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里,踩着的是命,吐出来的是血,看到的是枪,心机都是建立在这些上面,柯小禾还没习惯这个时代的运作,她对这里来说还很稚嫩。
她在学,在试,她需要的是时间。
柯小禾疲累的拖着只剩半条命的身子出去后,叶五与礼月还有徐以秾走了进来。
几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倒是柯怀思先打破了沉静,“好玩吗?”
叶五没绷住第一个笑了,他想到昨晚柯小禾的样子又好玩又好笑,他相信府里丫鬟多的是比她聪明会看脸色心机重的,但胆子大到这个程度就不多了。
从他记事起到现在没有一个下人敢真顶撞自己,还是在他真的在发怒,可以毫不在意的打死一个人的时候,那姑娘还敢上来喊着,她是组长不准他干嘛什么的,“哈哈哈……”叶五想到还是忍不住的笑。
“我说过,来这里不无聊。”柯怀思这句话对着礼月。
礼月则抱着双臂,挑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徐以秾把手中的文件放到柯怀思桌上,立正报告说,“柯小禾这次模拟实战,我们教官组的意见是优良。”
“这样还优良?”叶五替自家丫鬟打抱不平。
徐以秾转向叶五,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说:“有好几处她处理的不好,比方说没有仔细询问医院,没有参与验尸,没有阻止你破门而入的举动,也没有把箱子里的东西带回,直到刚才都没提那些东西的事。”
“好好好——”叶五打断徐以秾的话,不爽的抱怨,“人一姑娘家昨晚能有那种应对已经很好了,要是都会直接坐那当长官了,还有你们什么事?”
徐以秾不欲争辩,转身朝柯怀思站好。
整件事真亦假,假亦真。师尊是真,恒宣死是真,偷盗文物销赃是真,有要员接下线也是真,师尊逃命更是真。
唯一假的是师尊在那之前就被抓了,该问的都问出来了,昨晚在哪里只是一场戏。
柯怀思早觉得自己这个小辈不对,或者说,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疑心起于何时?
脑中一万个算盘珠子打的震天价响的照顾那几人时,还是强忍着恐惧硬要展现天真去摸枪时……
或是,他放出狼狗追捕她的时候。
除了他,谁都不知道这个女孩当时其实是没有药物加持的,全是她遇到极度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遇事不要往后看?柯怀思想到刚才那句话,他点了点头,对徐以秾说,“好,我知道了,这次考试不要对其他人提起。”
徐以秾立马应道:“是,长官!”
北平大冬天的晚上是又冷又安静,路边的野草泛黄被冷水冻住反倒比任何季节都要硬挺。
越是这样的腰肢越越脆,稍微一碰就能折断了。
一双工装靴踩了上来,发出草与硬物摩擦的声音,接着靴子的主人转身走进了胡同,来到最近没人住的小院子前。
身影一矮,翻进了墙。
柯小禾翻进来第一件事就是蹲在原地到处看,起码等了五分钟,里里外外都没声音后她才直起身朝着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里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判断是老鼠发出的。老鼠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有灯,但是不能开。
学着礼月的样甩开从他那要来的火折子,点好蜡烛捏在手里,直奔昨天开过的几个柜子。
掀开一看,柯小禾笑开了,两箱子古玩宝贝一点没少!哈哈哈哈哈——她狂笑着没出一点声音的同时还用手拍着自己的大腿。
“我的小丫鬟半夜三更在这干嘛呢?”忽然一把清朗的声音从柯小禾头顶传来。
笑一半的她差点岔气,抬头一看叶五不知道啥时候黑灯瞎火的站在自己的身后。
因为烛火可照范围有限,照着宝贝就照不全人,叶五又高大整个人就在光圈的外面忽闪忽闪,配着这个旧屋环境活像是凭空蹦出来的鬼一样骇人。
“啊——”柯小禾的叫声被叶五大手捂住,她下意识的张嘴去咬。
叶五再放开手的时候发现手心粘腻的很,他笑着在衬衫上擦了擦,走到箱子边,伸手拿出一个花瓶,“道光的,不值钱。”
“不值钱是多少钱?”柯小禾凑上去问。
“也就30来银元吧。”
柯小禾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口好,她根本还不清楚一银元的购买力,叶五倒不怀疑,毕竟一个丫鬟一下子也接触不到这么多钱。
“你怎么在这里?”柯小禾才想起来问。
叶五好笑,“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我来看看昨天有没漏掉什么证物。”柯小禾早想好了说辞。
“噢,”叶五夸张的点头,“还真是,这么多证物你都忘记说了,那我帮你搬回去吧组长?”说着就要动手。
柯小禾忍着哭腔,看叶五双手搬起一个大箱子,看上去不怎么费力的样子让她觉得里面没放多少东西。
叶五转头看到一张哭丧着脸,对自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柯小禾没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拿个镯子去吧。”
柯小禾从里面拿了个淡绿色完全不透,如凝结的脂肪做成的镯子看着。
“我看看,噢这是隆裕太后的东西,料不错,换个小四合院没问题。”叶五凑近了看那翡翠镯子。
柯小禾把镯子丢回了箱子,叶五没想到这出,他问:“怎么?嫌少?”
“不少,我是来清点的又不是中饱私囊的。”柯小禾把脸摆的特别正经。
“少跟我摆谱,信不信我绑了你。”叶五虽然是吓唬的言语,可心里的确不大快活,清什么点?按说这都是他们的东西。
这个他们的范围很大,大到皇城装不下。
柯小禾有点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脚下没站稳从台阶上滚了下去,脚腕崴了一记,痛的抱着哇哇轻声叫喊起来。
“你说你,我平时怎么说话你不知道啊?那不都是吓你玩的吗?至于这么害怕吗?”叶五赶忙放下箱子,蹲到她身边将她鞋子脱了,把整只脚都捧到了手心。
温热的手掌贴在痛处,叶五并没有揉,只是这么贴着,柯小禾的脚就被他拥在怀里,冬日里被冻的僵硬的脚慢慢的热起来,互相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温度和触感——
脚心踩在人家的手心里,而脚的一侧则抵靠在了腹肌上,嗯——这种肌肉的硬不是单纯的硬,是外面硬但内里是有韧性的,极其有弹性的……
“这么疼吗?”叶五问她。
柯小禾舔舔嘴唇,将死盯着人家腹肌那块的眼神收回来,清清喉咙说:“还好。”
“还好,你的脸红成这样?”叶五笑着在她鼻尖处刮了一记,随即不等她反应开始帮她穿好工装靴,“站起来。”
还是疼的,但柯小禾忍住了,她试着往前走一步脚底虚浮着。叶五看的很清楚,但没有再进一步,两人也就止步于此。
鼻尖是触碰的最近距离。
“这箱东西你要搬去哪?”柯小禾问。
叶五打开院门,门口停着一辆轿车,他把两箱东西放到车后座,“柯怀思把这些给我了,不然我干嘛费力不讨好帮这个忙?”
见柯小禾还在原地发愣,他在驾驶位上冲她喊道:“上车啊,愣着干嘛,你想一个人走回去吗?”
车子并不是开回军校的路,在柯小禾满身警惕的时候车子在一处南纸店前停了下来,叶五下车对着封着的门板拍了两下。
一会就有人打开板子,点头哈腰的开始往店里搬箱子,叶五手搭车顶,弯腰朝车里说:“你在这等着。”
约莫二十分钟后,叶五才回来,,坐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还以为你要去偷看,没想到这么乖。”
柯小禾打着哈欠没说话,做出困倦的样子,如小猫一样趴在后座。叶五在后视镜里笑了笑,开动车子回了军校。
次日,便是真的任务了。
柯怀思让柯小禾与徐以秾伪装成准备结婚的小夫妻,放出风需要购置一批像样的古玩装饰新家。
谁放风——叶五。
谁扮演夫妻——柯小禾与徐以秾。
谁黄雀在后——礼月。
谁坐收渔人之利——柯怀思。
谁反对?
柯怀思看向叶五,却发现他盯着柯小禾的脚腕那块,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以秾皱着眉头说:“不一定非要为结婚准备吧,难道不可以就放出风声家里要添些物件?”
“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起来给家里添置古玩,现在忽然想起来了?”柯怀思说,“只有成家立业才是最稳妥的借口。”
徐以秾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么多,一方面是长官命令不容置疑,另一方面再问也显得自己心虚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柯怀思倒是鼓励的看着自己的手下。
徐以秾问:“那这件事查完之后呢?关系应该怎么处理?”以往这样的都是会找一对从未在这个城市里出现过的人员,所谓“陌生来客”,任务结束,客人消失。
“怎么处理都可以,”柯怀思说,“解除婚约现在也很流行。”
徐以秾有些惊讶,他倒无所谓,只是柯小禾呢?他转头寻去,不看还好,一看真是会被气死。
人家正歪在沙发上捧着新出的杂志看流行的旗袍样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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