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和锦走得很快,略过了迎面走来的韩奕。
韩奕扫了他一眼,小声吐槽他一句,走到宋忱身边时已经收起了方才的表情,一本正经:“宋队。”
他视线一瞟,瞧见宋忱手里的药:“宋队,你胃病犯了?还疼不疼,我包里还装着......”说着他就要去掏背包。
“不用了。”宋忱喊停了他,“我吃过胃药,现在好了。”他吧药盒递给韩奕,“你提醒我饭后吃药。”
“......好的。”韩奕看了看他,又低头查看药盒,追上宋忱,边走边问,“宋队,这是谁买的药,要不还是吃我们带的吧?”
宋忱没回答,岔开了话题:“昨天你们在礼佛村有查出新线索吗?”
韩奕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忙道:“没有。我们按照你的吩咐对井边土壤进行了采样检验,没有发现有血迹浸染的痕迹;其他人对礼佛村逐一搜寻,也没能找到毕逢书的手机。”
“井里呢?”
“勘察组进行了探测,没有发现手机。宋队,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人是犯罪嫌疑人?”
他默了默,没有否认,“他没有杀人动机。而且据校内人员说明,4月2日晚也就是案件发生的时间段内他没有去过礼佛村。”
宋忱绕过几个厅廊,熟悉公安局,被韩奕喊住了。
“宋队,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带了几包燕麦,我帮你冲?”
他脚步一停,道了声谢。顿了顿,又说:“冲两杯。”
韩奕再次确认一遍:“宋队,两杯?”
宋忱又走远了,远远飘来一声嗯。
转了几圈,他终于来到审讯室附近。
守在大厅的警员没见过他这个生面孔,将他拦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让进。
宋忱只好取出证件证明自己的身份,一来二去他们的动静还是打扰到了审讯室里的人。
林瑞打开门出来,呵道:“吵什么吵?我们还要做提审呢!”他的目光从警员滑到宋忱身上,“......宋支?”
那警员听见对他的称呼,立即明白自己拦错了人,讪讪的退开。
宋忱点点头,收起证件,问:“审得怎么样?”
他挠了挠头,一脸皱成苦字:“还刚开始,一点屁用的信息也没有,没什么指望。”林瑞又看向宋忱,“......你要进去吗?”
“不用。”他拒绝了,“我去监控室看着就可以。”
林瑞应下,让拦人的那名警察待他过监控室那边去,然后又走进审讯室。
那警员一路上异常忐忑,直到抵达了监控室也没敢去瞧宋忱。
反而是宋忱在大屏幕前坐下后,才蓦地出声道:“拦人讲究一个‘拦’字。下次别让人有机会吵到工作的警察。”
他愣了愣,连忙点头。
宋忱又将平光镜戴上,专注的盯着监控屏幕。
不知道里面的范叙听到什么,整个人俱是一惊,面部表情由最初的茫然空白到难以置信的震惊,悲痛。
他猜测,林瑞应该是把毕逢书的真实死因告知了他。在此之前他都不清楚她的死亡原因,因为最初他就以为毕逢书是自杀的,而季钰和他们也都没有纠正。
屏幕上,林瑞敲了敲桌面让范叙冷静。
而范叙闭眼试图平复心情,大约四五分钟后才又睁开。那些过激的情绪全部在此刻化为了深深的哀恸。
此后警察对他的一系列审问,他都低垂着头,精神彻底衰颓了。
看到这里,宋忱不由得感到奇怪。
——“他反应不对劲。”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他一惊,转头就看到陆和锦站在自己身侧,目光同样定在屏幕上。
陆和锦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发尾还是湿的,显然是刚才才来。
宋忱听他缓缓补充道:“他和毕逢书只是普通师生关系的话,不应该只是悲痛。正常人听到学生他杀的消息会恐惧。但他都是悲伤,而且还这么明显。”
简直就像是特意表现出来的一样。
他目光一滞。
他们想到同一个地方去了。
见他自发现自己起就没把视线挪开过,陆和锦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刚刚敲了门的。”
宋忱知道他想岔了,略过了这个话题:“许湘在哪?”
陆和锦一皱眉,狐疑:“你找她干什么?”
“她让我等她。”
他皮笑肉不笑:“宋支,小姑娘的心思你知道吧?”
宋忱:“我没有那个心思。”
他正欲起身,椅子却猛然被人一转朝向陆和锦。陆和锦手撑在转椅扶手上,限制了他的行动:“宋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喜欢犯花痴。”
宋忱默了默,示意陆和锦撤开手:“……待会儿你要亲自去审他吗?”
陆和锦站直了身体,意外的没追究他转移话题,一点耳上的耳麦:“我用这个指挥他们就行了。”他取出另一个,“试试?”
宋忱准备开口,却忽的目光一错,越过他看向门口的人,站起身:“张局。”
张钦和两名下属走进来,笑着点头:“小宋来了。刚刚我听说有人把你拦住,想着哪个警察不走心,都没有派人去接你,过来表示一下歉意。”
说话间他瞥过一旁的陆和锦,笑里藏刀。
陆和锦径直无视他这次的警告,自顾自道:“......我不都亲自送他来这了,还是你要我送佛送到西?”
听到他的话,张钦笑着一把朝宋忱按低了他的脑袋,才走到宋忱身边,说:“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宋忱听懂他话里的意有所指,应了一声,和他们一起离开了监控室。
张钦挑着人少的走廊走着,适时的开口:“这两天我收到了不少庭阳省那边的通知,按理说,像礼佛村发生的案子好像根本不能惊动特案组来调查吧?”
虽然时商量的语气,但话底的探寻可不止一星半点。
见宋忱没说话,他仍旧泰然自若的介绍道:“左边的人是姜科长,右边是叶科长,彼此都知根知底,不用见外。”
“嗯。”宋忱明了,“丁主任没向你解释吗?”
“那个老家伙,比谁都忙似的,哪能指望他啊。”他哼了哼,转向宋忱,停下了步子,“所以你们真是为了十年前那案子?”
宋忱跟其止步:“是。案子十年前没被侦破,师父希望我十年后将其查明。”
他只说了其中原因的一部分,至于关于他在查“犯罪组织”的事,他并不打算告诉其他人。
连他的队友都不知道。
张钦表示了解,半晌,叹了口气:“老丁啊......还是那么倔。”他正正看着宋忱,从怀里摸出一本红簿子,“过了十年了,案子不好查了。遇到人手不足的情况直接从局子里调,拿着这个证明,不用申请批准。”
宋忱也没有推辞。
张钦望着他,忽然朗声一笑,背着手又和两名科长走远了。
“可是让老丁养出了个不得了的苗子哟......”
宋忱目送他们远去。
四周安静下来,他才发现韩奕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
他回拨过去:“怎么了?”
韩奕:“宋队,燕麦......”
他这会儿才回忆起来,于是询问了韩奕的所在,快步赶去。
而刑侦队这边的审讯已经结束了。
许湘伏在桌上飞快的写字,站在她身边的李希原有停顿的口述着。
“范叙七年前来到青怀市出差,偶遇正在上高一的毕逢书,两人因此结缘,后来成为恋人。在毕逢书念高三时,他以‘不能耽误她的学业’为理由分手,同年回到颍泉省任职庆英大学的声乐教师。之后两人不再有过联系。”
“直到三年前毕逢书考入庆英大学,机缘巧合下选择了声乐选修课,他们才在分手后第一次见了面。”
许湘记着也不忘小声骂了一句:“渣男。”
“......范叙与死者,受害者没有发生过矛盾冲突。据他口述,4月2日下午两点他就开车回了老家颍泉省的秋雨镇,没有来过礼佛村。”
记述间,陆和锦走了进来。
李希原一敲许湘的头:“专心点。”
她又挪回视线,只是余光一直瞄着陆和锦。
果不其然,陆和锦走到桌前自己的座位上时,一顿,问:“谁的燕麦?”
许湘第一个抬头:“不知道!”
李希原再次将她按回桌前,见他目光撇来,也摇了摇头:“不清楚......”
陆和锦盯了桌上的燕麦两秒,喊:“林瑞!”
林瑞从饮水房里探出个头:“咋了?”
他的视线看了看桌上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又在林瑞磨出几个豁口的大瓷杯上停留了几秒,沉默了一下:“......没事了。”
林瑞哦了一声,又钻回去了。
玻璃杯里的燕麦还是温热的,陆和锦脑子里生出对一个人的猜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思考了片刻,他把一开始拦住宋忱的警察叫了过来,琢磨了一下,问:“你觉得调过来支援我们的那个队长怎么样?”
警员语气挺活跃:“很好啊,拦错了人也没怪我,还指导了我。”
陆和锦若有所思,指尖时有时无的轻拨着玻璃杯。
半晌,他小声道了句。
“我才不会被一杯燕麦就收买......”
*
谢亭柳是在调控室找到宋忱的。
她一边走进来一边脱掉身上的白大褂,往他身边一坐:“有新进展?”
调控室空间宽敞,另有几名警察分工调查,都低着头盯着设备,抽空朝她打了个招呼:“谢法医。”
宋忱也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目不斜视:“暂时还没有。刑侦队那边通知了消息,季钰经过取证调查,证实了4月2日范叙开车回了秋雨镇,一直待在镇上,没有跨省到礼佛村的时间。”
谢亭柳:“你还是怀疑他?”
“只是他最有嫌疑。”
“是情杀......利益纠纷?”
宋忱偏头看她一眼:“你改改八卦的毛病。”
她笑了一下,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几缕碎发垂在他额前,而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谢亭柳停了停,抬起了手。
“笃、笃。”
两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宋忱看过去,见是陆和锦,稍一点头:“进。”
对方带来一个文件袋放到他手边:“张局说这是你用得上的资料,整理好让我给你送过来。”
他瞧见文件袋左上角贴的红签,一顿,然后道了声谢,回头继续调控监控录像。
屏幕上显示的是4月2日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进出青怀市的车辆,并且还在不断缩小时间段,逐渐精确至凶杀案发生前后。
电脑自动捕捉的虽然迅速,但筛选下来有嫌疑的车辆仍然众多,这就需要警方人力去查。
陆和锦不知何时停在他身后,俯身一瞬不瞬的盯着屏幕上筛选出来的若干车牌号,双臂撑在宋忱椅背上,忽然一笑:“宋支,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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