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景再次欲言又止,他是合计着让她帮忙来了,但这!
得到这些西域人的具体住处,贺新景便有了具体的计划,现在就差知道他们入京的原因了。京城就这么大的地方,不知不觉来了这么多西域人,绝对不简单,加上先前那几条人命,如今看来,距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在庄虔看来,这西域人的聚集,大多是因为市集商品交换一类,如今看着不像是要来商品交换的,倒像是游玩的?住在郊外是为了掩人耳目,可是既然这样,怎么又要来追月楼呢?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别的门道?
这些猜测她没有同贺新景说,一心追查真相的人,太过盲目,极其容易中了别人设下圈套,轻则露了马脚,重则丢了性命。她与贺新景不同,她孑然一身,说是两袖清风也不为过,可是贺新景身后是整个贺家,连带着丫鬟仆役人数约莫四十余人,更别提还有贺家的旁支了。
无所谓的她可以赌,赌输了丢了条性命,赌赢了也就是存了条性命。而在弄清追月楼一事之前,她亦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天渐亮,她便带着采绿一同去了义庄。靳游雪如今是她,她全然没有相识抑或相熟的亲友在京城,加上案子并未找到凶手,所以尸身只有一个去向,那就是义庄。去义庄这件事,她并没有打算告诉贺新景,也许是因为她要去买避孕药,又也许是内心对这个人还心存疑虑。
庄虔去过不少的义庄,却远没有如京城的那般大。几处祠堂连在一起,成为存放棺椁最好的地方。此处是京城富人自愿捐赠出来,用以接济族亲以及供奉先祖之地。后来前朝覆灭,那户人家受连累全族被灭无人为继,此地渐渐地就成了停尸以及容纳棺椁的重要地点。
“要不你留在这儿,等我出来?”
采绿紧跟在她身后:“我不要,我一点都不怕真的。”
要不是看见采绿举措不定的手,她差点就信了。
庄虔笑了笑,走入那个看着就肃穆的祠堂。
看守人是一个姓齐的老头,得知她们来意后,有点犯难道:“尸身的确存放在我们这儿,但是这女子死得蹊跷,因此我们需有县衙那边点头,才敢下葬。”
“你好大的胆子,可知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是谁?我家小姐乃是当朝郡主!”
庄虔没拦采绿,反而坚定道:“死者是我好友,她生前活得艰难,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只想让她早日安息,若是有人问起,你便直接将我的身份告知于他即可。”
“好吧。还请小姐在此留下姓名和银钱,我们会妥善处理好死者的后事的。”
“麻烦了。”
采绿将银子放在桌子上,那看着老旧脱页的本上,密密麻麻写了不少人的名字。庄虔拿起笔的那一刻,忽然想到了她现在是靳游雪,她还不知道具体是哪三个字。
灵机一动,她转头道:“采绿,你见过我写字吗?”
采绿忙认错,上前接笔就开始写下“靳游雪”三个字。原来是这三个字啊,还真符合她原来的形象,“游”象征自由张扬,“雪”寓意远观傲娇又不失美感。
“我难不成不会写字?”
采绿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小姐的字曾经还得到夫子的夸奖呢。”
庄虔怀疑地瞥了她一眼,明显对她这话有些诧异。倘若这字写得不差,那为何不想写?难不成是懒?一定是这样,听说那些名门千金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在这样一个本子上写字确实俗气了些。
外边又来了一对夫妻,招呼了齐老头过去说话了。
采绿注意着四周大小材质不一的棺椁,低声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棺材,小姐,你说他们做那么多卖得掉吗?”
庄虔言简意赅道:“还都是少得了,你现在可以看到的棺椁,里面都躺着一个人。”她看见过瘟疫横行,饿殍遍地,百姓流离失所,饥不择食,食子充饥的残酷现实,自然知道,京城这处义庄,每日会上演多少悲欢离合,泣不成声。
“啊?不是吧?京城每天都死这么多啊?”
人来人往,这就是繁华京城的盛况,也是这个世界最残忍的模样。年少学武时,她的志向也曾是闯荡江湖,成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女侠。时至今日,她就是一个女贼,而且还是一个死了都没人送葬的女贼。很荒谬却很现实,这就是她,一个没有天赋异禀,没有才华横溢,也没有武功超群的女贼。
采绿好奇地看了看那个破旧的本子,停在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上——曾安之。她原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庄虔没两步就出了祠堂,一句“走了”在空中回荡。
采绿再三确认那名字,心中惴惴不安地跟了上去,但下一秒,她直接愣在原地。庄虔险些摔倒幸好被人扶住,她诧异抬头,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眼中含着血丝,像是夹杂着许多份忧愁。
“郡主?”
他看着插花钿朱翠的高髻,眉眼不禁黯淡了下去,与庄虔光彩艳媚的容颜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庄虔有些疑惑,余光向采绿求救。
采绿如临大敌,连忙拉着她后退了几步。
“此人名为曾安之,是您两年前追求过的男子,他以科举为由拒绝了您,但转眼就进了青楼,听说还和女子同床共枕呢。”
“青楼女子?”
采绿猛点头,在她看来,自家小姐后面之所以愈发放肆地寻欢作乐,就是因为此人。也是那时起,靳游雪再也没有踏进过远远春一次了,不然也不至于让远远春的掌柜狗急了跳墙跳到街上来。
庄虔好奇道,“你为何在此?”
曾安之不卑不亢,稳重得体道,“家母突染恶疾,于三日前病逝了。今日来是为了购置棺椁。”
曾安之年二十,父早亡。去年年底,他便带着疾病缠身的母亲入了京,寻了个差事一边照顾母亲并兼顾学业,奈何会试落榜,母亲突染恶疾,厄运就此落在了他的身上,压垮了他的生活以及寄托。按照习俗,他要迎棺回籍归葬故里。今日来着义庄,便是为了购置棺椁,把灵柩运回万年县。
他说话时,庄虔感觉他的眼里一点光都没有,明明活着,却早已经没了生气。庄虔看他这副样子,不由得询问缘由,他虽有些恍然,却很快就消失了。待他将境况说完,张牙舞爪的采绿赶忙就乖巧了起来,颤颤地说了一句:“节哀!”
“多谢。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庄虔叫停他,转过身拿过采绿手里的钱袋,稳稳地放在他手上,“节哀!”
曾安之掂了掂重量,又道,“郡主生来高贵,以血脉凌驾千万臣民之上,是福亦是祸。”
庄虔低声问采绿,“他这话什么意思?你听懂了吗?”
采绿摇摇头,他又道,“那日你写的信,我看到了。我知郡主之好,但亦知我之不好,有人跟我说,你我注定不是一类人,我那时不信,现在却信了。那日爽约去青楼,不是我所愿,但是我想让郡主知我之愿。”
亲眼看着他离去,庄虔才反应过来,此人才是靳游雪喜欢的人。那郡主失踪?难不成就是去找他?这人说的什么信,应该就是阐述心意的信,那时的他自知配不上靳游雪,这才佯装风流去了青楼,为的就是让靳游雪死心?那他提到的“有人”又是谁?
庄虔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一边思考着一边问采绿是否记得写过什么信。得到肯定答案后,庄虔不得不赞叹这个叫曾安之的,这样的境况,依旧坚持本心,没有想着依赖靳游雪这郡主身份,现在虽是落榜低谷,未来却很有可能会有更大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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