劝架?嗯……那恐怕分身乏术。一直都是这样,以往一模一样,没有试图触及禁忌的存在,这是好事啊。”
“一直都是这样,那么就应该如此吗?若它是正确的,鬼族嗜杀暴虐,如此放肆的杀伐他们应该感到愉悦才是。可……”
骨面渡者打断了灯逾的话, “是吗,我看他们倒是乐在其中……”
没等骨面渡者说完,一声稚嫩的嘶吼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那个一直跟随的小鬼族成为了攻击的目标。
他厚实的爪子按入沙土之中,瘦骨嶙峋的身躯变得扭曲,黑色的烟雾从身体的残缺出逐渐逸散开来。身上苍白的肌肤,就像是一块风干的树皮一样一点点脱落。
“救,救……”
漆黑的眼眸犹如镜子一般,灯逾清晰地从那眼眸之中看到了一团灯火。那是自己。
弱小者,如果生来就是成为强者的垫脚石,如果生来陷入绝望,就向着死亡。为什么还要给予那一束生的希望?
那团灯火近在咫尺,只要能够触及。
枯树般的手伸向莫瑜,那个极其瘦小的身影终于不再反抗,只是看着,看着……越发绝望。
“灯逾!”
戴着骨面的渡者只抓住了黑袍的一角。
黑色的身影只是微微一晃,便远了好几步。
灯逾用双手紧紧握住了那只小手,几乎瞬间,万千光芒在周围荡漾。周围所有的鬼族在瞬间一动不动。红色的花朵开了满地,微风吹拂着这片不属于这里的花海,花瓣一片接着一片摇曳。
笼罩在天空的黑色云雾中出现了一条缝隙,一道并不属于鬼界的光芒从天而降。
但是仅仅半息,那束光就被拔地而起的巨大白骨遮住了。
“灯啊,到此为止吧。这已经不好玩了。”
“听说世有冥界,万般炼狱皆在其中……冥界有主,以‘屠’字为尊。只是听说,不知道它在哪里,也没去过。我看你,也算生来便在炼狱,却并不屈服。
屠袖。这个名字如何?
有了名字,就不是无人惦记的野兽了。不过很抱歉,我们不会再见了,因为我得走了。”
灯逾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随即放在自己的胸口之中,在连身后的骨面渡者都没有注意到的瞬间,一团火光从灯逾的胸口钻入了屠袖的胸口。
为活着而竭尽全力的小鬼一晃神,好像刚刚做了一个梦。可是那个梦太过离奇……
胸口似乎什么东西。
小鬼将小手放在胸口,和荒漠上的风一样冰冷的胸口竟然变得格外温暖。
因为见过了光,所以便再也难以忍受无边的黑暗,哪怕去追寻那道缥缈的光需要几千个无果的日夜。
不知过了多久,边界之中灯逾突然严肃起来,看向远处。
有人闯入,是越界之人。
这可不常见。
当灯逾出现在这个闯入边界的越界者面前时,一个青涩但明显压抑着兴奋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渡者大人?”
眼前是个鬼族,但灯逾犹豫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赶走这个越界的鬼族。
“你是……”
眼前是个鬼族,但是身上的味道和其他的鬼族并不一样,更加浓厚,更加有压迫感。
“鬼界竟然有了主。可是你,鬼界之主,你不应该来这里。”灯逾的声音也严肃了几分,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威严。
“渡者大人……”
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可怎么不认识我了呢?
红色眼影的少年微微一愣,随即马上眯起眼眸笑了笑。
灯逾的严肃极其少见,就算是骨面渡者见了也不敢发出什么动静。但少年的脸上只有满足的笑意,丝毫没有畏惧。
他笑着低下头,拱手施礼道:“鬼王屠袖,见过执灯渡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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