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医生最终被柯小禾吵闹的不耐烦，抽出时间过来检查。他扒开荣宁的眼皮，手电光轻擦过他的眼球，然后双手分别在荣宁的脑后及胸腹部轻轻按压。但是惋惜地摇头，低声道：：“没救的。”
最后一丝希望从柯小禾的手中不断流逝。她自然不能接受，她失心疯似的，断断续续地哭求，要副官传话给那些医生她是谁的妻子。
但得到的回应却是护士的冷酷警告，就算是蒋夫人来了也是没办法！你们若再扰乱秩序，那么就从这里出去！不要再妨碍我们救人！
柯小禾恨起来，每一个毛孔都充满怒火。她愤致极点，要冲上去抢副官的枪，她不知道接下来想要干什么，也许是疯狂所至，一怒之下想要万劫不复。
突然，一个力量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
她满目血红的双瞳里，映入一道高大的身影，他正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是她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徐以秾。
徐以秾从她手中夺下枪，递给身边的副官。柯小禾悲愤地推了他一把，满是仇恨地吼道：“滚开！”
徐以秾没理会她，他低头走到荣宁跟前，仔细查看起他的伤势，突然伸出手拉住一个匆匆路过他身旁的医生，“还有空闲的手术室吗？”
“没……没了。”
“我要一间，”徐以秾看着明显被他的言语吓的呆愣在原地的医生，他的声音更加低沉，更有压迫感，“听见了吗，快去准备。”
医生连忙点着头，带着两个护士直奔手术间。
徐以秾紧绷的身体上溅着血迹，面色苍白，疲倦的眼神中充满了血丝。
放在平时，柯小禾早就会心疼地扑过去，但今天她看向他的目光中却掺杂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厌恶与仇恨。
柯小禾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徐以秾和医生们将荣宁推往手术室的方向。
她的身体软绵绵地坐在长廊上，茫然无神地看着周围忙碌的医护。此刻的她，宛如一个孤独的旁观者，陷入了一种空洞而又虚无的状态。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她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只要等着手机早醒的铃声响起，清脆的声音就能像铅球般，“砰”的一声，把她的泡影撞破。
那个时候，她就能醒来，一切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暴动，没有丈夫，没有手心的寒冷，没有即将出世的孩子。
她不知道在走廊上等了多久，只知道耳边的喧闹的人声开始逐渐平静，阳光在窗外置换了清冷的月色。
太阳渐渐升至正中天空，春天的小鸟在窗台上轻轻地歇息，忽而叽叽喳喳地争论着生老病死。走廊上的人已经渐渐散去，木质地板上留下的是破衣碎布和几处斑驳的血迹。
其中一道深色的血迹，从一端直直地延伸到了楼梯口处，然后又蜿蜒地向楼梯上传去。
清洁人员正提着铅桶，那把硕大的拖把一下一下地洗刷着留在地面的血迹。
柯小禾咳了起来，她觉得肚子有些疼，她无所谓的将症状略过，没一会一个人站到了她面前。
柯小禾抬头看去，是叶五。
“我……”她羞愧的不知道该怎么好，低着头，搅着双手，她恨自己这副孩子气的废物样子！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非要去西山玩，要不是——”
“你怎么样？”叶五忧心忡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唠叨，柯小禾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到叶五真的是一脸关切地看着她。他向手术室的方向扫了一眼，然后揽着她说：“你一夜没睡，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等。”
“叶五，荣宁为了救我受了重伤，你怎么能这么平静，是我，是我害了他，他可能会死的啊！你——”
叶五温柔地摇了摇头，语气坦然：“他是保护你的，这就是他该干的事，再说，没有你，他早死在街头了。”
“回去休息吧，是他欠你的，你不欠他。”叶五说。
“他不欠我！不欠我！”柯小禾急着跳起来，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着急着语无伦次。
叶五没有放手，反而更加紧密地将她依偎在自己怀中，温柔的轻轻地拍着她的头，轻声叹息：“我明白的。”
随着一阵脚步声，徐以秾的身影悄然出现在走廊的一头。他定睛看向他们，目光在两人的紧密依偎处停顿了片刻，然后才步态挺拔地缓步走过来。
柯小禾感受到他的注视，习惯性地与叶五拉开了距离。她看着徐以秾那微垂的眉头，身上的疲累明显，军装上深深的血迹，在明媚的阳光下发着让人不适的味道。
两人的手臂还搭在一起，叶五没有放开的意思，柯小禾由于身体有些不适，半边身子也是依靠在叶五的怀中。
柯小禾看着徐以秾，眼神中的厌恶更增，她焦急地问：“荣宁——”
“暂时，”徐以秾的心口有些翻涌，他强迫自己稳住，将言语深深咽入喉咙，然后紧绷着声音道，“还不清楚，要看他能不能醒过来。”
“你去哪？”徐以秾眉头一皱，拦住正要朝手术室方向走的柯小禾。他看着她，温柔地说：\"他还在昏迷中，等醒了，我会带你去看他的。\"
柯小禾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向叶五。
“我们回南纸店。”柯小禾说，语气平稳而坚定。
叶五没有任何迟疑，点点头，刚准备伸手去帮柯小禾，却被徐以秾的枪口对准了。他的气息如冰霜一般，弥漫在两人周围，“我说过，别逼我。”他低声威胁。
叶五直视着他，手掌还紧贴着柯小禾的背，他微微偏过头，淡淡地说：“你可以试试，我也说过，不要让小禾到我面前哭。”
“你保的住自己，你保的住其他人吗？”徐以秾的喉结上下移动，说出的话陌生到让人怀疑。
听到这个，叶五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就够了。”
“我哪儿也不去了。”柯小禾打断他们的对峙，她主动从叶五身边走向了徐以秾的方向。
“小禾。”叶五叫住她。
“没事，不用管我。”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叶五发怒道。
徐以秾拇指松开保险栓，撤掉了枪口，他收起枪，然后将手臂环上柯小禾的肩，温柔地带她转了回去。
“我知道你对我有怨言。”
两人回到家，徐以秾关起房门，把浑浊的空气都隔在了门外。
似乎卸下了重重的担子，他微闭着眼睛，连呼带吸的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的气后，才将军帽取下。
他微微昂起头，若有若无的眼神从凌乱的发丝间透出来，就看到柯小禾冷冷地站在对面，眼神直直地注视着他。
“小禾，别这样……”
他缓慢地站起来，向她走去。
然而每当他走近一步，她就倔强地后退一步。
徐以秾的心口，像是被一块块的石头狠狠压住，使他产生无法呼吸的错觉。
“你出去。”
“小禾……”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出去。”柯小禾把头转向窗外，视线模糊中刺痛她的是流出的眼泪。
“我帮你检查一下就出去好不好？你看起来不是很舒服。”
“用不着，以后也不用你检查，有什么我自己会去找医生。”柯小禾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
两人僵持在原地，空气中的杂质在光线中飞舞，在阳光的映射下失去了颜色缠绕在两人眼前。
“出去。”柯小禾坚定决绝的重复。
徐以秾无奈地点点头，犹如被赶出家门的孩子，无言地转身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门外的声音消失后，柯小禾像是失去了支撑点般倒在床边，双手死死抱住肚子，闷声的哭泣声在房间里回荡。
她不吃徐以秾送来的饭菜，拿了钱要出去吃，徐以秾也不阻拦只是远远地跟着，这么冷战了两三天后，忽然医院来了消息，说荣宁醒了。
柯小禾赶去医院，看到人躺在病床上，她小心地走过去，生怕脚步声吵醒了他。
“还好吗？”柯小禾看着荣宁，心疼地哭了起来。
荣宁还是那样，只要没死，留着半口气他就还是会笑，但是实在太累了，说了没两句话就沉沉的睡去了。
“他需要休息。”徐以秾上前查看了一下荣宁的脉搏，又吩咐护士换了几种药后，才顺势揽到柯小禾的肩上。
柯小禾点点头，两人走出了病房。
“我明天还能来看他吗？”这几天，是柯小禾第一次和他说话。
“当然可以。”徐以秾马上点头，声音里似乎抑制着什么极度强烈的情绪。
应该对他说声谢谢吗？柯小禾心里反复质问自己。
不！这是他应该做的！想完立马转头就要走。
可是脚腕却在台阶处扭了一下，她几乎要跌下台阶，幸好被身边的徐以秾瞬间扶住。
惊魂未定的柯小禾拍着心口，无意间靠在了徐以秾的怀里。
“最近没有好好补充营养，腿脚不稳。”徐以秾语气轻柔而担忧。
“我吃得很好。”柯小禾平静的反驳。
“你吃的都是小吃，哪有营养……”
“不要你管。”柯小禾挣脱开他的怀抱，扶着扶手下楼。
然而，就在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身后的徐以秾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进怀中，他的头埋在她的秀发里，
“我怎么可能不管，小禾，你是我的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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