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眼，看向万又水，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刀：“找到了。”
次日，刑侦支队会议室。
气氛有些微妙。
大部分参与前期案件的队员脸上都带着任务结束后应有的松弛，甚至有些不耐。
毕竟，案子已经破了，庆功宴都吃过了。
林雨站在投影前，冷静地陈述了昨晚的发现，将新旧案件的时间轴、受害者画像、作案手法特征逐一并列展示。
“因此，我有理由认为，我们目前破获的并非孤立案件，其背后可能牵连着一个存在时间更长、组织更严密、作案范围更广的犯罪网络。我建议，立即成立专案组，并案深挖。”
话音刚落，底下便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
“林队，不是吧？这都哪年的老皇历了？”
“是啊，现在的证据链很完整了，再挖下去，人力物力……”
“而且作案手法类似也不能说明就是一个组织干的吧？模仿犯罪也很多见啊。”
“主要是，这没头没尾的，从哪挖起啊？”
张先都坐在主位，摸着下巴，眉头紧锁。
他是老刑警，明白林雨说的可能性，但也要考虑现实阻力。
他看向林雨：“林雨，你的推断有道理，但并案调查不是小事，需要更扎实的依据。局里的资源你也知道……”
这时，万又水猛地站了起来。
她因为激动，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复杂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在所有诧异的目光中，猛地打开了那本深蓝色笔记本，翻到早已写好的一页，举起来，然后转向张先都，眼神灼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笔记本上，字迹铿锵有力：
「张队！各位同事！那些不是冷冰冰的案卷数字！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别人的女儿、姐妹！她们因为贫穷，因为想给家人更好的生活，就被当成商品一样诱骗、买卖、甚至消失！」
她翻过一页，继续举着：
「我们现在停下，等于默认这种‘处置’方式是对的！等于告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你们可以换一种方式继续！今天他们卖血，明天贩卖器官，后天呢？！我的姐姐，七年前就是这样消失的！你们想让更多家庭经历这种痛苦吗？！」
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眼中水光氤氲，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她死死盯着张先都，又翻过一页，那上面只有一句话，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看到的人心上：
「我们是警察！我们的职责不就是挖出黑暗，哪怕它埋得再深吗？！请你们，不要放弃她们！也不要放弃任何一点可能找回她们的机会！我请求成立专案组！」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万又水这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呐喊镇住了。
平日里总是带着点笑意的年轻女警，此刻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浑身燃烧着悲愤与信念的光芒。
李斯、杜玥等人面露惭色，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老王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点点头。
张先都看着万又水通红的眼睛，看着她举着的、那些力透纸背的字句，又看看旁边沉默却坚定站着的林雨。
他沉吟了片刻，重重一拍桌子！
“好了！都别吵吵了！”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万又水和林雨身上，“万又水同志说得对！案子破了不是终点！这根必须挖！林雨！”
“到！”
“就由你牵头，成立专案组！需要什么人，打报告！需要什么资源，我去向局里申请！但是，”他语气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我要的不是推论，是证据！是能钉死这帮人渣的铁证！明白吗？”
“明白！”林雨朗声应道，眼中闪过一抹锐光。
万又水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她缓缓坐下，手指紧紧抠着笔记本的边缘，低下头，悄悄吸了吸鼻子。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声音洪亮而沉稳地传来：“说得好！警察的职责，就是要把每一寸黑暗都掀开来见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市局局长文为国正站在门口，显然已经听了一会儿。
他年约五十，身材保持得很好，眉宇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眼神却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锐利和沉稳。
他大步走进来，目光赞赏地看了一眼万又水和她手中的笔记本，然后对张先都和林雨点了点头。
“老张，林雨同志，你们这个专案组，局里全力支持！”
文为国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这种针对最弱势群体的犯罪，影响极其恶劣，必须连根拔起，有一个查一个，有一窝端一窝！不要有顾虑，放手去干！需要协调其他部门，直接找我！”
局长的突然出现和明确支持，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整个会议室。原本还有些犹豫和抱怨的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斗志。
文为国走到万又水面前，看了看她笔记本上那几句力透纸背的话，温和却有力地说：“万又水同志，谢谢你没有忘记。保持住这份心。”
他又看向林雨：“林雨，你的敏锐和担当我一直看在眼里。这个担子很重，交给你了。”
林雨挺直脊背，敬了一个标准的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会议结束后，专案组迅速成立。
林雨雷厉风行地开始分配任务，调取更多历史卷宗，重新梳理所有线索。
万又水坐在电脑前，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将昨晚比对出的关键点录入系统。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认真的侧脸上，那双总是盛着光的眼睛里，此刻除了悲伤和愤怒，更多了一种坚定的力量。
林雨安排完工作，走回自己的办公桌，经过万又水身边时，极快地、无人察觉地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腕。
万又水没有抬头，键盘声略一顿，又继续响了起来。
只有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那瞬间触碰带来的暖意与安心。
深埋地下的脉络已被触及，挖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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