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闪烁,一条陌生号码发送的短信呈现其上。
“上午十点,8号审判庭,欢迎您来旁听。”
======
这起案件有个特别让骆雨注意的地方——死者的女儿
她坐在台下,椅子边放着拐杖,想来是腿上的伤让她躲过了这一劫。
作为被害者家属,她似乎过于平静,完全像个置身事外的人一样,望着台上的青年。
青年名叫摩可沙,男,27岁,A国人长相,是当地的中学教师。
也是此次庭审的被告。
告他的人则是案发地的商户,巴颂,男,43岁。
罪名是教唆犯罪,非法持枪。
这里的“枪”,也正是此案的凶器。
但凶手并不在席间。
他早已在三日前被J国法庭定罪,宣判死刑,明日下午执行。
凶手帕罗维·莫林,J国首富的幼子,十日前在花梨街上枪杀了一对母子。
若是J国本地案件,凭着莫林家在J国的财权,无论如何也能将帕罗维保下来。
可此案受害者是A国人,案发地还是在当地最有名的旅游商业街上。
J国是旅游业大国,当地居民七成以上都以接待游客为生。
此案一发,J国收入直接腰斩。
加之凶手平日在当地作威作福,早已惹得市民憎恨。
十日前的几声枪响,舆情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J国法庭扛不住国内外的压力,短短七日便将此案审完。
任莫林家有通天之能,此案也是神仙难救了。
骆雨收回思绪,将目光放回台上。
巴颂压着手,努力调整呼吸,分明坐在原告席,可他看起来才像那个被告。
不知是为了泄愤,还是为了给帕罗维争取缓刑,莫林家盯上了枪的来源,也就是巴颂。
枪是帕罗维在巴颂店里打砸时找到的。
他偷偷将枪据为己有,每日随身携带,直到十日前案发。
枪中八发子弹,母亲背部六枪,孩子脸部两枪。
没有人知道,帕罗维为什么开枪。
有人传言,说他是嗑嗨了;也有说受害人背影与凶手失踪的前妻很像;还有人说,他就是个恶人、变态,杀人犯杀人是不需要原因的,帕罗维就是个被包庇的反社会。
国内主流媒体与当地法庭都将重点放在了凶手与J国的相关法规上。
骆雨却更关注案件本身,也就是凶手的动机,以及案件背后的真相。
首富之子的风流韵事,豪门的家族秘辛,J国权贵与法律尊严的对立,似乎每一件都足够吸引眼球。
可无奈,所有的公众号都清楚这一点,骆雨来J国的时间太晚,已经错失良机。
眼下她只有两个选择,就此打道回府,随大流发表一两篇帖子,任由自己岌岌可危的工作室错过这次大热点。
或者……
骆雨抬头看着被告席上的俊秀面庞,剑走偏锋,寄希望于这个案件本身,也许还有未被发掘的真相。
巴颂异常激动,语速飞快地列出他的证据,看来莫林家给的压力已经足够让他崩溃了。
可在场的人都无动于衷。
除了一本习题册外,巴颂没有任何实证。
“塔娜同学这段时间成绩下滑严重,我才想到去拜访您。如果这其中,我做了什么,让您产生了误会,我在此向您致以歉意,但我绝不可能会对您有恶意。”
摩可沙推推眼镜,虽然是被控告的一方,可他依旧温和有礼,甚至在外人看来,他十分关心巴颂的家庭情况。
“至于您说的,枪是我故意落在您家中,以便让您递枪给莫林先生,这更是无稽之谈,且不论我从未有过枪,即便是有,我又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去给他送枪?”
“因为你想害他!你想扳倒莫林一家!”巴颂出离愤怒,站起身来指着摩可沙,“我竟瞎了眼,被你当刀使!”
摩可沙依旧沉稳:“巴颂先生,凡事要讲证据,这里是法庭,你不能空口白牙污人清白。我与莫林家无冤无仇,我所任教的学校都是莫林家出资创立的,莫林出事,于我是百害而无一利。”
骆雨低头看手中资料:莫林中学,当地最好的私立中学,以师资优越著称,当然,教职工待遇也是一等一的好。
“轰——”
巴颂手中的麦被砸出去,他情绪失控,控诉道:“因为你是明京会的人!你们为了和莫林家争花梨街这块地,做的丑事还少吗!”
至此,审判长已经皱起眉头,工作人员将巴颂按回座位。
摩可沙理了理衣领,并没有被巴颂的愤怒影响到情绪:“这一切都是你的妄想,我认为这场闹剧可以结束了,巴颂先生需要做个精神鉴定。”
语罢,他抬头看了眼审判长。
审判长一锤定音,宣布庭审结束。
庭内本不多的人顿时都起身离开,死者的女儿也被人扶着起身,支起了拐杖。
台上巴颂声嘶力竭:“你以为你天衣无缝吗!我找人查过了!你以前给明京会二当家的儿子当过翻译!我都查到了!你们为什么不信我!他才是制造这一切的人!”
巴颂虽然语言混乱没有丁点证据,但在骆雨心里,他的故事逻辑是通的。
这个案件疑点不少,最令人疑惑的,就是那把枪。
帕罗维被判死刑,而巴颂顶多是一个私藏枪支的罪,在J国,最多判三个月。
可现在的情况不对,巴颂将摩可沙告上法庭。
这等于告诉所有人,他是故意的。
枪不是被人夺走,而是他费尽心思送到一个不能持枪的瘾君子手中的。
这可不是三个月这么简单了。
可为什么?难道莫林家的威胁比终身监禁还要可怕?
又或者他真的有妄想症?
脚步声打乱骆雨的思绪,她慌忙起身,给国内的小文发消息:“我发现这个案子的疑点了,晚几天回去,等我好消息。”
收起手机,骆雨抬头,却发现摩可沙盯着她身后的方向,她回头,却只看见死者女儿的背影。
骆雨没想太多,追了上去:“林小姐!”
门口的身影停了下来,她回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姓文。”
骆雨顿时满脸涨红,递出名片:“抱歉,我是在报纸上看见过您的样子,我以为您是死者的家属。”
文衣摇摇头,苦笑着打断她:“我确实是死者的女儿,只不过我们家是组合家庭,我和她丈夫不同姓。”
骆雨尴尬一笑:“实在抱歉啊,我叫骆雨,是国内的新媒体记者,您看现在方便吗?”
文衣捏着名片,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开口问:“你是芝城人?”
“啊,是的,我小时候在芝城长大,您去过芝城?”
骆雨想起资料上显示的,受害人一家都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
“没有,只是有个朋友,她是芝城人,你和她说话的方式很像。”
骆雨干笑两声:“那也太巧了,我和文小姐的朋友还真是有缘分你。”
“何止有缘啊……”文衣意味不明地笑笑,“想问什么?不妨说说。”
骆雨见文衣杵着拐杖不方便,便想拉她去一边的咖啡厅坐着谈。
文衣却拒绝了。
骆雨无奈,只能直接开口问道:“您为什么回来听这次庭审?是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文衣摇头:“我来这是为了处理家务事,碰见庭审是偶然,听见和案子有关,就留下来听听了。”
“那您相信巴颂先生的话吗?”骆雨小心翼翼地看向文衣,不想错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却只听她轻笑一声。
“听说您是高材生,这种无根无据、捕风捉影的事您也信?”
骆雨有些着急:“可我觉得,他说的话,逻辑是通的。”
“现实是不讲逻辑的,就像凶手向我母亲开枪,您能讲清楚这里面的逻辑吗?他们甚至是不认识、不同种族,八枪到底是多大仇?”
骆雨想反驳什么,却被文衣打断:“即便这背后另有隐情,也不过是让我母亲、弟弟的死因从疯子上街开枪杀人,变成帮派仇怨的牺牲品罢了。”
“从一个笑话,变成另一个笑话。”文衣冷笑,“您问我对此事的看法,还不如去问问巴颂先生本人,为什么这么说。”
骆雨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个极蠢的问题。
接文衣的车来了,这次的采访也无疾而终。
骆雨看着车辆远去,陷入沉思:难道真的要打道回府?
她不甘心。
回头又走进了法院。
*
这次的探视本没有机会的,可万幸,工作人员有些“崇洋媚外”,坚信骆雨是A国的大网红。
这个案子是个大热点,谁都想在世界面前露个脸,哪怕这个脸并不光彩。
骆雨得以见到了巴颂。
显然,她是第一个愿意采访巴颂的媒体,他一见到骆雨,眼睛就亮了。
“您是A国的记者吧,您相信我说的话?”
骆雨挠了挠下颌:“记者谈不上,我就是国内的一个自媒体人,也就是你们俗称的‘网红’,至于您说的话,我表示愿意相信,但您也需要拿出证据,不是吗?”
骆雨循循善诱,试图让巴颂告诉她一些线索。
即便线索可能不那么重要,但只要跟案件有关,能提供新的角度,那她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网红?”巴颂显然迟疑了。
国外一些网红做的荒谬事,比起国内的,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行业门槛低、上限高,所跨领域又多,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加之大众对“网红”二字的刻板印象。
巴颂的反应在骆雨的意料之中。
她尽量笑得和善些:“是的,我的账号主要做一些有关罪案的分析与解说,但您放心,我不是那种捕风捉影之辈,比起流量,我更在意真相,或者说,事情的全貌。”
巴颂仍然皱眉,不知在想什么,骆雨继续开口:“如果您愿意透露些案件的细节,我一定回竭尽全力,帮您找证据。”
“但前提是,您得信我。”
巴颂低头嘟囔:“你一个网红,能尽什么力?”
骆雨心知他是松了口:“马走陆路,鱼游江海,警方有警方的查法,我们做自媒体的,自然也有自己的门路。”
一段意味不明的国语,配上骆雨高深莫测的表情,显然将巴颂唬住了。
“真的吗?”
骆雨眨眨眼,眼神恳切:“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