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刚入职的杀手,第一个任务目标是一个患有癌症的女孩,组织没有给我她的任何信息,只有坐标。
我走时他们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有幸灾东祸的、同情的、还有悲悯的。我没有在意,但很快、我便知道了那些人为什么会那么看我——那女孩是我的女友,林晚。
我立刻便知道了组织的用意,顾不上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骂骂咧咧地扭头准备出门,她叫住了我,“陆拾,你不好奇吗?”
我当然好奇,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如果进入组织就必须杀掉林晚的话,那我宁愿退出。我又往前迈了一步。
“陆拾!”她大叫道,“如果你现在走出这个门,我们就分手吧!”
我顿住了,转身拉了张榜子,池力般地坐下、问她:“还有救吗?”
“我不想骗你,医生说还有两年。”
“你早就知道了?”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可她很快便知道了我的意思,靠着床头,身下垫着枕头、轻轻“嗯”了声,“你要报仇,可法律不能给予你公正,只有这个方法了,反正我也活不长了,杀了我吧。”
杀手不能有弱点,而我的弱点只有林晚,组织想让我没弱点,那我……
我拿枪指着她的头,却并没看她,仍是低着头,盯着她的手,我看到她的手在擅抖,我拿枪的手也不稳,她终究是怕了,“再给我三天时间。”
“好,”我答应了。
第一天,她用手机给所有亲人、朋友发了一条消息以作告别,而我分明记得她的亲人都死在了那场火灾中,朋友也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她的消息只会石沉大海,不会得到回应。
第二天,她与我一起回忆了我们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
我们相遇在六岁那年夏日的夕阳中,在那个公园中,她抓着她妈妈的手指,极亮的眼睛看着我,“妈妈,那个小朋友长得好漂亮,我想……”,她犹豫了一下,没说下去。
她其实和我一样大,但她喜欢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摸样。
她妈妈见我身边没有人,便蹲下来,与我视线持平,“小朋友,你自己一个人吗?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家?”
当时我的父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随便跟陌生人回家,但我觉得她们是好人。
在六岁孩子的世界里“我觉得”是三个很神奇的字,因为我觉得你们不是坏人,所以我可以毫无畏惧地跟你们走。
她们家就在我家楼下,可我记得很清楚,楼下明明每天都有吵架、摔东西的声音,后来我们渐渐熟悉,我也知道了她们家的情况。
小林晚的父亲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双腿,作为一个家的顶梁柱,他日益颓废,整日酗酒,脾气也越来越暴躁,稍有不顺,就对她母亲非打即骂,有时也会殃及到她。
她母亲,林女士,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他打她就还手。
后来她父亲也不动手了,就动动嘴皮子,最多摔个东西。
小林晚从小就知道、她与其他孩子不同,其他的小朋友可以和父母撒娇,可以买好吃的、好玩的,她不行,妈妈已经够辛苦了,她不能再添麻烦了,并且,她还要快快长大、要保护妈妈,还要找一个超级赚钱的工作,这样就能养她妈妈了。
我无法想象,在那样环境下长大的她,是怎么做到每天都开开心心,见谁都聊得来、还具备爱其他人、爱这个世界的能力的。
小林晚的成绩很优秀,高中时,她每次都是学校里的前三名,是我望尘莫及的存在,她成了许多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她应该那样骄傲、闪闪发光,可只有我知道,她内心深处是多么自卑。
我们在一起似乎是自然而然的,高二那年暑假,在我们初遇的那个公园里、同样的夕阳西下,只是两人都长大了,都变了模样,我向她表了白,她很轻易就答应了,她说:“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说的话吗?”
当然记得,我学着她当时的语气,“妈妈,那个小朋友长得好漂亮。”
她接下去,“我想嫁给他。”
我愣在原地,她继续说:“在我爸车祸前,他对我妈和我都很好,我妈说,我也会找到一个能够护我、爱我一生的人,可那次车祸后,一切都变了,我就觉得天下的男人都一样,所以我当时就没有说下去。”
她抬起头,眼中有光在闪耀,“长大后我才明白,这世上好人很多,我不能由一个人定义一个群体,尽管我的爸爸不是好人,可你是好人、陆叔叔也是好人、还有学校里的很多同学、老师都是好人、我其实很早就喜欢你了,说不清是什么时候,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时,夕阳在你的眼眸里映出了我的影子。”
我不知道我脸红了没有,只感到脸上的热量直往耳根冒
从那以后,我们的相处和以前似乎一样、又似乎哪里变了。
时间渐渐流逝,转折发生在高三那年寒假。
高三的寒假没几天,但足以让高三学子在忙碌的学习中休息片刻,像是偷来的那样。放假那天,我在她班门口等她,她出来后,我带她回了家,刚到小区门口,我便觉得温度不对,周围停着许多消防车,大火涛天、小区被封了。
那次火灾死了很多人——包括她父母。
我父母都是人民警察,当时在外执行任务,所以没受到殃及,他们在外买了套房子,将我和林晚接了过去,经过调查,那次火灾只是个意外。
林晚颓废了几日后,就又投入到了学习中,高考她正常发挥,考入了省内一个很好的大学,学的是律法。我进了警校。
我父母都是非常有责任感的警察,从不收贿赂,也因此得罪了许多人,一次得罪了大人物,被人暗杀,上诉后被定义为自杀,多次讼诉无果后,我进了杀手组织,秘密训练一年后,进行第一个任务——杀掉自己的弱点,接到任务后,我才知道,林晚患了癌症。
为什么世上的噩运总是集中在那么一小部分人身上,为什么凶手可以逍遥法外,而受害者却要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来获取正义?
我想,这世界一定是病了。
第三天,我们去了海边。她说她想享受最后一般静谧的时光。
她沿着海岸线走着,潮水涨落冲刷着她的双脚,我忽然觉得她马上就要消失,然后,我亲眼看到,她跳了下去。
我懵了一瞬,这是假的吧?
后立即反应过来,紧跟着也跳了下去,我看到她闭着双眼,安静地往下沉,像睡着了一样。
只有这时候,我会感谢在杀手组织训练的一年,我成功把她救了上来。
我第一次想对她说重话,可看她咳个不停的样子就舍不得,她缓了一会儿后崩溃地大哭,“我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没有办法了,让我死吧……”
我紧紧地拥着她,久久不语,在不知多长时间过后,夕阳照进了她的眼眸,我看不到我的影子,我用几乎乞求的语气说:“……活下去吧,就算是为了我。”
之后我带她回了家。
我们谁也没有提之前的事,仿佛这样就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暂时忘掉仇恨和疾病。
两个月后,那个杀手组织被政府捣毁,他们正在破解文件,找出组织剩余的成员,这个工作量巨大,没个三五年下不来,我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两年后,林晚死于癌症。
又一月,我大仇得报,找到那人的作恶证据后,公之于众并送与法官翻案。
之后自首,在监狱内自杀。
死前我又看到了林晚,她与林女士、与我父母一起、温柔地看着我,我已无力再说话,张了张口,做出嘴型,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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