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拉米苏的奶油和舌头都是腻腻的。
李颂把她哄到床上,摸了摸,没做其他的。他夸她是个单纯的孩子,好孩子,慕然脸颊红红的,是缺氧的痕迹。那本剧本仍是原样,她原封不动地带了回去。
慕然的房间里一直有人。她坐在厕所里,腿上残留着被抚摸的痕迹。她觉得在这里很安心。
出门之后,房间里的亮堂让她觉得刺目,她想起方才昏暗的环境,打开日记本,可一个字都没出来。
她蹲在厕所里,下载了几个日记的软件,一遍遍检查软件的**步骤,会不会和邮箱牵连,会不会和社交聊天软件挂钩……她清除所有认证信息,心突突突直跳,然后洗漱一番,从厕所走了出来。
李漱:
【宝贝,明天我们去摩天轮?】
慕然来来回回在日记软件上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和大家一起去。】
排练过后,组里的人问慕然是不是要出去,慕然就说,和同学们一起去。组里的大人们笑了笑:“好好玩。”
不知道是不是慕然的错觉,她总觉得别人的笑容有丝怪异。
好友说她就是顿感,说不去了,慕然也不去。慕然站在外面就心慌。
她忽然很想回到厕所,或者说,回到学校里,宿舍里,或者赶紧回到家里。
晚些时候,李颂察觉她的闷闷不乐,和她聊了很久的天。他笑她年纪小,分析她性格上的缺陷,告诉她是因为不自信才会觉得自己不够好。他很认真地教她。
“我觉得这样不好。”
“哪有什么不好。”
“我不想要这样。”慕然垂着头,看着脚尖。
李颂看着她,高大的身躯有种让人窒息的沉默。
慕然觉得他在生气。
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她只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感受而已。
“你要有自信,不要把自己约束在那些条条框框里。”李颂摸着她的头,像一个长辈那样,“给自己一些时间,去接受,去容纳自己。”
他的手轻轻拍她的后背,柔声道:“宝贝,我很喜欢你。真的。你不需要害怕这些,我会陪在你身边。”
她几乎被迷惑了,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局限。他和她讲经历,讲时间,讲陪伴,最后,她用她自己的身体慰藉了他,接受并容纳了他。
对李颂而言,演出变得不那么重要。他花费了相对重要的时间在慕然身上,让她出演一场由他导演的戏。
可是——可是。
夜里,慕然回到自己的床上,安静地躺下。
好友已经睡着了。
室内的安静里有一种音响坏掉的持续不断地声音,只有她能听见。
她慢慢地抽空,陷入黑暗里,闭上眼睛,
就像一块融化的提拉米苏蛋糕。
-
第二天,和李颂去吃早饭的时候,慕然脸色很苍白。
她没怎么睡觉,坐在沙发最里侧,靠着墙壁。李颂堵住了她的出路。
她说喜欢李颂,可是拿着纸巾擦桌子的时候,她睫毛颤动着,鼓起了所有的勇气,说这不是她想要的关系。
餐厅里玫粉色的沙发摆了一排又一排,李颂调整了姿势,把手搭在椅背上,他挂不住笑似的,柔声道:“宝贝,你在说什么?”
慕然听见他的语气,手扣在廉价的玫粉色沙发边沿,细声说:“我们不要这样了,我,我不想继续这样了。”
李颂瞬间收起笑容,停止了一切动作,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宝贝。”
李颂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慕然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带着哭腔道:“我,我不想要这样,我们结束吧。”
慕然的脊柱弯下去,像是被拉开的弓,紧绷着。
李颂笑了一声,抓住她的手:“我们不是很快乐吗?这几天我们很开心,你太情绪化了。”
慕然摇头,只是猛然摇头,哭得泣不成声,一遍遍重复:“我不想要这样,不想要和你一起了……”
“宝贝,别哭。”
“我就是想结束……”
“我是你第一个男人。”
“不——”
“难道你能忘记吗?”
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
她摇头,诧异,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要记住?这是一件荣耀吗?难道和战士的伤疤一样,可以为之树立纪念奖牌吗?原来这是那样的东西吗?
她的哭声引来餐厅里其他人的瞩目,老板没有过来送菜单。
越来越久的沉默像是雨积云,汇聚成马上就要来的风暴。
李颂忽然抓起她的手,撤去了安抚的声音,暗中发怒地将她往沙发外面带。
慕然眼前晃过模糊的玫粉色,被这无端的怒气弄得崩溃。
她哭得更大声,泣不成声,两只手抓住那只拉扯她的大手,祈求神明一般,用全身的力气脱住他。
“出来。”
慕然被拉扯得一抖,无意识地把额头贴在他的手掌上,边哭边说:“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求你,我求你了,求求你……”
“出来!”
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慕然仍旧在原地哭泣。
李颂拉扯两下,没能把她顺利抓住来,玫粉色的沙发都拉歪了,他俯身而下,低低的声音藏着暴风雨般的怒气:“慕然,不要逼我用老师的职权……”
他成功地把慕然拉出了那间餐厅。
去组里的路上,慕然仍旧在哭,他牢牢掐住她的手,不让她甩开,发现身后有组里的人,还贴心温柔地将她拉得更近,给她递纸。
“宝贝别哭。”
慕然完全不记得自己如何到达组里的。
在进门之前,李颂还安抚她,说:“我们要开始工作了,你是大人了,不能这么情绪化。别哭。”
她擦干眼泪,坐在椅子上。每一个人都看见了她红肿的眼睛,谁都没有来问一句。
于是慕然就这样完成了她所有的工作。
没有耽误任何一个人的进度。
这场演出很快结束,非常顺利,十分顺利。
回到学校里之后,别人问她怎么样,她都说不错。
她给李颂发短信,保持从前的观点,说要和他分开。
【你真的想和我分开吗?】
【你想回到我们没有交流的时候?】
【不和你说一句话,不理你的时候?】
【你想这样吗?】
上晚课的时候,慕然又接到了手机消息。
【宝贝。我在外面,出来。】
【我在车里等你。】
慕然握着手机,看着面前的一切,心开始瑟缩。
她有点喘不上气。
【出来见我,宝贝。】
【我进去找你好吗?】
她头上好像有了倒计时。
滴答滴答。
一分一秒。
教室的白光变得很刺眼,一切都浮游在天外。
她看见同学的脸,却无法听见他们说了什么话。
她害怕了。
她走出教室,按照他给的指示到灌木丛后的车旁,看见了他的影子。
他打开门,依然温柔,笑着的,成熟的。靠谱的大人。
他迎着她进来,把她抱在怀里,像是宝贝,低声哄她:
“怎么不高兴?”
慕然看着夜里漆黑的树影,说不出话。
他又问了一遍:“你看见我不高兴吗?我很想你。”
慕然看向更远的地方。
神游天外。
“看着我。”
李颂轻柔地捏住她的下巴,用耳语般的声音,低声说:
“慕然,看着我。”
他反复强调这几个字,慕然只好看着他。
“你自己来见我,我很高兴。”
他笑了笑,“你是喜欢我的。”
慕然眸光闪动。
“我们出去吃饭吧,带你吃好吃的。”他说,“你没带包?去教室里把你的包拿出来,我们一起走。”
夜里的风很大。
外面的树叶被吹得沙沙响动。
车子启动了,驶向无人知晓的漩涡。
他安慰她,给她买礼物,送到手上,亮晶晶的珠子,漂亮的链子。她捏着那些东西,慢吞吞地看。
“你不开心吗?”
慕然勾了勾唇角:“开心。”
他把手镯套在她纤细的脚腕上,用一只手圈住她的脚腕,说道:“宝贝,很适合你。真漂亮。”
他开了房。漂亮的海边酒店,夜晚的大海漆黑一片。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说他爱她。
可什么是爱呢?
爱会令人迷茫吗?
爱会令人恐惧吗?
爱会令人害怕吗?
爱是一体多面的吗?爱有这种可能吗?
“宝贝,你太害怕了。情绪会让你扭曲事实。”他吻了吻她的侧脸,“我很爱你,不论有什么困难,不论你有什么愿望,我都会帮你。其他的那些,我都可以解决。你不要害怕。”
“这样不对。”
“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我向你保证。”
“我们?”
慕然笑了一声。
我们真是个奇怪的词,忽然就可以把两个毫不相同的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慕然的害怕被揉在一起,像是史莱姆包裹了糖珠,任由捏圆搓扁,最终恢复成一团不知所谓的黏糊糊的东西。
做完之后,安静到无人说话的夜晚,她坐在窗边看停工的大楼,空荡荡的,海风从这一头穿到那一头。
她的身体残留着被捅开的感觉,是胀痛的,空洞的,被侵略的。不像那么多爱情小说中表达的那么美好。
她就像是窗外那些空洞的大楼,被掏出了一个个洞,漏风。
她需要用什么东西来填满,给自己装上玻璃,门,窗。精装修。
海上的红灯忽然闪烁了一下。
她听见黑夜里面有人在说话,有人骂她。
你是一个小三,□□。
她迅速回头,看见自己身上红色的痕迹。
亲吻就像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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