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嘉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成为众人的焦点。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一瞬间甚至想呕吐。一想到带头把矛盾指向自己的人就是在混沌楼里唯一信任的乔川，万嘉只得强迫自己稳住心绪。
“证据就在你的裤脚上。”乔川面色阴沉，将目光从万嘉的脸上向下移去，“我记得昨天傍晚安排守夜时，你的裤子还很干净，而我刚刚留意到它沾上了一点深色的污迹，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血。”
万嘉下意识低下头，果然米色的阔腿裤底部沾着一小片污迹。
黑梭说着“抱歉”，迅速在她身侧蹲下，伸手抓起万嘉的裤脚，捻了些干涸的印迹在指间。作家先是观察了几秒，然后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随即沉沉点头。
“没错是血，而且是已经干涸了很久的血迹，看它附着在裤子上的状态，应该是像尘土一样不小心蹭上来的。”
“啊！”李笑惊得喃喃自语，“果然是、是那个人的......这里只有他流了血，而且，而且已经快干透了！”
“证据确凿！”段智瞪住万嘉，“你还有什么可辩的？”
“不是我。”万嘉看向众人，语气恳切，“是他自己失足跌下去的，当时电梯井附近太黑、他又急着下去，大概是一脚踩空了......”
乔川眯起眼睛，锐利地反问她：“这么说，主办人丧命时，你确实在场。”
万嘉垂下眼，无力地点了一下头。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黑梭严肃追问。
“昨天夜里12点左右。”万嘉语气低沉，“当时我一个人守夜，心里十分害怕，想到主办人就在地下四层附近休息，打算去找他——”
万嘉还没说完，便被黑梭无情打断：“守在木屋前会害怕，独自穿过隧道和迷宫，乘升降梯下去，就不会害怕了？”
万嘉呆呆看着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当时的心路历程。
“万嘉姐，你继续说，主办人是怎么死的？”
重新发起话题缓和这窒息气氛的，竟是少年肖闻。
“我摸黑去到地下四层，发现主办人果然在那里，我当时很害怕，又很烦躁，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从那具尸体边站了起来，转身就提出要带我坐电梯上去查看雨势——”
万嘉小声说着，突然心有余悸地停下，做了个急促的深呼吸：“大家都知道，那台电梯并不会在地下四层停靠，所以我们只能去地下五层乘坐。于是，我和主办人合力把那具尸体拖进升降梯里——这是之前从乔川口中听来的方法......等它升上去、电梯井空出来之后，主办人便抢先钻了进去，可是......可是紧接着，洞里就传来了他的哀嚎，然后是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所以你没管他的死活，就这么离开了？”黑梭追问。
万嘉摇摇头，下意识看了一眼乔川，却发现对方也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我顺着电梯井岩壁上的梯子去到地下五层，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万嘉收回视线，小声继续叙述：“我拾起他手边的拐杖，原路返回地下四层，因为那具尸体还在升降梯里，迟早会被发现，我必须处理妥当。在拐杖上的那些按钮里，有个刻着阴阳图案的按钮，按下它，那扇挡在地下四层阴阳区域的石门便会打开，我穿过石门乘坐另一台升降梯去到地下三层，又把载有尸体的那台升降梯按了下去，然后乘坐另一台升降梯回到地下四层把尸体拖回原处......裤脚上这些污迹，大概就是那时候蹭上的。”
听她说完，黑梭面无表情地问：“可是，那根拐杖最后是在地下五层尸体附近被发现的.....”
“我最后乘升电梯离开时，通过门上的缝隙把拐杖扔下了电梯井中。”
她说完，地下五层的黑暗里陷入了弥漫着怀疑的沉默中，贾婧悄悄后退了几步，似乎想离万嘉远一点。
“可是，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段智尖锐地指出，“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把瘸老头意外身亡的事告诉我们呢？”
黑梭点头附和：“是啊，这点很可疑。”
“因为我不想惹上事，尤其是命案。”
万嘉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令人共情的坦诚力量。
黑梭蹙眉想了想，又看向乔川，终于建议说：“我看，要不这样，就委屈一下万嘉，去替大家操作电梯的手动控制按钮，大家先合力一起离开这里，至于命案，出去以后我们第一时间报警，把嫌疑人啊、尸体啊、现场啊全都交给警察调查。”
“是啊是啊！”一旁的贾婧连忙说，“就让你去帮我们操作电梯，也算是自证清白！”
万嘉皱眉，这叫什么自证清白？
“可是我根本就不需要证明什么，因为人不是我杀的。”她极力反驳。
“我也觉得，就凭寥寥几句，不能给她定罪。”少年肖闻看向乔川，颇为公允地说，“再说了，除开主办人的死，万嘉姐也没有杀害那个寇弛的时机和理由啊。”
“这倒是。”一旁的黑梭陷入沉思，似乎觉得十分棘手。
贾婧不耐烦地催促：“你们说来说去，结果又回到了原点，到底谁是凶手都不妨碍我们赶紧坐电梯离开吧！这里要塌了，我们快走吧！”
“是啊......”黑梭点头，再次晃了晃手里的竹筒，对乔川和万嘉说，“要不，你们两个还是把签抽了，短签留下。”
万嘉没有异议，刚要走过去，乔川却再次发声制止。
“不用抽了，我很确定万嘉就是杀死那二人的凶手。”
***
万嘉沉住气，慢慢抬起头，鼓足勇气直视着乔川的脸：“监控都没有拍到进入木屋掐死寇弛的凶手，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是我杀的？”
“‘掐死寇弛’，嗯，这个措辞本身就很妙。”乔川避开目光，沉着脸说道，“妙就妙在，这是先入为主的语言陷阱。”
“先入为主？陷阱？”肖闻不解地重复着这两个听来有些诡异的词。
乔川低头看向缩在他脚边的龙襄：“提醒我看清真相的，是龙襄的胡言乱语。刚才我领着她来到地下五层与各位汇合时，她疯疯癫癫地说了一路，无非是些‘吐泡泡’‘弛哥睁开眼睛吐泡泡’之类的胡言乱语。可是，各位只要稍加冷静地思考她的话，弛哥在吐泡泡，大家不觉得很奇怪吗？”
“啊！”黑梭怔怔大喊了一声，“是尸体！尸体的状态发生了变化！睁开眼、吐泡泡......难道说......难道说寇弛是中毒而亡的？”
“中毒？不是被掐死的吗？”
“怎么可能中毒啊？”
龙襄蹲在那，茫然地抬头看着惊愕的众人，突然咧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弛哥醒了！弛哥醒了！他在吐泡泡！真好玩啊！”
看着疯傻的美丽女子，万嘉只感觉背后涌上一阵恶寒。
***
去小木屋查看的黑梭与肖闻很快就回来了，二人浑身湿漉漉的，沉着脸对其他人点点头，就连肖闻也不再为万嘉辩解什么。
“山洪已经开始灌进地下三层，迷宫也被冲得东倒西歪。”少年心有余悸地摇摇头，继续说道，“寇弛的尸体口吐白沫，双眼睁开向上翻，嘴唇更是明显的深紫色，是中毒没跑了。”
黑梭点点头，印证少年所说。
乔川突然说：“我猜，应该是某种可以灼伤呼吸道的毒药，让他的喉咙刺痛难忍，所以才会在死前用力掐住自己脖子，拼命想要扼制毒药顺着喉咙继续向下流......没想到，这反而误导了其他人，让大家以为他是被人掐死的。”
黑梭撇嘴：“虽然这个解释有些太巧了，但尸体确实是中毒身亡，只能说，大概是所有巧合叠在一起，反而误导了大家对其死因的判断，让真凶逃之夭夭。”
段智眯起眼睛看向万嘉，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可是，她又是怎么下毒的？”
“是食物。”
不等万嘉反驳，乔川抢先指出：“当时我和她一起去拿的食物和水，半路我离开去查看雨势，是她将水带下来，然后分发给各位。她大概是趁着主办人和大家讲话时，没人留意，悄悄把其中的某样食物做了手脚，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递给了寇弛。”
万嘉面如死灰地用力摇头：“乔川，你没有证据，不能血口喷人。”
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已经非常非常虚弱，她甚至觉得，其实辩解也无济于事。
“当然，我没有直接证据，但大家都看到了，寇弛的确死于毒杀，而在那段时间里能够下毒的媒介只有他吃下去的食物和水，而经手的人也只有你。”
乔川说着，目光残忍而绝望，再次投在万嘉的身上，在众人屏息的寂静中，他突然苦笑了一下：“或许，我还能猜到你的动机。”
“动机？这都能猜到吗？”黑梭追问，“你快说！”
“嫉妒。”
“嫉妒？”段智头一歪，“万嘉嫉妒寇弛？嫉妒他太有钱了吗？”
“这有点牵强了。”肖闻摇头。
“她的嫉妒，投射对象是龙襄。”
众人霎时间一片茫然。
在七嘴八舌的追问下，乔川有些痛苦地摇摇头，仿佛做出了很大的努力最终开口解释：“事已至此，我不得不向各位坦白，龙襄在和寇弛订婚更早之前，曾短暂地做过我的女朋友......后来的机缘巧合下，她通过我认识了寇弛，二人认定彼此才是真爱，于是我主动退出。”
“这和万嘉又有什么关系？”李笑尖锐地质问。
“莫非，万嘉也喜欢你？”段智也瞪圆了眼睛。
乔川再次看向万嘉，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歉意，却不得不继续坦白：“她是我的初恋，大学毕业那年，我们因为异地的缘故分手，我回到老家认识了龙襄，可那时万嘉不死心，时不时找上门来与我纠缠，所以，她认识龙襄，而且对龙襄怀恨在心。”
黑梭和肖闻几乎是异口同声：“你之前就和万嘉认识？”
李笑在旁讪笑，带着早已知晓的得意。
乔川痛苦地点了一下头。
“那么一切都说通了。”黑梭双手一拍，说出乔川还没来得及讲述的动机，“万嘉杀死寇弛，是想嫁祸唯一和他密切接触过的人——他的未婚妻龙襄！”
乔川垂下头表示默认，他再也不去看万嘉。
感谢读者：维维不想努力了 的投雷，作者会好好写完结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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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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