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家……大小姐？”络腮胡这才转过向来，一连声的答应着，“我这就去找我们班主，您请里面坐着，喝口茶。”
柯小禾刚要点头，徐以秾却在后面说，“不用了，让他快点过来。”
“喂，你别老抢我话行不行？”柯小禾转头不满的对徐以秾说。
正说着，一位留着短发身穿白色丝绸衫子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其中一个就是先前的络腮胡。
年轻人五官清秀，皮肤白腻，身架子清瘦高挑。
向着两人这边走过来的那几步非常轻盈且有节奏感，脚不沾地似得，步履之间毫不费力。他的目光明亮不躲闪，显然已经习惯了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
“你就是班主？”徐以秾问了一句，然后瞥了眼一边开始不满的柯小禾，继续说，“她是我们柯家的大小姐，有点事问你。”
“我怎么不知道柯家还有个大小姐？”
柯小禾嘴角一挑，向前走了两步，眼神一个示意，徐以秾单手提过一把红木椅子，在她抚裙落座的瞬间，他正好将椅子递到位。
柯小禾满意的坐下，余光瞟到徐以秾已经站在她的侧方，她对着小南风笑了笑，语气十分傲慢：“因为七小姐不想你认识柯家的人。”
小南风听了也只是笑，没有任何气恼，他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说着：“您包涵，刚下了戏，这两条腿有点撑不住。”
“站着。”柯小禾简洁的下了命令。
小南风表情微微一变，他看了看徐以秾，放开了手中的凳子，向前两步站到了柯小禾的眼前。
“您说是柯家大小姐，但整个天津谁不知道柯家只有一位七小姐，其他几位全是公子，不是我有心要疑您，就是这年头骗子太多了。”小南风说。
徐以秾冷冷的开口，“大小姐是关外本家的，现在在北平陆军部做事。”
“陆军部……”小南风低头沉吟，再抬头时面色多了几分笑意，“那大小姐今日来找我，是要谈什么呢？”
“谈价钱。”
“什么？”
“我们来谈谈七小姐值多少钱。”
这句话一出，满屋安静，别说小南风脸色突变，就连徐以秾都低头看了她一眼。
“您要是为这个还是请回吧，我与七小姐的感情不是可以交易的。”小南风语气生硬，仿佛受了侮辱。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交易的，如果说不可以交易，那就是出价还不够高，上次老督军的人来找你，他们出多少钱？”柯小禾问的有些突兀。
“万金。你们柯家是不是不把人当人，所以七小姐才要与你们割席。”小南风说着，那张小脸气得煞白，好像受了莫大的人格侮辱。
“七小姐倒是想割席，你肯吗？”柯小禾翘起二郎腿，说，“我再加一万银元。”
“哼。”小南风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对金钱不屑一顾的样子倒有几分骨气。
“再加一万。”
柯小禾想了想，“那就再加些纺织公司的股票。”
小南风的身子动了动，他松开双臂将身子扭转了一下。
“你——”
柯小禾强硬的打断小南风的话，“我知道，你一心想去北平发展，如果你同意我们之间的这笔交易，我就答应你以后在北平我会好好关照你。”
“你不是第一个来找我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们柯家从来就不把人当人，我告诉你，多少钱都买不了我和七小姐的感情！”小南风忽然怒斥道，“送客！”
“别给脸不要脸！”柯小禾也站了起来，一把推翻凳子对着徐以秾叫，“跟我进来！”
虽然徐以秾不知道柯小禾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大小姐已经往里走了，他是必须得跟进去了，身后两个士兵则镇定的把长枪横在身前，枪栓推拉发出卡啦的响声。
根本无人敢上前阻止，一行人跟着柯小禾走到了后台。
后台有一些演员还在卸妆，看到气势汹汹的柯小禾和后面跟着士兵都吓了一跳，纷纷抱着自己的家伙事躲到一边。
柯小禾指挥士兵，“把那几个木头箱子移开。”
士兵上前推开装着戏服的箱子后，里面露出一个金属的保险柜，这种柜子在这个年代是不可能出现戏园子里的。
况且那保险柜上还刻着一串番号呢，柯小禾上前嗤笑道：“你好意思吗？连存钱的箱子都是我家的。”
小南风要上前，却被士兵用枪挡开，他情绪激动的咆哮起来：“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柯小禾指着他鼻子说：“你都敢骗柯家七小姐了，你还在乎王法？”
“凭什么说我骗，我和七小姐是真心相爱的！”小南风声嘶力竭的叫着，“大家伙都看看，柯家的人仗势欺人！”
“真心相爱是吧，徐以秾，”柯小禾叫道，“去，把保险柜打开。”
徐以秾挑了挑眉，低声问她，“密码呢？”
“我怎么知道，”柯小禾看着他，说，“要不叫你来干嘛的？”
“你知道这一个密码盘有多少种组合方式吗？”徐以秾皱眉，简直要被荒唐的对话气笑。
“喂，你当初选堂主的时候那个心算和记忆还能开不了这个业余保险柜？”柯小禾猫儿一样的嘴角微微上翘，一脸嘲讽的看着他。
徐以秾看着柯小禾，不禁摇头，他向着小南风走去。
小南风扭头望向那位右臂打着绷带的军官，满心不爽。他原本个子不矮，台上台下都是一股傲气，但徐以秾比他还要高一些，搞得他很不舒服，还得抬头看人。
“密码。”徐以秾语气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个简单不过的请求，可是那其中的压迫感却让小南风无法忽视。
小南风脑子瞬间空白，他茫然的看着徐以秾，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突然间，他的右臂一阵剧痛，接着身体被强制按下，他整个人几乎被弯成了一个弧度，头几乎要触到了腰间。
这一瞬间，他已经失去了反应的机会，身体被拖到了保险柜前，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他身体的疼痛，加上这种被羞辱的态度，让小南风无比愤怒，他瞪大的眼睛看着徐以秾，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摸不准这一切的原因，他与七小姐的逢场作戏时间也不短了，这期间柯家没有来过一个有头脸的与他正式对话，今天忽然来了这个大小姐。
一来就是谈价钱，不成又直接打砸，这样好不顾虑七小姐的感受，很难不让他怀疑为的根本不是这件事。
“不要把事情弄得太复杂。”徐以秾左手如铁钳一般，紧紧的压着小南风的胸口。
他扭动着身子，试图挣脱徐以秾的单手控制，但两人的力气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他的力量在徐以秾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徐以秾把他按在地上，手掌始终没有松开，他冷漠的眼神在小南风的瞳孔中显得越发深邃。
小南风呼吸急促，他无法呼吸无法自主，面对徐以秾的目光，他有些绝望。
徐以秾看起来并不急于得到答案，这正是让小南风感到害怕的地方，他看得出这个军官根本对自己毫不在意，对这件事毫不在意，这一切根本就是无足轻重。
可是这样一位军官却老实听命于那位大小姐，小南风抓着徐以秾的手，脸转向柯小禾，他改变想法了，他笑自己这两年是真糊涂，居然连谁是话事人都看不出了。
“还是不说？”徐以秾声音依然平静，却透着一股冷酷的威胁。
如他的语气一般，徐以秾单手将小南风的手臂扭到身后，只听卡啦一声骨头响，小南风高声叫了起来。
“徐以秾！”柯小禾赶忙喝止。
徐以秾转头看着柯小禾，却问手中钳制住的人，“我再问最后一次，密码。”
口鼻都贴着地面的小南风，痛苦的叫出一串数字，徐以秾松开了他的手腕，顺势摸到了小南风的裤子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包烟来。
他单手晃动烟盒，用嘴唇叼出一根烟，旁边的士兵上前替他点燃，徐以秾蹲到保险柜前，转动了几记，柜门发出轻响，打开了。
柯小禾跑了上去，从柜门里飘出一股文件和钱币的味道，还夹杂着浓重的机械味。
稍作停顿，与徐以秾对望一眼，然后拿出小册子，翻开一页，目光在上面扫过，丢到一边。又拿出一大叠钞票股票，还有堆放整齐的金条银元。
在这堆钱财中徐以秾还拿出了一把枪，他将枪管推开，看了下子弹，发现居然是满膛的。
“啧，现在能谈价格了嘛？非逼我□□干坏事。”柯小禾笑眯眯的踢了小南风一脚。
之后，戏园子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了一地的狼藉与一个看似失去了一切，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失去的班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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