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万又水,里面盛满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担忧、恐惧、后怕,还有一丝被深深隐藏起来的、近乎脆弱的祈求。
万又水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看懂了林雨未尽的言语。
她在乎她,远超乎上级对下属的关心。
这份认知让她的怒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酸楚的悸动。
但她寻找姐姐的决心和眼看线索就在眼前却无法触碰的焦灼,已经压倒了一切。
她咬了咬牙,偏过头,避开林雨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我……必须去。”
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固执。
林雨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头里。办公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万又水压抑的抽泣声和两人粗重的呼吸。
最终,林雨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肩膀微微塌陷下去。
她转过身,背对着万又水,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疲惫得没有一丝波澜:“……好。”
万又水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背影。
林雨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用那种毫无起伏的声调说:“但我有条件。行动计划必须完全听我的。微型通讯设备、定位器、紧急预案……每一个细节,都必须按照我说的做。如果你做不到,现在就出去。”
这不是妥协,这是一种更深的、带着绝望意味的放手。
万又水的眼泪流得更凶,她用力点头,想起林雨背对着她看不见,才哽咽着发出一个单音:“……嗯。”
接下来的两天,气氛降到了冰点,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合作”。
林雨变得异常苛刻和**。她亲自制定了极其周密甚至堪称严酷的行动计划,反复推演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应对措施。
她给万又水配备了最先进的微型设备和定位器,亲自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安装是否隐蔽、信号是否稳定。
训练室里,她模拟各种突发情况,要求万又水做出条件反射般的应对,动作稍有迟疑便会招来她冰冷的呵斥。
她甚至亲自上手,动作粗暴地纠正万又水的姿态、眼神、乃至呼吸频率,要求她必须完全融入一个求职打工者的状态,不能有丝毫警察的影子。
万又水咬着牙全部承受下来。
她知道林雨是在用这种方式发泄怒火和担忧,也是在用极致的严苛来尽可能保障她的安全。
每一次林雨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她的皮肤,为她调整设备位置时,她都能感受到那指尖细微的颤抖。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
所有的指令和确认都是简洁、高效、冰冷的。
行动前夜,所有准备就绪。
在林雨的公寓里,她最后一次检查万又水身上的所有设备。
她的手指划过万又水内衣肩带下隐藏的微型麦克风,掠过腰间最细微的定位发射器,动作专业而迅速,没有一丝旖旎。
万又水安静地站着,能感受到林雨呼吸拂过她颈侧的温度,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冷杉气息,此刻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检查完毕,林雨退后一步,目光沉沉地落在万又水脸上,像是要将她彻底看穿,又像是要牢牢记住她的样子。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沙哑的、沉重的命令:
“平安回来。”
万又水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烫了一下。
她抬起头,望进林雨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的情绪复杂得让她想哭。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头哽咽,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口型无声地说:“会的。”
林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化作一个极其短暂的、用力的拥抱。
手臂收紧的力道大到几乎让万又水骨骼发痛,仿佛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却又在下一秒猛地松开。
她转身,不再看万又水,声音恢复了冰冷的镇定:“明天按计划进行。指挥中心会全程监控。去吧,早点休息。”
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
万又水看着她的背影,那挺拔却透着一股孤寂的背影,心里酸胀得厉害。
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门轻轻合上。
林雨独自站在客厅中央,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窗外彻底陷入沉寂,她才缓缓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和……仿佛要失去什么的恐慌。
她拿出那根“判官”机械棍,冰凉的金属触感也无法让她冷静下来。
眼前反复闪现的,是万又水决绝的眼神,和她即将只身闯入龙潭虎穴的背影。
理智上,她知道这是目前最快可能取得突破的方法。
但情感上,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感,正前所未有地席卷而来。
她猛地将酒杯掼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玻璃碎片四溅。
万又水穿着朴素,带着伪造的简历,走向康禾国际医院后勤部门招聘处。
她的心跳如擂鼓,但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和一丝求职者的怯懦。
林雨坐在指挥车里,面前是数个监控屏幕,戴着耳机,面无表情。
只有紧抿的唇线和偶尔无意识摩挲着“判官”棍身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看着万又水的身影消失在医院侧门,感觉自己的某一部分,也随着那道身影,一同陷落在了未知的危险之中。
裂痕已然深可见骨,而孤注一掷的赌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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