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很黑,可是洞内却有月光透入,暗夜的水中居然是波光粼粼的,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一切,包括洞内的壁画文字。
叶五很快就发现了柯小禾的身影,发现她整个人都悬停在一处壁画前,他快速游过去没有过多查看,拦腰抱起柯小禾就朝洞口游去。
棕发弥漫在柯小禾眼前,如一道棕色的雾气将她的脸环绕,忽然听到有人声的呼唤,她勉强睁开眼看到的是个微笑的老妇。老妇穿着一袭大红色裙裾,跪坐在壁画前。
手指缓慢的在墙壁上移动着,干枯的手指在凹痕处一比一下的画着,嘴巴对着柯小禾做出夸张瞩目的嘴型。老妇脸前的银白发丝在水里飘了起来,挡住了嘴巴,挡住了眼睛,她那华丽的裙裾忽然变得**,柯小禾惊恐的看到不光衣服烂了,颜色迅速褪去,就连老妇的脸也在开始肿胀,变色。
柯小禾吓的乱蹬乱踢,可她又被人死死的箍住没法逃,于是她又更加用力的蹬踹,使劲的对着叶五又打又踢。
最终她呼出一口气,吐出最后一串水珠,身子如一根飘带松懈在水中,叶五心里一沉,转过柯小禾趴在自己肩上的身子,将自己的气再度半口过去。
他不用看就知道那年轻人一定在洞口处等着,所以他双手小心的将柯小禾递了出去……
当徐以秾接过这具身体的时候就知道不对,多年的训练早让他可以轻易的分出死亡与昏迷的区别。手中的人沉沉的,她死了。
可徐以秾依然掰开柯小禾的唇,送了一口气,两人的脸都被姑娘那棕色的发丝盖住,他看着面前一双紧闭的眼,之前这双眼还对自己展露笑意,眼儿弯弯,睫毛密长的对自己眨着。
当时他只觉得普通,与那些可爱天真善良的女学生一般。而此刻,他回忆起来那个笑却是这么天真这么好看,可他却没有保护好,作为军人来说,这是失职!
徐以秾破水而出,他将柯小禾失去气息的身体环在身前,防止被礼月打中。可是出水后却没看到礼月……
迎接他的是一杆长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湖面,持枪的是一身国民陆军的军装士兵。
当徐以秾与士兵带着柯小禾爬上断崖,见到的是与先前大为不同的场面。
之前在□□的布置下,纸钱飘洒,月光阴惨,白幡飘摇,在师尊与圣女的主持下,处处都弥漫着浓重的迷信与邪魔外道的气氛。
而现在则是前后两排端着长枪的士兵将在场的人都围了起来,擦得铮亮的长枪在清冷的月光下闪出油黑的光泽,时时提醒着众人什么是暴力,什么是不容置疑。
原本是师尊坐的太师椅被搬到了一边,坐在其上的是一位身穿厚呢料军装大衣的年轻军官,军帽的宽大帽檐将月色挡住,暗影中只露出明显的下颌线,一身淡亚麻的挺刮军装,戴黑皮革手套。
他掏出大衣里的卷烟与银质打火机,在众人惊吓的目光中,点燃了烟,轻吸一口,甩灭星火依然收回袋中。
他一只手放在圈椅上,另只手刚送了烟拿下来整理着大衣边,见到徐以秾过来,稍一抬头,金色边框眼镜的光泽将他一双阴沉的眼衬得有些柔和,吐出青烟,沉稳的问道:“人呢?”
“长官!”徐以秾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面色苍白,胸口呼吸沉重,“叶五还没上来。”
“噢?”柯怀思有些惊奇,转眼看到手下带上来的柯小禾,马上就认出了是谁,“她死了?”
徐以秾面色稍动点了点头,随即看到正被一把枪抵着后脑的礼月,他刚要冲上去身后就传来了动静。
众人回望看到叶五带着一身水气爬了上来,如寻交替的落水鬼一般拖着沉重的身子缓慢的朝着人群走来。他低垂着眼皮,用手背抹着嘴角,凌乱湿透的刘海全部粘腻在眼前,他没走两步就弯腰咳起血来,咳完了走到礼月身边,没有废话一拳挥了上去。
不知是因为身后有枪还是无所谓被打,礼月竟然没有避让,硬生生的接了叶五击打到自己心口的一拳,他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再抬起脸时也没有阴毒的颜色,他真的是无所谓的偏过头去朝着空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用拇指指腹将嘴角的血渍擦去。
叶五跪到柯小禾身边,他没有做人工呼吸也没有做心脏复苏,虽然他不想承认,可冰凉的尸体就在眼前,这个姑娘死了。
因为自己死的。
柯怀思低低的咳了一下,起身走到了叶五身后,伸手在他肩膀上按了按,说:“他我交给你了,随你处置。”
说完转过身看着在场的其他人,帽檐下的一双眼,虽隐藏在玻璃镜片之后可那不耐又带着鄙夷的光却直直的透出来,打到那些看客的身上。
柯怀思的手抬起,马上有个背着步枪的士兵小跑过来,脚跟一碰等着长官的命令。
“李部长,”柯怀思语调上扬看着一个中年人说:“好久不见。”
这四个字应该是有礼的,可偏偏此时此刻却透着一股子威胁与讽刺,这位中年人也感受到了,他摸着脑门,先前那一派悠哉看客的神情早消失无踪。
“您……”中年人刚说一个字就被柯怀思打断。
“不敢,”柯怀思说,“您是长官。”
“哎哟,不敢不敢,可不能这么论啊……”中年人开始擦汗,他周围的其他人也都低下头去恨不得往后再退一大步。
“那怎么论?”柯怀思走到这些人面前,这帮人忽地往后移了一步,这时后面传来礼月的闷哼,柯怀思连头都没回,继续对着面前的人,“论一论支部部长,各级议员,竟参与民间教会团体的仪式该是什么样的处罚?”
“还请,还请少校您网开一面吧。”
“年底南京那边才发了公文要求严查在职人员,不可参与民间集会,毕竟党派众多人心浮动,我们军部才清理了一批,你们倒好,往枪口上撞,”柯怀思左手抚着右手的手套,顿了顿眼神在众人面上打量过去,“走一趟吧。”
“不用了吧,我们也是受邀前来,事先并不知是什么事,刚要走您就带兵把这围了,”一个先前看的很起劲的长衫男人站出来,大义凛然的说:“我举报,这个□□无恶不作欺男霸女!您来的正好!”
柯怀思眉头一动,好像这番话有点意料之外,他点了点说话的这个人,“说得好,麻烦这位议员去那边等一等。”话说完,马上有小兵把那个男人带去了先前的太师椅前,一把将他按坐下来。
“还有谁想举报?”柯怀思扫视着面前众人,那些人看看远处手足无措的同僚又看看面色寻常无法分辨情绪的柯怀思,都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就麻烦诸位走一趟了。”
“去哪……”
一个人刚问出口就被身边人胳膊肘捅了一下,那人挂着尴尬的笑上前小声对柯怀思说:“多少都好说。”
柯怀思身边的卫兵将那人推开,柯怀思则微笑着光明正大的对前方众人说:“各位经纶满腹,就请写一封平安信送回家里,噢,对了,外宅也要送。”
谁都明白这个“平安信”就是勒索信,但是这封勒索信必须写的心甘情愿不留证据,到了考验文采与急才的时候了。
而那一边叶五始终回不过来神,他揍了礼月可缓解不了心头的沉重。要说有多么大的痛也不至于,但他认定了是自己的错。是自己非要她来,是自己托大硬是把一个活生生的姑娘给连累死了,更别提人家姑娘先前还救过自己。
徐以秾的眉头至始至终没有松开过,他不是第一次见尸体,可这是他第一次在躲避尸体,他不想去看那个姑娘的眼睛,一看就想起先前眉眼弯弯充满善意的笑容。
两人都认定了柯小禾是死于自己的失策,是自己没有保护好,所以当他们同时都听到一声轻微的咳嗽声时都以为是幻听,而没有太多的反应。
柯小禾被一个穿着裙裾的老妇追着跑,她使劲的跑,上气不接下气,前面有亮光看起来是个出口,她不管不顾哪怕胸口已经被闷住不透气,心脏跳的生疼,她也没停下脚步。
她知道一旦停下来就会被抓住,这条道的周围开始浮现出一些图画很像先前洞内的画,旁边还有一些文字,她佩服自己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还能分心去看那些字,不过这字有点生僻啊,什么“XX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啊?”
忽然一只干枯的手住了她的肩膀,柯小禾浑身汗毛倒立,冲着前方的光就高声喊叫着跃了出去——
“啊——————!”柯小禾湿漉漉直挺挺的半坐了起来,瞪着一双眼线已经晕完了烟熏大眼看着前方,空洞洞的,比先前棺材里坐起来的女尸可像诈尸多了。
那边还在憋“平安信”的一帮人都被吓的发出阵阵怪叫,立时就有了种今夜可真是来值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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