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小禾与徐以秾漫步在夜晚的小路上，她突然打破了沉静：“电车公司的股东名册你应该有吧。”
不等徐以秾有所回应，她又快速地说，“没有的话帮我弄一份，好不好？”
眼角扬起一丝疑惑的弧度，徐以秾笑而不答，只是轻轻地点头。
月色朦胧中，柯小禾舒展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春风得意的夜晚，我好想礼月啊。”
“为什么想他？”徐以秾静静地问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情绪。
“噢，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柯小禾凑到徐以秾身前，小声的像要透露一个秘密一样，“当初我喜欢的可是礼月。”
“再之后才喜欢叶五。”柯小禾说。
她故意冒犯的态度，就像是要挑起争端一样，但看着徐以秾那幽深的眼神，却一点愤怒和不悦都没有。
他只是简单的回答：“我知道。”
“所以，礼月呢？”柯小禾再次把话题转回来。
我说过，我给了他想要的东西，他走了。”徐以秾淡淡地回答：“不会再回来了。”
“他走前是不是把怎么操控尸体的方法留给你了？”她的嘴角上扬，显然是在调侃。
“小禾……”徐以秾拉住她的胳膊，看着她的眼睛，将心中所想暂时克制，他近似恳求，“太晚了，你还有药没吃，我们快点回去吧。”
“对噢，”柯小禾竖起一根手指在徐以秾眼前晃了晃，说，“我还得吃药呢，你不说我都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呢，谢谢你啊徐医生。”
徐以秾低下头，微妙的笑意在嘴角挂起，那笑带着一种淡淡的无奈，暗含着哀伤。
这个大宅空置了许久，空气中飘散着霉味，勾动起柯小禾潜藏在胸口的咳嗽。她挣扎着想要独自行走，但咳得剧烈，身体僵硬无力，最后只能被徐以秾横抱在怀中。
卧室内，幽暗又清新，窗户略略开了一丝，让月色洒满窗棂，凉意透过窗帘缝隙，拂过她的脸颊。
柯小禾瞥了一眼窗户下整洁的茶几，没有半点灰尘，她猜想，或许每天都有人来屋里清理。
“药呢？”倒是她开始催促了。
徐以秾从药箱里拿出几瓶药放到她的面前，问：“你真的恢复了吗？”
“那当然。”柯小禾不耐烦起来，她刚要发作。
徐以秾凝视着瓶子上的标签，淡淡地说：“视力和认知，是体现一个人状况最直接的反映，告诉我，瓶子上写了些什么。”
柯小禾皱眉抢过瓶子，清晰大声的念了出来。
“的确恢复的不错，那以后自己吃药。”徐以秾起身帮她倒了杯水。
柯小禾的嘴角边泛起冷笑：“多此一举。”
吃完后，徐以秾走到床边问：“那我问一下今晚还能睡这吗，是不是也是多此一问？”
“当然。”
徐以秾转身要走，却被柯小禾紧紧抓住手臂。
他心中一动，转身回应这股使他动人的温度。“小禾…”
“你能留下来吗，我有点害怕。”柯小禾把冰凉的小脸往他手背上贴，并深情地看着他。
徐以秾轻轻弯腰，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轻吻，紧紧地抱住她，言辞温柔道：“我……”
“我好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好不好？”柯小禾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说着就要把他往床上拖。
徐以秾随她的意，陪她躺在床头，脱去身上的军装和手枪放在床边，想抱住柯小禾，却被她僵直四肢死死地阻隔在一侧。
尝试了好几次后，他无奈的睡下，心里却柔软如水。
睡到半夜突然觉得身子一凉，睁眼一看，发现柯小禾正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双手叉腰如英勇的女战士。
\"下去。\"柯小禾弯腰俯视着他，命令道。
徐以秾睁大眼，迷茫地问，“到哪去？”
“书房。”
徐以秾撑起身子，叹气道：“小禾，我知道你在生气，我们的孩子是——”
他想解释的话被柯小禾的尖叫声打断，她捂着耳朵根本不听，只一味的放声尖叫，像要崩溃了一般。
徐以秾急忙起身，试图抱住她，然而却被柯小禾一脚粗鲁地踢开。
“出去！出去！我不要看到你！”柯小禾大吼着，她脸色扭曲，像是在看一只怪物，连碰都不许碰。
“你冷静点，我这就出去。”徐以秾要拿衣物，却发现先前脱下的军装与手枪统统不见了。
他心知肚明衣物枪都被她藏起来了，但衣服可以不要，手枪不是闹着玩的。
可柯小禾摆明不想再给他任何时间了，开始在床上又蹦又跳，狂叫着叫他滚出去，那副样子明明就是真的疯了。
徐以秾出去后，柯小禾也停止了呼叫，跌坐在床上，先咳嗽了一阵，才倒头哭泣着睡去。
早上，副官过来看到自己长官从书房出来，穿的只是一套有些旧的长衫。
不得不说，他跟着徐以秾这么久还第一次见到自己长官穿军装之外的衣服，居然在英气之外平添不少斯文书卷气来。
就是这件长衫似乎有点……捉襟见肘。
徐以秾揉着鼻梁，早早地摆手示意副官别说话。副官憋不住笑出声，他忍得肚子都疼，低着头一边笑一边跟在徐以秾的身后。
徐以秾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把手枪丢给了他，副官看看手枪，再看看徐以秾，再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早晨开始，副官看到长官穿着旧长衫步出书房的那一刻，他就预感今天绝非寻常。
果然在中午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长官夫人。
副官略微一愣，赶忙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柯小禾在电话那头来回解释，这只是给徐以秾的一个惊喜，需要他带些人来帮忙。
等副官带着一个小队的人马到了指定的酒楼，才知道事情果然不简单。
本来柯小禾想着自己带把抢就能搞定的事，没想到一大早遍寻不着晚上藏起来的那把枪，那就别怪她找副官了。
副官看着酒楼包房里坐着的七个人，其中有熟面孔，他们看到副官来马上凑上前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徐参谋长忽然间让他们来谈一桩生意，还要他们仔细考量考量。
“考量什么？”那人凑近副官，小心问道，“徐参谋长想要做什么？还请副官提前告知，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另一位却面有不愉，板着脸，“徐参谋长想做什么？也得看看咱们后面的老板们不是？”
“过来！”柯小禾交叉双臂，娇喝道。
副官只能先丢下这一桌子人，去到柯小禾那边，“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想要他们的股份。”
柯小禾的话让副官瞠目结舌。
“但是不想付钱。”柯小禾再加一把火。
“什么？！”旁边的人已经听到了她的大声密谋，纷纷站起来。
“等……等会。”副官立即抬手让那些人安静下来，眉头紧锁，“您想要他们的股份？”
“是啊，他们只要把股份都给我，电车公司就全是我的了！”柯小禾的脸上带着一丝狂热。
“你他妈哪来的疯女人！”一个人拍桌子，却被副官一个凶狠的眼神瞪得坐了回去。
副官轻轻拉住柯小禾，“夫人，我们能稍微谈一谈么？这事儿长官知道吗？”
“知道。”
“知道？”副官这么不信。
“我不管，我就要股份，昨晚告诉过徐以秾了，名单就是他给我的，不然我哪里来的名单？”柯小禾一脸理所当然。
“你们说什么？！”有人不干了，嘴里也不干净起来。
“我说，”柯小禾突然转过身，对着那些人大声呐喊，“我要你们的股份，但是钱一分不想给，怎么办？”
这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炸得大家都静了下来。半晌后，副官首先打破沉静发出了个，“啊？”
“我不管，我今天把你们都叫来就是叫他们签字的！”柯小禾冲着这班人叫道，“你们签了字才准走，不然，看到没，”说着一把把副官拖到身前，“枪杆子有的是！”
“夫……”副官呆滞的开口，马上被打断。
“夫什么夫！我告诉你！”柯小禾紧紧抓住副官的领子，眼神凶狠，“今天他们股份给我了，我才是你夫人，要是我收不齐，你长官可就就没夫人了！”
“啊？”副官怔怔地看着她，“什么？”
那些人开始窃窃私语，几个甚至站起身欲要逃出这个房间。副官虽然还没搞明白情况，却也对下面的人吩咐道：“关上门窗，一个都别想走。”
“嘿？！你们长官都不敢这么对我们老板的！你知道我老板背后是谁吗？！”
“他是孔家的，你们惹得起吗！给脸不要脸！”
副官被这群喋喋不休的人闹得心烦意乱，他转头看到柯小禾气势汹汹，一副不得股份誓死不罢休的模样。再看看这几个胖嘟嘟、满面红光的大腹便便的老头——
忽然，一巴掌甩在冲在前面的一个人的脸上，怒骂道：“照着夫人的话办，谁不签字，他就等着让家人来收尸吧。”
“还没王法了！”有人吵着要离开。
“砰！”副官开枪击碎了屋中的花瓶，手下士兵将被吓得面色苍白的人从门口又推了回来，把他们丢到桌旁。
那些人这才开始服了软，哀求道，说自己只是个跑腿的，没权做决定。
柯小禾摇着手，不屑的笑道，“你们的名字我都核对过了，都是面上能说得上话的，不然你们老板也不会派你们过来，既然来了就能签字。”
“听到了吗？”副官将枪顶在一人的额头上，沉声道，“签！”
股份转让书被一份份的放到面前，那些人只能拿笔签了，签一个放一个，从下午磨蹭到快傍晚最后那两个持最大股份的挨了一顿打才肯签。
完事后，副官才对柯小禾说，“夫人，这帮人老奸巨猾，他们肯签字也估摸是认为之后可以反悔，所以您还是要做好他们反咬一口的准备。”
柯小禾点点头，以一种令人惊讶的平静回应：“我知道。”
晚上她到家就立刻给J夫人去了个电话，电话这头，柯小禾未有任何的客套，直截了当地说，电车公司已经到手，接下来空军大队的军资她也会全力支持，只需要夫人能对此事视而不见。
之后不会再闹游行了，电车公司的利益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电话里沉默半晌，只说了两个字，“好的。”
挂了电话，柯小禾紧紧握住手中的股份书，躺在宽大的大床上，泪水如暴雨般泛滥而出。
你们罢工你们争取权益、你们持有股份你们也一样赚钱，可最终为什么受苦的只有她和她的孩子？
现在罢工平息了，车轮滚动眼看着要赚钱了，你们这帮人一个个的等着了，想得美！
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既然不公平那她就让这世道稍微公平一些。
既然苦痛她承担了，那剩下的股份就得全部给她！
很公平啊！
柯小禾在床上痛哭，她嚎啕掏空了所有力气。
一只手疯狂地揉捏股份书，另一只手歇斯底里地撕扯着枕边纱帐。痛苦至极的哭声让她透支的身体支撑不住，咳嗽得几乎窒息。
等到最后，她喷出一口鲜血，却在望着这一抹鲜红后，笑了出来，翻身朝向窗外，眼神中满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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