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九天。
段微睡醒后，系统第一时间给予“亲切”的提示。
段微抓起旁边的枕头，想扔给聒噪的系统，又因为系统没有实质，放下了。
段微窝在床上，睡觉。
她这个人一向不挑，只要想睡，在哪儿都成。
但是，很快来了医护，抓着她、催着她，给她检查、换药。
一通漫长而繁琐的操作下来，段微彻底醒了。
睡不着了，段微靠在床头，吃东西。
特需病房的服务就是好，不用她点，水果、糕点、主食用一盒一盒的小盒子装了，应有尽有地送了上来。
段微吃了睡、睡了吃，很快到了下午，终于有人来找她了。
那是一个陌生面孔，推开了房门，礼貌道：“段微小姐，我是苏小少爷的司机，来送你们回学校的，请随我下楼，您的东西在哪儿，我帮您收拾了带下去？”
“不用了。”段微一骨碌翻起来，丝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只有我。”
“好的，请到一楼，稍等。”司机先一步去开车。
段微到了一楼，走出了医院门，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加长版轿车稳稳地听到了门前。
车门开启，段微坐了进去，一俯身，闻到了一股清淡好闻的香味。
车载香。
段微抬眼，看见了已经在车内的苏慕笙。
苏慕笙坐在车内，腿上搭了一块薄黑毯子，面朝段微，安静地望着她。
段微注意到苏慕笙坐的，不是座椅，是轮椅。
苏慕笙受的是腿伤，两天时间，不足以治好，让他活动自如。
段微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坐到了一旁，向后一仰，闭上眼，睡觉。
车平稳地向前行驶。
车内很安静，依稀只有轻轻的、翻动书页的声响。
段微悄咪咪地睁开了一只眼，瞟了一眼声音的方向。
只见苏慕笙在看书，厚重的书本上，文字密密麻麻，不是辅导书，就是复习资料。
距离毕业考，没几天了。
段微闭上眼，继续睡觉。
好一会儿后，车停了。
段微醒来，看一眼窗外，发现已经入了校，车就停在教学楼前。
不用司机提醒，段微从一边下了车，迎着舒朗的天光，伸了伸懒腰。
一回头，看见苏慕笙沿着加装的坡道，被司机推下车了。
段微迈步朝前走。
苏慕笙则由司机推着，司机不太熟方向，稍稍落后。直到进了电梯，才又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电梯缓缓上楼，封闭的空间里，仍没人说话。
这时候的安静，总是格外引人注目。
段微不由地瞥了一眼苏慕笙。
苏慕笙端坐在轮椅上，腰背笔直。
从段微的视角，刚好能看到苏慕笙的侧脸，他的眼睑微垂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轻颤，在眼下投下一小块暗影。
他的唇线饱满而漂亮，微微抿着，显得有几分紧绷——苏慕笙，似乎，有一点不开心？
于是，段微说话了：“苏慕笙，你怎么不说话？”
苏慕笙抬头，漆黑发亮的眼眸，以一种极静的目光，投望向她，嗓音也有一股轻微闷意：“是你，不说话吧？”
段微一下笑了：“我没说话，是在睡觉，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还喜欢倒打一耙呢？”
电梯到了楼层，“叮”一声开启，段微走了出去。
“段微。”
苏慕笙叫了一声。
段微回头，见苏慕笙侧头，飞快地向身后的司机说了什么。
司机推他出了电梯，没在往前走，收回脚，缩进了电梯，随电梯门关合，下楼了。
苏慕笙摇动轮椅。
他的动作不是很熟练，拨弄了好几下，才渐渐跟上了速度。
段微双手环臂，站在原地等他。
苏慕笙过来了：“我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段微大概能懂苏慕笙的“不是”，是指他不是倒打一耙，但她不知道他的“只是”指什么？
段微回想了一下昨天，话到最后，似乎也说开了，没余留什么争执吧？
段微道：“苏慕笙，我说过的，有什么，不要让人猜。”
苏慕笙怔愣一瞬，说了一句令段微惊诧的话：“段微，你在生气？”
“嗯？”
段微是有一点情绪不佳。
但这气，更多是烦闷，和苏慕笙没太多关系，苏慕笙怎么看出来了？
“段微，昨天我和卿卿，我对卿卿……”苏慕笙说着，电梯又一次“叮”地开启，杜瑛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了廊道上的苏慕笙、段微，惊讶地快步过来。
杜瑛从后绕到了苏慕笙前，端详了一下苏慕笙的脸色：“苏慕笙？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少顷，杜瑛若有所思、恍然大悟后，又问道：“卿卿，没事吧？”
苏慕笙从杜瑛出现的一刹那，话便戛然而止。
听到杜瑛的询问，苏慕笙道：“多谢关心，卿卿很好。”
杜瑛摸了摸下巴道：“你不太好啊。需要我吗？卿卿有危险，你和苏爷乏力，可以知会我嘛！我们是同学，又认识了这么久。”
“不必。”苏慕笙道，“卿卿是苏家人，苏家会保护好她，我代卿卿谢过你的关心。离毕业没几天了，你要走的，对卿卿的关心，有个限度得好。”
段微听着两人话里话外离不开苏卿卿。
她在这儿，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
段微转身就走，听到杜瑛说：“是啊，没几天了。听说苏爷，在筹备你的生日宴呀？你放心，我不急这一天、两天，你的生日宴，我一定参加了再走。”
生日宴？！
哦，她的死期。
段微了然，又听到杜瑛继续道：“好多家族接到了邀请函，听说都是一些青年才俊，看来苏爷不太满意啊，苏慕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呀。是吧，段微？”
段微忽然被叫了名字：“？”
杜瑛走向了段微，对段微露出了一个纯净友好的笑容，还比了一个手势，声音小小道：“加油。”
段微：“？”
杜瑛说完走了。
段微看向苏慕笙。
苏慕笙也在看她。
段微道：“生日宴？”
苏慕笙“嗯”了一声，隔了两秒，又补充：“不是什么青年才俊，是一些有生意往来的伙伴。”
段微“哦”了一声，说出自己真正关心的事：“我，不用去，对吧？”
苏慕笙讶然：“你不想去？”
段微清楚这一个生意宴，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苏慕笙，给他选一个相配的伴侣。
如果苏慕笙不满意这样的安排，那她作为和苏慕笙签订协议的一方，应该到场的。
“嗯，不想去，可以不去吗？”段微还是问道。
苏慕笙望着段微，许久没说话。
段微心里有了答案，耸一耸肩，转身走向教室，语气很是无所谓了：“逗你的，你需要，我会去的。”
“为什么不想去？”
段微听到后背传来的苏慕笙的询问，声音很低，语气透着复杂情绪……
段微惊诧地回头，看见苏慕笙坐在宽大轮椅间，背脊笔挺，面朝段微。
天边瑰丽的晚霞，霞光挥洒入走廊，落入苏慕笙定定望向段微的眼睛。
漆黑的眼，被这一抹明艳霞光，映照得透出一种璀璨的琥珀色。
这是一种段微从未见过的眼神。
就像天地坠夜，明暗相交的地平线处，平静地望过来的那一眼。
段微的心脏揪动了一下，知晓苏慕笙误会了。
这一个生日宴是苏晏生的安排，所为是什么，是一件明摆着的事。
苏慕笙清楚，她也清楚，他知道她清楚、却不愿意帮他……
段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我安慰签了协议的。段微道：“说了，逗你的。”
段微走到了教室门口，停下来，回过头，望向苏慕笙，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提高了音量，道：“我会去，只要你需要。”
苏慕笙怔怔地望着她。
搭放在黑漆喷刷的轮椅扶手上的手，手指一寸寸收紧，关节骨愈发泛白。
段微进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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