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

五皇子昭王是突然接到皇宫急诏的。

本来这个时候他还好好的在西疆和外祖父安定伯一起戍守大周和西戎的交界线。祖父年近耳顺,戎马倥偬一生留下了不少战伤后遗症,一到寒冷天气骨头缝里便钻心的疼。

五皇子早已和他商量好,临近年关就上书乞骸骨,回京卸甲归田,不想京中忽然传来八百里加急诏令。

安定伯不放心他一人回去,除却驻守西疆的雄兵外其余将士尽数护送五皇子回京。五皇子本人没有随同大军一起,而是点了一支亲卫队不分昼夜地疾驰先行赶回。

本来需要一个多月的路程被他硬生生压缩至半月,终于抵达嘉峪关,已经依稀可以看出京城软红万丈热闹繁华的影子了。五皇子一夹马腹,压低重心往前倾身,猎猎风声从他耳畔呼啸疾过,他凌厉如隼的目光凝向远方,一勒缰绳。

“驾——!”

一列亲卫精兵随他穿过嘉峪关,这个皇城京畿的咽喉要塞,风尘仆仆地归往他们共同的家园出生地。

·

与此同时,太子党也围聚一起进行了一场秘密会议。

现在还将他们归纳为太子党,不仅因为这些人过往戮力同心地一齐支持太子登位,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更主要的是他们和太子背后宗族之间有着盘根错节千丝万缕的政治利益关联。

都转运盐使司同知固然是个肥差,也是他们这些官员政务收支的大头,但他们最初的联络并非是靠这样财大气粗的方式支撑起来的,而是由更富底蕴、渊渟岳峙如高山耸立般的宗族家主——也是如今的通政参知牵头壮大起来的。

运盐同知在后一辈中实属佼佼者,只他太过贪心不足,最终作茧自缚,还连累了太子一党。

但幸好,没有动摇到他们的根基。

如今稳固局势的几位老人更具真知灼见,耳闻四路眼观八方,不会轻易贸然地搅和进皇子争位中。

一名神色沉凝的中书员外郎斟酌开口:“大人,依现在的情况,您看,我们该怎么选择?是继续按兵不动,还是——”

他未说尽的话,在座诸位俱都明白,不由集体扼腕喟叹了一声。

见状,通政参知捋着髭须,面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倏然,东阁学士抬起脸来,神色肃谨:“参知大人,我们必须想好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万全之策,到时全仰仗您的安排,我们都听您的。”

“是啊,大人,全听您吩咐。”其余几名下官俱如应斯响。

通政参知年老纹皱的面容舒展开来,久经官场的锐眸一眯,狡黠道:“我们的首选当然还是太子殿下。只是,如今殿下被阉贼打击溃败,我们在夹缝中也左支右绌,不好贸然行事,只能随机应变。可是诸位别忘了!我们还有大殿下这张牌,大殿下虽不如太子殿下出身嫡统,却也慎重稳持资质上佳,何况他二人乃系同根,不论效忠于谁,最后得益的都是我们。”

“参知妙计,差点忘了还有这一出!”

“不错,还是参知大人思虑周全。咱们先静观其变,必要时候可推大殿下上位,他必会铭感于心,提携宗族。”

“正是如此。”

……

被他们抱以期待的大皇子熹王此时正在自家王府的水榭小筑中和幕僚执子下棋。

“举棋慎重,落子无悔,不愧是殿下。”幕僚看着一开始并不显眼,甚至有些过于随意,有意避开锋芒的棋路,直到现在他的黑子被大皇子的白子全部包抄猛然吞并,才猝然惊觉出这其中的厉害之处。

大皇子谦逊一笑:“下棋就和走钢丝一样,总是要慎之又慎思量万千才能取得最终压倒性的胜利。”

幕僚拱手,衷心佩服:“殿下高明。”

他二人心中俱清楚,太子眼瞧着不中用了,家族为自保根基不会再把所有资源盲目地往太子身上倾斜,而一直偏心太子的亲舅运盐同知也彻底倒台,最终鹿死谁手还真未必说得准。

而毋庸置疑,他们殿下,是最得益的一个。

其他皇子,除了昭王拥兵自重外皆不足为惧。

·

却说这边殷无秽因为没见到容诀而心中惶惶时,猝不及防又一个消息朝他当头砸了过来——

自翌日起恢复朝会制度,并改成每三日一次,由诸位到了上朝年龄的皇子共同监国执政,各部门官员各司其职辅佐其行。

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所有皇子已齐聚皇宫。

殷无秽终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冷冷落地了。

翌日,金銮殿早朝。

殷无秽在上朝时见到了容诀,他还是和几日前见时一模一样,面容昳丽神采飞扬,一点不见过度忙碌的疲倦。这无疑在殷无秽戚戚惶惑的心上平添了一把慰藉,总算是有件让人舒心的事了。

殷无秽看着他,而他一无所察地管束着朝会。

到这一步,他们都不可能再独善其身了。殷无秽忽然庆幸自己还没有告诉容诀那个决定,他还可以重新静观局势。

就在这时,原本充满窃窃私语声的大殿倏地鸦雀无声。

殷无秽一回神,视线循着文武百官的目光回首,正望见金銮殿门口有人进来。即便是寻常朝服,那人一身气度也卓乎不群君子如斯,殷无秽顿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那是他素未谋面的五皇兄。

五皇子是从养心殿看望了昏迷的皇帝才过来的,因此稍微耽搁了些时间。他回宫时其实就已经看过皇帝了,却还是每天恪尽孝道都去侍奉一遍。

此举无疑大大加深了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和好感。

此时真正见到这位传闻中少年成名大周战神的昭王,但见青年英气十足却不过分魁梧,面容俊朗身姿挺拔,一看便是遗传了皇家的好相貌,又融合了久经沙场的悍然金戈之气,一时看去更具金鳞岂非池中物的震撼感。

殷无秽遥遥望着对方,也觉得气度非凡。

似是察觉了他的目光,五皇子进殿路过他时朝他一颔首,殷无秽回以一点头。大皇子和五皇子相熟,两人笑着寒暄了两句,旋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容诀瞧着差不多了,朝几位皇子一礼,信步站出主持朝会:“既然众位官员已经到齐,咱家便长话短说了。太子殿下身体抱恙,如今朝中暂由内阁、司礼监、中书省、六部以及在场诸位官员共履其职,按陛下执政时的中枢程序运转,稳我大周国祚不倾。”

容诀说完,朝众莞尔:“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文武百官们嘴角一抽:“……”

他们有问题说出来容诀就会采纳吗?这不是东厂擅自决定好才通知他们的吗?说的好像他们有自主权似的。

容诀拊掌微笑,“既然诸位都没有异议,那咱家便说一下具体的行政安排。之前朝中所有政务由太子殿下一人掌管,如今太子不堪重负,多余的政务便辛苦三位殿下共同打理,具体的各方面政务殿下可自行挑选,办公地点就定在隔壁宣政殿。处理完政事后再由内阁和各相关部门共同把关,如此,可有疑异?”

大皇子一贯敢为人先,他主动道:“没有。不过本王王府中还有其他庶务要打理,朝中政务可否带回府处理。”

容诀颔首,“自然可以。”

五皇子也紧接着道:“本王也有军机要务安排,每日看过父皇后会来宣政殿半日处理政务。”

容诀也道:“没问题。”

最后的注目落在了殷无秽身上,殷无秽自无不可。因为宫闱混乱,各部为政治利益分崩离析,礼部已经不适合他继续待了。他道:“本宫留在宣政殿处理朝政。”

容诀点头,眼睫一弯:“好。”

关于几位皇子的安置敲定,没有什么别的大事需要处理了,各部门官员汇报了一些各自部中内务,容诀在这些事情上从不吝啬,众人俱得到了答复。

几位皇子也分别挑选了政务,大皇子选了部分户吏政务,以及一些民生民计政策推行相关,五皇子依能力擅长包揽了各项军要。还有不少朝中要务稍后会遣人送去东宫,不论太子处理与否,礼法不可僭越。

众人挑拣之后,剩下的所有杂事,就全是殷无秽的了。

少年短短数日精进许多,即使此刻得不到重用,他也不骄不躁,仪态举止不输任何一位皇子。有官员瞧见心中赞许,不过一想到七殿下那孤立无援的背景,便又叹息一声,转开了目光。

容诀听完他们选择,照例说了几句官腔话,旋即便准备散朝。

正当这时,“督主稍等,下官还有事禀!”都指挥佥事站出一步,拱手作揖。

容诀眉梢一挑,视线乜去,“说。”

“听闻昭王本次归朝带回了除却驻守西疆外的所有将士,皇宫乃京畿重地,驻守边疆的大军骤然回朝,实在不合军法,京军也会感到压迫威胁。恰逢陛下昏迷病重之际,还易落人话柄,若让其他人以为昭王殿下有不臣之心,反倒弄巧成拙了。”

闻言,殿中本来堪称平和的气氛陡然一肃。

这不就是在明晃晃地说昭王有逼宫夺取政权之嫌么,话虽难听,众人心中也不免一紧。

怀疑窥探的目光落到备受瞩目的昭王身上。

五皇子英眉一拧,道:“因为宫中急诏,唯恐宫闱生变本王才带了驻军回朝。还因为外祖父年事已高,本次回朝预备辞官还乡,回金陵养老。这些护卫多是祖父旧部,护卫他安全的,并不归本王调遣。”

都指挥佥事道:“下官也是为了陛下安危和京畿这么多官员的人身安全考虑,并无他意。”

容诀上前打了圆场,“佥事所言有理,特殊时期也应特殊处理,不如就让这些兵士退至嘉峪关山脚安营扎寨,宫中一旦发生任何变故也好随时入关救急,昭王殿下意下如何?”

五皇子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这件事上必须妥协,只能先让所有士兵暂时驻扎,再图回家之机了。他没有异议:“好,就依督主所言。”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诸位还有其他要事禀吗,如果还有今日一并解决了。”容诀犀利的视线扫过整个大殿。

等了须臾,没有人再发言,大太监适时宣布退朝。

众人成群结伴地讨论朝局,各自离去。

都指挥佥事拾阶下金銮殿前长阶的途中,侧首见大皇子走在另一边,遥遥冲他递了个隐含深意的眼神,没叫任何人注意。而大皇子也始终目不斜视,唇角掠过一点笑意,负手翩翩拾阶而下,间或和身旁路过官员打个招呼,请教朝事,收获足了众官僚的交好投意。

而五皇子的唯一优势就这样被他轻松压下了。

大皇子:熹王

五皇子:昭王

殷无秽:无封号,不能自称本王:)

但有权倾朝野的老婆,也没有混得很惨(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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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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