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作者:蓝香Atsumu
大清早,楼下就闹闹哄哄的,我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老张又和别人吵起来了。
“哎哟!你们别瞎说了可中!那地方好着呢!你又没去,你咋个知道不好的啊?”老张气愤的声音透过窗棂传到楼上,我把昨晚煮的茶叶蛋拿出来,喊女儿出来吃饭。
女儿穿着睡衣,一脸的不耐烦,抬手就“咣啷”一声把门摔上,我刚放到盘子上的两双筷子也因此掉落桌面。
“他天天吵什么呀,烦都烦死了,不就是去个出版社上班吗?还真当自己多了不起啊,人家出版社稀罕他吗?”
我把筷子重新放好,女儿看见后,自觉不对,声音减弱了些,但她倔强的性子又使那张叭叭的小嘴不肯放过,“为了吵架把自己东晋医院,天天护的跟什么似的,那么大年纪也不嫌人烦......”
我有些责怪又心疼地瞥她一眼,佯装有些生气,把手中剥好的茶叶蛋递给她,“好好吃你的饭吧。”
女儿撅着小嘴,接过蛋,熟练地掰了块蛋白塞嘴里,嚼了两口评价道:“里头还没太入味。”
我起身离开,没搭理她挑剔的嘴。
这会儿还不到八点,但外头的阳光已经很艳,看样子是个好天,于是我打算晒晒女儿带回来的被单。
隔着阳台,我往楼下望去,方才吵闹的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但老张还没离开,他似乎气得不轻,旁边还有俩好心的大爷大妈安慰他。
唉,说来也是,这事儿其实也不能怪老张。
老张呢,今年五十二岁,原先在工地干活,早些年读过些书,又跟着施工队到外边大城市,所以平日里总爱写写文章,用他的话说,那叫新时代小说。
我跟女儿刚搬来的时候,就见老张经常拿着个牛皮小本子,能够装兜里那种。那会老张已经不去工地干活了,据说是儿女成家后,他想追求自己的梦想了。
小区里的大爷大妈,见他那副重返年轻的模样,就问老张,他的梦想是什么。
老张咧嘴笑笑,伸手拍拍兜里的牛皮本子,说:“写小说呗!”
关于老张的牛皮本子,小区里的人都知道,老张走坐都得揣着,据说那是他的宝贝疙瘩。
听说有一次,老张的女儿女婿来看老张,调皮的小外孙一不小心把老张的牛皮本子撕坏了,可给老张气坏了,差点就要打人。
自那之后啊,小区里的大妈都说,没见老张的闺女女婿再来了。
我和女儿听所这件事情之后,都觉得有些夸张,要真是那样,这老张对他的小说也太宝贝了吧。
后来没多久,女儿参加作文比赛得了奖,平日里她就喜欢跟小区里到处显摆,从楼下花坛过一趟,恨不得把得奖的消息告诉全小区的老太太们。
某天,这事儿不知怎么就被老张听了去,专门在小区里等女儿放学。
女儿那会还没上高中,平时走路就喜欢拿着本言情小说看,她低着头走路,前方突然出现个人,可给女儿吓得不轻。
女儿一看,是老张。
老张说,让女儿有空看看他的小说,给他提点建议。
女儿一听是老张知道了自己得奖的消息,就开心地答应帮忙他了,结果看了没两分钟,女儿就坚持不住了,但奈何已经答应了帮忙,她也就只好硬着头皮看下去。
哪成想,老张等他看完后,居然问女儿他写得怎么样?
女儿回到家,将这事儿告诉我,我笑得都要喘不过气。
她一边跟我吐槽老张的小说不好看,一边说自己以后再也不大嘴巴了。
后来,老张又找女儿看过几次,每回都要问问自己写得怎么样,好不好看。
一来二去,女儿被问烦了,大老远地看见老张她就绕着走,生怕老张又逮着她看小说。
后来为了让女儿不受困扰,我找老张说明情况。
依稀记得,那天老张似乎有些失落,手里拿着个信封,也不知道是什么。
老张说以后不让女儿看了,他不写了。
我听到后,觉得有些惊讶,这还是那个视小说为宝贝的老张吗?
但我赶着上班,也没多想。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老张走着坐着,兜里都没那个小牛皮本子了。
小区里的大妈都说,这老张改性了。
其中有个知道内情的大爷,言道,老张哪里是改性了,他分明是被出版社拒绝后,认清了现实。
大家纷纷笑作一团,说老张也不亏,老了老了那又年轻一回,还追梦想哩。
不过,老张自投出版社的事儿,不知怎地越传越开,竟然传到了老张的耳朵里。
于是,老张又和那个知情人大爷闹了一通,两人在小区里,只当对方不存在。这事儿说到底也是那大爷不对,因此小区里向着老张的不在少数,但也有些人,觉得老张太矫情,不就是聊天唠嗑说说吗,又不能掉他一块肉。
这事儿过了许久,大家也渐渐地忘了,就算说起小皮本子,也权当个笑话来讲。
直到半个月前,消失许久的老张突然出现,面带喜悦如沐春风,他一路唱着小歌儿,见谁都有好脸色。
有个无聊的大妈,问他有啥好事儿啊,老张笑笑,说有家出版社找他签约了,人家出版社买他几年,让他好好创作一部小说。
大妈一听,哎哟,这是好事儿啊。
别人问他在哪,老张说了个名字,然后挥挥手回家琢磨他的小说去了。后来别人一打听,哎哟,老张签约的出版社居然是家小作坊,不仅如此,还很不靠谱的嘞。
大家想,老张说什么人家签他几年,这肯定是个坑,无非是骗骗老张这种没法律意识的哩。
尤其是那个跟老张有了点过节的大爷,据说是找了儿子的关系,他儿子的好哥们在另一家出版社上班,得知老张的那个出版社不靠谱得很,出版的书贵,而且作者拿到的钱少,更重要的是写不好还得赔钱呢!
本来对老张签约出版社有了点好奇想法的人,一听这话,立马改了想法。
于是老张的那个出版社,就变成小区里,大家口中的那个骗人、死贵、靠着赔钱才成立的不看好小作坊,上不得台面;就连签约了老张,也带着被人说了进去。
老张签约完后,对出版社很有好感,这里不仅装修简约大方,而且待遇也不错,至少老张看来,是很好的。最重要的是,出版社很满意老张的小说试稿。
还说,那正是他们要找的朴实小说,希望老张能继续写下去。
老张开开心心回来小区,然而一进小区的门,就听到他刚签约的出版社变成了大家口中的坏东西。
老张也是个直脾气,听到这话压根不能忍,要他们说的是真的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们全在瞎说啊!
那出版社好得很呢!
哪里是他们口中的孬种玩意!
于是老张开始舌战群儒,跟人辩解!
自那之后,我们小区就经常听到老张跟人吵架的声音。
......
“滴滴——”
洗衣机传来结束的声音,我把被单从里面拿出来,踩着凳子撑到晾衣杆上晒。
身后,吃完饭的女儿早就离开了。
临走前,她说:下周不回家了。
我叹口气,看着楼下气愤的老张,摇了摇头,希望他可千万别像上次那样,把自己吵进了医院。
唉。
2024.1.5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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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老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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