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年轻气盛，所以他对爱情才会热烈而谨慎。
左言还是跟以前一样，会问他喜欢那个女孩子吗，周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脑海中浮现出女孩样貌时，总是想用一些精美的词语来形容，可是搜遍大脑也没找到适合的词语。
口袋里压的褶皱的烟被翻了出来，周灿按动打火机，火焰擦着烟身，一股白烟刹那间飘向眼前已经模糊的脸庞，尼古丁让他的精神格外清醒，白色的烟雾在灯光照射下夹杂着金色的纹路，缠绕着左言，他没有被呛到。
昏黄的光束打在周灿脸上，少年模样俊朗，鼻根挺立，却一副冷淡模样，白烟从口中吐出，在两人中间隔着云雾。
“我想试试看。”
周灿将烟头丢在地上，又踩了两脚，垂着脑袋盯着星点火光被灰尘扑灭。
“你不喜欢何苦招惹人家。”
周灿不语，只是撑起了脑袋，却无力的又靠在了自己肩上：“怎么才算喜欢？”
是对一个人魂绕梦牵算喜欢，还对一个无限宠溺酸喜欢？周灿谈恋爱时都会尽力做到一个标准男友该做到的，可是他就是对对方提不起兴趣，他有时觉得对方连朋友都算不上。
“最起码得了解吧。”
“像，你和阿润那样？”
左言一愣，思绪慢了半拍，没明白周灿说的：“差不多。”
“你喜欢他？”
“他是我弟弟，我当然喜欢。”
明明说的不是这个喜欢啊，周灿心中笑道。如果喜欢一个人要像左言了解阿润那样的了解，周灿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找不到对象了。
“你喜欢男生吗，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这次换到左言沉默了，他静静注视着周灿的脸，可他却又有些心虚的将视线移到了墙上，自己一个坦坦荡荡的说不喜欢的，可是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连一丝苍白的反驳都说不出。
“男生，男生也能喜欢男生吗？”
“不能，那你就不会喜欢阿润了吗？”
左言心头一紧，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不知从何冒出的羞耻，就好像被自己藏了许多年都没被发现的秘密，突然被人翻出解读一样。
“他是我弟弟，我当然会喜欢他，我当然没办法……没办法不去在意他。”
周灿又笑了，像是在嘲笑，可他嘲笑的不是左言，而是自己。
他又拿出一根烟，递给左言。
“一起抽吧，我一个人抽多无聊啊……”
这是左言的秘密。
在高三，那时的压力特别大，他在周灿的怂恿下学会了抽烟，但他不像周灿那样有瘾，只是偶然抽一次，偶然放纵一次自己。
他没有拒绝，接过烟就点燃了，点点火光在白雾中很是显眼，周灿死死盯着，像是要望穿。
“一会记得吹会儿风再回去，可别让你的宝贝弟弟染上这个坏毛病了。”
周灿又说：“我记得左语跟我说，说他哥哥是懂他，最了解他的人，他很喜欢，所以才总是想留在哥哥身边。”
见他还是不打算说，周灿又自顾自的说：“左言，你喜欢他，是个明眼人就看得出来，没有人会对自己的亲弟弟那样亲昵。”
左言紧捏着烟头，静静的看着它燃烧殆尽，只余下残落的烟灰。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绝对不会是除阿润以外的人。
“左语现在就像一个半死不活的娃娃，没有情绪，没有想法。他只能，也只会附和你，又或者说是附和任何一个人，只要和你有关。左言，他现在称不上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可他的心智任然是孩子，一个孩子又怎么能活在没有爱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对他的爱已经支离破碎，难道你给他的世界里也要把爱隐藏吗？”
他需要一个人，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思考。周灿转身离开了，看背影很是落寞，但他的心里还是乐开了花的，自己每次谈恋爱时，左言总喜欢过来损自己两句，现在只要把他俩撮合了，自己也可以在他们腻歪时嫌弃两句了。
小巷子里只有他孤零零的立着，双腿使不上什么劲，那瘦长的身形只能靠着墙来支撑自己，烟还没散，他只身雾中，犹如蒙蔽了心窍。
看不清大山，看不清阿润，看不清自己的心。
“阿润他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从来不愿意跟我说罢了，我哪有那么了解他，除了顺着他一点，我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他刚刚就想对周灿说了，但是心头的苦涩一直在作祟，胸口一阵一阵的发麻，脖子被勒的紧，扎的疼。左言仰头依偎着墙，自嘲的笑了起来，笑的气管疼，疼得眼泪从眼角滑落 ，没入黑发。
人类是一种寄生在情感上的生物，我们的一切行为，乃至推进这个社会的发展，都摆脱不开情感。
开心，难过，期待，失落，爱情，恨意，一步又一步的构造出了人类这个复杂的生物，让我们得以傲视，轻视。感情寄生于个体，因此共情成了一个难题。
不会有人反驳你的喜欢是一种罪过，正如不会有人指责一个男人抽烟，是一种堕落。
可是共情是存在于自身的期待，因此世界上多了很多很多被称作自甘堕落的人。
从认识到现在，这么多年了，只有左言自己知道，阿润的生命从始至终都在那所大山，他的情感也葬在大山里了，如今救回来的只不过是他的不甘心，即使阿润真的疯了，他也自私的想要他永远留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
他是喜欢他的弟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他甚至会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课本上，每个科目的第一页都会写上阿润的首字母，就是希望有人能不经意的看到然后问他这是爱人的意思吗？
这当然是啊，这就是爱人的意思，这就是我的爱人啊，可是，可是他又怎么能像一个爱人一样去爱他？
他无法接受左语这个名字，却偏要时时刻刻挂在嘴上，刻在心里，仿佛是一种自虐，而左言欣然的接受这种被凌迟的痛苦，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个混杂的时代里，清醒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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