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节

那天,左言望着阿润背影,瘦瘦小小的,总让人觉得鼻子酸。他不勇敢,没有勇气上前去抱住那身躯。

树叶落了又长,绿了又黄,山中的四季从来不会特别大的变化,课堂还是那个课堂,泥土混着几根杂草堆成的矮墙,如今左言快要高于这墙了,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总会仰头望向对面的山。对面的山处于云雾中,淡淡的紫纱覆盖着大山,几缕绿色的丝绦围在大山的表面。左言每每看见时都会好奇,也不知道对面的大山会不会有自己要找的人。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来如今,左言收回目光,发现自己常走的小路上有一座短短的木桥被踩断了,这个宽度大人或许可以拼力跳过去,但是他现在腿短,如果要跳,不用想就知道是直接掉水里。无奈,左言只好绕路向另外一边的小路走去,这条路相对来说比较偏僻,没什么人走,而且这里有一塘池水,家长也不会愿意让孩子走这,很容易掉进去,但是对于已经没路的左言来说,这条路就是好的。

郁郁葱葱的的花草围在池塘边,守着池中这一泉澄澈的河水,左言也快要被花草埋没了,一株株的长得比他人都要高,刚步入春季的绿植像是吃了激素,绿油油的一片。

他本想压着草过去,可当草被压下来后,余光瞥见池边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圆球,左言猛地转头看去,才发现是一个孩子蹲在那里。衣服破破烂烂的,可以看得出这原本是一件白色的衣服,如今却染上了许许多多的泥土,还有一些扎人的苍耳,现在才四五月,他的身上居然还沾着成熟的苍耳。左言隐隐约约能看出对方应该是个女孩子,这长头发都留到后背了,头发也是乱七八糟的。

左言心中默念:老师说过做人一定要善良,日行一善!

他壮着胆子,猫着腰走了过去,想问问有什么自己能帮得上的,可刚走近,那人就猛地转过头,左言被吓得两眼一翻,双腿发软,幸亏扶住了旁边的树,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左言抬起眼皮,去看这个小乞丐,那张脸已经被泥糊得看不出他原本的样子了,但是那双眼睛在看见他后微微发亮,略少的眼白显得瞳孔像一只猫一样。这双眼睛,左言觉得特别熟悉,但是这人……应该,不会是阿润吧……

那双眼在发现左言好像没有认出他来后,原本上扬的眼角瞬间跌了下去。

“那什么,小妹,你,你要不要什么帮助啊?”左言逐渐松开树,缓步向那人走去。

这个孩子也不说话,只是僵硬的又将头转了回去,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左言顺着他的目光才知道,这人的光着脚丫子,红色和泥土的棕色交杂最终被混入了黑色。

“你要不把脚洗洗,我把鞋给你穿吧。”左言弓着身子,细声询问这个又将自己裹成团子的孩子。

“阿……左哥…”

左言心头一颤,不可置信的又盯住了这人的眼睛,像是要从这身上唯一干净的地方寻找出答案。可是他哪里变了这双眼睛都不会变,懵懂却疲惫的眼睛,他不可能看错。

“阿,阿润?”

阿润那双眸子又含满了笑意,用脏兮兮的手去擦脏兮兮的脸,想擦干净让左哥认出自己,可是这怎么能擦得干净呢。

“阿润,轻点轻点,把脸都擦红了。”左言丝毫不在意他满是泥垢的手腕,上前就握住。

“你……认出额……”阿润像是不会说话了一样,声音嘶哑,就连简单的短句也结结巴巴的。

左言点点头,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样了?”

“额……阿娘,找阿爸,我,我!”阿润那双手还拍了拍自己胸脯,左言生怕他一个没收住劲儿怕自己给拍骨裂了,连忙拦了下来:“怕她不记得,路,跟,跟!没找到,没人。”

左言紧蹙着眉头,眉间都挤成了“川”字,阿润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像棒槌一样击打着他的耳膜,穿透了他的心脏,心跳的更加沉重,仿佛下一秒就跳不起来似的。

“阿左,哥……回家。”阿润像泄了气的气球,身子一弓,可眼睛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左言。

左言不敢想象他这四年怎么过来的,整整四年了,他在外面没衣服穿,没东西吃,跟着那个疯女人去找那个已经死了的男人,这样的生活可真不该给一个孩子。左言紧抿着嘴,眼睛眨的飞快,生怕眼泪在下一秒掉了出来。

听着这个比家中遮挡窗口的布还要破碎的语句,左言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也像是被密密麻麻的苍耳而缠住。

大山的冬天比外面冷,他穿着一件破旧单薄的衬衫,在大山里,光着脚走了一个又一个四季,只是希望可以和家人一起回家。

“你跟左哥回家吧。”左言向他伸出手。

阿润盯着左言的掌心,不禁出了神,囔囔道:“……阿娘,找,路。”

“会回家的,阿润的娘会回家的。”

阿润将视线与左言对上,真挚的火焰一下燎入左言的眸中,他仿佛能听见他说,我信左哥。

左言把阿润带回了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走了两步,走的恍恍惚惚的,像没睡醒一样,左言担心他摔着,就直接将人背了起来。而左父在门口看见左言大老远走过来时,吓得大叫,说着左言身上哪里来的女鬼。

“小爹,眼神不好就别看了。”左言无语道。

多亏这话出现的及时,左父去拿黄符的手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呀,这个孩子是哪里来的?”左父蹲在地上,举着眼睛打量着这缩在左言脚边上的孩子。

“拐来的。”左言笑道。

“哎……”左父盯着阿润的眼睛,越看越眼熟,“这孩子的眼睛可真像阿润啊,连眼白都差不多大小。”

“恭喜你,你猜对了。”左言十分捧场的鼓起了手掌。

“哎!阿润?怎么成这样了?”左父的音量瞬间提高了好几倍,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好了爸,先别问这么多了,我先带阿润去洗个澡,能摆脱帮他做点吃的吗?”说罢左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

“好好好,剪头发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别划到了。”交代完左父就小碎步跑到木板后面去做饭。

左言将剪刀收进口袋,走到阿润身边,俯身掐着他的腋下将他扶了起来,带到后房。一边倒水,一边烧水,还要去自己房里找一些衣服。阿润站在一旁,看着他忙来忙去,心中莫名害怕。

阿润出声制止:“左哥,我,我池塘,洗。”

纵然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但左言还是能明白他的意思,他厉声道:“说的什么胡话,现在什么天,能去池塘洗吗?”

阿润急忙解释:“以前,以前……”

左言眉头一皱,不在说话,只是盯着阿润,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五官本就深邃的男生一旦不笑这张脸就跟快要结冰了一样。

“以前已经过去了,往后绝对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水都已经烧好了,左言见阿润还没动作,便只好自己上手,他撩开那留了三年的长发,将衬衫边捏着,一点一点往上卷,随后腹上的伤口映入眼帘,后背的划痕也露了出来,左言将脏衣服丢到地上时,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身子,原本属于孩童的白嫩的身体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触目惊心的伤。

“你这些伤哪来的?”左言强制的冷静,却还是被颤抖的声线出卖。

阿润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疤痕,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阿娘……嗯,追阿娘的树,打我。”

左言深吸一口气,手掩着双目,侧过身不想去看,掌心被打湿也不敢放下来。现在是春天,容易冷,左言心里嘀咕着这句话。

等到阿润洗完澡后,左言已经拿着剪刀在门口等他了,见阿润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走出门时,不禁叹气。跑进里屋拿了一件外套给他披上才算完。

“阿润饿吗?”

“饿的话我们先吃饭,吃完了再打理头发。”

阿润眼巴巴的看了眼桌上热气腾腾的面,一旁还坐着仁慈的左父,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孩子。

“我,吃吗,哥哥?”

过了几天,阿润娘就自己找到了这里,被左父撞个正着,他也就趁此机会,跟村支书商量了一下,找了个院子给她关起来,而阿润也名正言顺成了他的第二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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