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睡不着,喝了一杯奇怪的液体后,柯小禾躺在床上煎熬。她一片晕眩,一片迷离,不知是饿了还是吃饱,是要睡还是刚醒。
全身又火辣辣的,热得发疼。她翻身坐起,先在房间内走了几个来回,试图驱散内心深处的烦闷。
月光宁静地洒在阳台上,打亮了一片温暖的范围。柯小禾裹着毛毯来到阳台,靠在栏杆边,视线投向院子的草坪,那里的灯光也亮堂堂的。
她斜眼瞟了一下钟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还在忙什么?
柯小禾除去毛毯,踩着赤脚就走下了楼,冰凉的硬木楼梯也并不能令她身体获得丝毫冷却
轻巧的脚步毫无声息,像纸蝴蝶般轻盈飞舞,她在一片寂静中走下楼梯。
循着走廊的灯光,她来到徐以秾的书房,门微微敞开,透出一条光来。
她大着胆子靠近,透过那条缝隙,看到徐以秾正坐在书桌前,头顶的灯光为书桌上的大量书籍印上明亮的色彩,他低头翻看着书页,时不时地摘录一些内容。
他的军装穿得极其随意,领口胡乱的散开着,袖子卷到了胳膊肘,袖口上还沾有墨水的痕迹,这在军中严谨的作风中根本不能容忍。
柯小禾看到他的手边放着一个已经盛满了烟头的烟灰缸,灯下也漂浮着一些青烟,就连站在门外也闻到浓重的烟味。
她打算离开,但在看到徐以秾皱着眉头深叹一口气的瞬间,她的脚步却定格在那里。看着他的脸上显露出深深的困惑,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当他无力地挺直了疲惫的身躯,重新点燃一支烟,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继续看书时,柯小禾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分不清自己内心中的复杂情感,她到底是反感他,无法忍受现在这个他,还是依然改不掉的关心他,心痛他对自己身体的不顾。
“睡不着?”徐以秾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
柯小禾被声音吓了一跳,可她往里看去,分明他没有抬头……
“进来。”就在这时,徐以秾缓缓地扬起脸,视线透过那隙开的门,直接看向早已站在那里的柯小禾,再向她微微地摆了摆手。
柯小禾立马被激起了反抗的态度,她哼了一声,转头就要走。
“我说,进来。”徐以秾的语气变得更为沉稳、更为决断,任何人都能听出他仿佛隐藏着的威胁。
柯小禾迈出的半步停住了,她恼怒地回头,推开了门。仿佛重新回到那个通过后门进入军校的新兵,站在办公桌前,与他对视。
她瞟了一眼桌上的书,居然全是医学有关,而且大部分都是德文的。
她冷笑,“我就说你应该当医生。”
徐以秾合起笔记本,将钢笔盖好笔帽插进胸前口袋。
“我的电话号码记住了吗?”他问。
柯小禾不说话,她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她又不会打。
“之后半个月我要带兵出去,你要是有事就打电话,听到了吗?”徐以秾看着她。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回答我。”徐以秾淡淡地看着她。
柯小禾勉强点点头,她的脸上全都是不快。
“回去休息吧。”徐以秾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柯小禾想了想还是迟疑地开口,“我不明白……”
徐以秾抬头看着她,却说:“不明白的自己想,不要什么都来问我。”
“你……”
“这么大人了,不知道动动脑子吗?什么都要问,就算我告诉你,你听得进吗?”
“你……你……”柯小禾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你要是真听的进去,还会是现在这副样子?”徐以秾一句接一句,根本不给她插话的机会。
“徐以秾!你够了啊。”
“赶快回房去休息,别在这里烦我。”徐以秾摆了摆手,像是烦躁至极。
柯小禾终于抓到时机恶毒回呛他,“祝你熬夜猝死!!”
“熬夜会让我精神高度紧张,注意力高度集中,精神亢奋,我必须找些事把多余的精力释放掉,所以——”徐以秾瞥了她一眼,抬起头,看着她。
“所以什么?早死吗?!”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所以你最好尽快回房,否则我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来。”他的回答让柯小禾差点噎住。
柯小禾忽然长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这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禽兽!”她咒骂一句,厌恶地转身,狠狠地关上门。
徐以秾无奈的看着门,轻叹一声。把脸埋在了手臂之中,感到深深地疲惫。
他真的很累,需要时间来缓和一下。
他真的太累了……
被这么一气,柯小禾倒是好好的睡了四个小时,一睁眼快八点了。
侧耳听着楼下的动静,似乎没有人。她起床洗漱好,看到桌边的早餐,想了想,肚子的确有点饿,于是拿起来吃掉了。
窝在房子里的时间太长,她开始想念外面的世界,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
换上一套素淡而优雅的旗袍,她打算出门透透气。近期在北平城内新开了两家百货公司。柯小禾看着橱窗里的玩具,心中一阵酸痛,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
等停下的时候,已经到了风月场所聚集的街道。
她回忆起过去的日子,一旦不顺,就会喝到烂醉,找些乐子。
但现在,柯小禾只觉得喘气都困难,哪还有心情寻找乐子。
人生啊,就这样了吗……好不甘心。
忽然副官的身影出现在一栋楼的前面,柯小禾的心跳突然加速,她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
副官走进了楼中,她等了几分钟,见到副官上了楼才进门。
老鸨拦住她,语气温和如闺秀,“这位夫人,这是个懊糟地儿,您还是不要进来的好。”
柯小禾瞥了一眼里面,“他们有几个人?”
“算上刚进去的,有五位军爷。”
“点姑娘了吗?”柯小禾有些窒息,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心,已经跌宕到了谷底。
老鸨抿嘴笑了起来,“当然,但是夫人,您得明白,在我们这里,不点姑娘可是会被人笑话的,特别是他们这种身份的男人。”
“点了几位?”柯小禾心紧地问。
老鸨沉默片刻,才缓缓答道,“算上唱曲儿弹琵琶的,不过十位。”
楼上突然传来男女调笑的声音,柯小禾抬起头,透过楼梯的缝隙,窥见了一道军装和一抹翠色的旗袍角,在楼上一闪即过,然后消失在了某个房间。
老鸨轻轻地抓住她的手臂,摇头叹息,“夫人,您别……”
柯小禾的眼泪不知道怎么就流了下来,在她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呼喊:完了。
那原本的愤怒与恨意,转瞬之间化为断肠的心痛。
她从楼里出来,晃晃悠悠地在一堵阴暗的墙角站定。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让她不自主地咳嗽。
她倚着墙壁,呕出一口鲜血。
她仰头靠在墙边,疲倦地坐着,似乎在等待着什直到快中午,才听到里面传出军靴踩在石板地上的声音。
一众穿着军装的高大年轻男人热闹地走了出来,他们的出现引起了路人的畏惧目光。
柯小禾才恍然大悟,自己为何一直等在这里,原来,是为了确认那个人在不在里面。
他,果然在。
徐以秾很好认,身材高大,面容英俊,他散发着不同于常人的气场,总是将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薄唇。
只是为何一眼看去,他的面颊显得比平时还要苍白。
柯小禾已经忘记了好好审视他的样子。而这一次,竟然是在这里,
她无法抑制心中翻涌的激动,脑海中满是徐以秾与别人纵情的画面,但……这难道不是她要的结果?
两人的激烈争吵,深化了矛盾。
难道她还在期待他对自己保持忠贞不贰吗?这个世界真的有那样的男人吗?
柯小禾的双腿快要撑不住,好在徐以秾那帮人是朝另一个方向去的,在他们走远后,柯小禾立刻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跑向车子。
回到家,她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心中满是愤怒与悲伤,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体温飙升到了39°,她心乱如麻地喝了一杯冷水吃了药,颓然倒在床上。
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徐以秾连续几天没有回来,只留下她与一位沉默寡言的高级厨师在复古华丽的小楼。
她很困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徐以秾在纵乐中猝死了,还是他突然醒悟,决定将豪宅和厨师一同留给她。
当柯小禾痛苦无比地躺在床上,喉咙里不断翻涌着咳嗽,内心充满自责和痛恨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传来了电话铃声。
她立即从床上跳起,踉跄着冲向桌边,接起电话,“喂?”电话那头传来的砰砰声显得尤其醒耳,竟是心跳的声音。
“夫人,长官接到任务,已经带兵出发了。”电话筒里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男人干净利落的声音,“他考虑到您可能会忘记他的嘱托,所以特别让我在今日提醒您,让您别忘记他之前说过的话。”
柯小禾被电话那头的话噎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她狠狠地摔下电话,冲着空气骂了一句,“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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