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徐以秾弹掉烟灰,然后清了清嗓子,顺势将身子靠在窗台上,看着柯小禾说,“你逃难投奔,我命运多舛,正好是——”
“一盘散沙!”柯小禾的反应异常迅速,眼眉弯弯中带着坏坏的笑意,一脸恬不知耻想要得到奖励的模样。
徐以秾被她的回答逗的笑了起来,烟在嗓子里回转了一下又差点呛着,最近他抽烟的频率似乎有些高。
柯小禾慢慢的变了脸色,她起身走到窗台边,看着徐以秾问:“告诉我,她怎么了。”
徐以秾皱了眉,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凌乱,散落在他眼前。他透过飘散的发丝间的空隙注视着柯小禾,问,“你想要知道什么?”
“她为什么哭成这样,和老督军闹什么?”柯小禾死盯着徐以秾,眉头微微皱起。
“和你有什么关系?”徐以秾的语气陡然变冷,深邃的目光十分冷漠,似乎瞬间就将两人的距离给拉远了。
柯小禾嘴角扯动,勾出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一把拉着徐以秾那条受伤的手臂,几乎是强行转过他的身子,让他与自己对视。
“还念叨着旧情人呢?人家还记得你么?”
徐以秾忍着痛,冷笑着将烟头掐灭在指尖,丢到了烟灰缸里,“记得,刚才你不是看到了么?”
柯小禾倒是笑了,她双手交叠在身前,说:“你帮我一把,我以后也帮你。”
徐以秾扬起眉毛,嘴角浮现出一抹戏谑的笑意,他问:“你不会是想帮我和七小姐在一起吧?”
“你不想吗?”柯小禾连忙反问,她从两人相拥时,徐以秾的眼睛里看到的感情不会错。
“你明明余情未了啊,我又不是瞎子。”柯小禾的声音中带着促狭,语气也全是嘲讽,好像她洞悉了徐以秾的心底感情。
徐以秾受伤的右臂搁回窗台,微微侧身,上身前倾。
他修长的手指的轻轻的抚摸着窗台的木纹,目光从柯小禾的头顶开始,逐渐往下扫过她的脸庞、颈项,然后停在她的一双笑眼上。
徐以秾眼神中透着几分戏谑,好像在评估柯小禾接下来的反应。
他慢悠悠的开口,声音低沉又温柔,“我想和谁再续前缘,还用得着别人帮忙吗?”说完,他嘴角上扬,透出难以察觉的笑意。
这个反将实在出乎柯小禾的意料,她甚至被逼得往后退了一步,在意识到自己的落败后,她又跨上来,要不是徐以秾让的快,她差点都要顶到他的下巴上。
“别忘了,我可是上尉夫人,是有资格去南京参加蒋夫人派对的!”柯小禾挺直了身子,死命的瞪视着徐以秾,说,“如果我说点什么出来,你的前程可就没了,你知道的啦,蒋夫人最讨厌花心的男人了。”
“我以前只觉得你诡计多端,现在发现你还有点笨。”徐以秾笑了起来,左手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四四方方的纸,他用两个指头捏住纸角,唰地一下将其展开在柯小禾面前。
“好好看看,这上面可是有你的签名。”他的声音平静,但带着嘲讽。
柯小禾又不是瞎子,面对着自己在离婚协议上明晃晃的名字,她一时间被噎住,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她猛地伸手想要抢夺协议,然而,就在她要抓到的瞬间,那张协议忽然往上移了几分。
柯小禾视线紧随着,她看着头顶上方的纸,眼中闪过愤怒。
她咬着后槽牙,想来个声东击西,一脚重重的朝着徐以秾的军靴踩去,不想竟然踩了个空,自己的脚底被震的酥麻,气愤之下,挥起拳头就要去打,结果又被徐以秾单手推开,她重心不稳,一脑袋碰到了窗框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柯小禾扶着脑袋哇哇大叫,气的踢了一记墙壁,转身指着已经走向沙发的徐以秾吼道:“哼!大不了我自己查!”
吼完,扶着脑袋冲到门边,徐以秾在身后叫住她,“老督军就在外面,你出去找骂吗?”
“要你管!”话是这么说,柯小禾却边说边转身冲到窗边,探头往外张望。
正好看到七小姐撑着伞推开卫兵出了后门,径直朝街道走去。柯小禾脑子转得飞快,双手一撑上了窗台,稍微看了下线路,判断出几个落脚点后便跃了下去。
徐以秾走到窗边,目光凝聚在柯小禾攀爬的身影上,看到她的姿势还算矫健,看来在军校的体能课没有白上。
正想着,柯小禾突然在落地后转过身,朝他做了个鬼脸,接着,徐以秾看着她对自己竖了中指,明显的挑衅。
徐以秾一时愣住,随后露出苦笑,他心中暗自摇头,对这位,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叽叽喳喳的柯小禾一旦离开,徐以秾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时间在滴答声中流逝,空气中仿佛有某种细微的噪音,越来越嘈杂。
他意识到自己又想抽烟了,伸手摸到烟盒,却发现刚才已经是最后一根,现下已经空了。徐以秾有些不耐烦的将空烟盒握成纸团,随意的丢进烟灰缸里。
他慢慢地坐在沙发上,四肢舒展开。疲惫如同巨浪一般涌了过来,逐渐将他笼罩。
剿匪的战事,派系的倾轧,一件件重担在柯怀思被软禁后都压到了他的肩上。
尽管他已经升到上尉,内部还有意给他挂个参谋的职,然而徐以秾深知自己远远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他眉头紧锁,就在这片刻内,额头已经被汗水沁湿。
忽然柯小禾的脸撞进了他的思绪,宛如黑白灰的冰冷世界中增添的一抹温柔色彩。
徐以秾的嘴角不禁上扬,接着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仿佛将心头的压力一同吐散。
他将手边离婚协议重新折好,小心翼翼的放回上装口袋里。重又倒回沙发上,徐以秾闭上眼睛,他需要沉思,他需要切切实实的去解决问题,那么,他就必须要把自己融入到那个充满杀伐和权谋的环境里去。
夜色渐渐的在天空弥漫开来,徐以秾依然孤寂的坐在房间里。他没有开灯,眼睛注视着前方,目光透过黑暗,看着原本温暖的房间逐渐被夜色笼罩,一寸寸的染成了深邃的墨黑。
尽管墙上的时钟缓缓走动,分毫不差,但徐以秾更相信自己手腕上的表,这个才是他的工具。
他不时的瞥向腕表,仿佛时间的流逝能再他眼中具象化的显露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内心的不安逐渐升腾。
或许,他刚才不该让她出去。
时针指向七点半,徐以秾的手从沙发扶手上松开,想着要是再过十分钟柯小禾还没回来,他就得出去找人了。
这段时间异常的漫长,徐以秾忽然打破了自己刚刚作出的决定,他决定现在、马上,就出去找人。
他刚起身,窗外就传来响动,徐以秾立即转身,几步走到窗边,将身子探了出去找寻声音的来源。
柯小禾错误估计了自己的体力,她几个小时的跟踪探查后,还以为能轻松再原路线攀爬上二楼窗户。
没想到才到一半她的双臂就酸软的使不上劲了,身子挂在栏杆上,上不去下不来,十分狼狈。
正烦躁呢,眼见着窗台那探出徐以秾的身影,她像是深山老林里饿了三天见到救援队一般,兴奋的压低声音喊,“这!这!快快快!”
可是她眼看着徐以秾只对自己这里看了一眼后便转头消失在了窗口。
哎?!“徐以秾!徐以秾你个王八蛋!”柯小禾毫无耐心,对着窗口大声咒骂,“王八蛋!你见死不救啊!”
她愤怒的抄起栏杆上挂着的花盆,朝着窗台砸去,哗啦一声,花盆碰翻在窗台边,掉了下去,花盆带着土摔碎在了地面。
“徐以秾,徐以秾!”柯小禾跟什么软体动物一样挂在栏杆上,越来越难受。
徐以秾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窗口,他皱着眉望向柯小禾,有些不悦,“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爬窗吗?”
“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倒是把我拉上去啊!”柯小禾叫的理直气壮。
她继续不满的喊着,“你赶紧!等会我要是摔伤了——”
“做什么?又要用长官来压我?”徐以秾现在倒放缓了语气,身子趴在窗台上,看柯小禾的样子像是在看一只偷跑出去的顽皮的猫咪。
“反正你不会放任我受伤的不是吗?要不你的手臂也不会断掉,快点!”柯小禾的声音越来越凶。
好像徐以秾就该这么做,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噢?是吗?”徐以秾干脆调整姿势,将背贴在窗台边,侧着头看着柯小禾,嘴角上扬,透着嘲弄。
柯小禾根本不禁挑,怒火蹭的就上来了,徐以秾眼看着下面那张小脸开始泛红,嘴角不自觉的抽动,开始脏话攻击。
骂的那叫一个肮脏,一连串让人瞠目结舌的粗俗字眼从柯小禾的嘴巴里蹦出来。
徐以秾虽然常常出入一些不堪的场所,但说实话,有些词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毕竟这副样子的柯小禾实在有些可爱。
他发现,柯小禾越是愤怒,她自己的性格就越是显露出来,也让徐以秾的心情变得越发轻松。先前那股压抑似乎在一瞬间消散无踪。
晚风拂过,徐以秾的心情明显好转了许多,他翻转身子,将手臂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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