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溜”一声，他抬起头，嘴唇被辣成鲜艳的红色。皮肤却很白，偏圆的眼睛一弯，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来。
顾寒眉尖极轻微地一挑：“那我们边吃边说。”
江暄：“好的——吸溜。”
“……”
顾寒忽然觉得有点饿。
不过这点感觉很快就过去了。他定了定神，盯着视频中的青年，似乎要把他每一丝表情都捕捉到眼里。
“第一件事，《毒刺》的杀青照出来了，需要你帮忙挑出最合适的九张。”顾寒淡淡开口，“我有选择困难症。”
江暄：？？？
“选择困难症”几个字被顾寒冷冷地吐出时，江暄差点被嘴里的辣椒油呛到。
什么鬼？
孙振给的注意事项清单里面没有“选择困难症”这一项啊。
可不等江暄拒绝，那边顾寒已经把一个压缩文件甩了过来。
江暄看清文件的大小，差点又被呛到。
——整整1G？！还是压缩后的？？
一瞬间他简直以为顾寒错发了什么小视频给他。
江暄：“……”
江暄默默地等待文件加载，忍了忍，没忍住吐槽：“寒哥，这个文件有点大啊。”
“嗯。”顾寒点头，“是比较多。”
“……”江暄迟疑，“万一我挑的不好怎么办？振哥他们的眼光肯定更好！”
“这个工作轮流来。”顾寒面无表情，“你是新人，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江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有拒绝的份？
江暄疯狂腹诽，这算哪门子的紧急工作。
好在网速还算给力，等江暄嗦完粉，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图片加载出来了。
“……”江暄被一大片绿、灰、黑还有蓝色晃花了眼睛。
他已经打开电脑，整整一个屏幕中，全是顾寒穿着迷彩服的剧照。
有正面的、侧面的、站着的、坐着的、趴着的……
持枪的、冷笑的、搏斗的、浴血的……
单人的、双人的、群体的……
全是顾寒。
——他要瞎了！
这是一个黑粉能看的吗？
近千张顾寒，直接激发了江暄的“密集恐惧症”。
江暄感觉眼前一片眩晕，大部分照片都仿佛换了个角度的复制粘贴，甚至有很多照片就是重复拍的，放在手机清理大师中也会被认为是“重复图像”的那种。
……这该怎么选？
顾寒绝对是在为难他！
等那阵无法言喻的眩晕过去，江暄才重新聚焦，尝试去“欣赏”顾寒。
其实是帅的，比他见过的绝大部分人都好看。
但太多了，怎么挑出最合适的九张？
江暄头疼片刻，干脆放弃了挣扎。
“这张不错！”他打起精神，随便选中一张看得过眼的图，开始今日的表演，“蓝绿色迷彩服充满野性的张力，黑色筒靴勾勒出小腿线条，非常干净利落。”
“再配上这坚毅的神情，皱起的眉头，眼神里倒映着火与血，”他长叹一声，“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描述你的帅气了！”
“……”顾寒侧了侧头，右手拖住下巴，“继续。”
江暄：？
江暄：“……”
“还有这张！”江暄装作“众里寻他千百度”一般滑动鼠标滚轮，在几百张图片中又瞎定格一张比较显眼的图。
“刚才我一眼就见到这张！”江暄张口就来，“原因很简单，这张尺度更……众望所归，用最完美的角度展现出了寒哥你的腹肌。”
“整整八块！腹肌！”
“多少粉丝看到会舔屏，流鼻血，甚至昏厥过去？”
“何况这张图还有一点男友视角的感觉，如果发出去，一定是给粉丝最好的福利。”
“他们会开心死的，信我，寒哥。”
顾寒：“……”
顾寒也没想到这人这么能吹，顶着一张单纯的脸，说出的话却挺有煽动力。
……做文案策划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不过还要等一等。
漫长而愉快的夜晚，现在才刚刚开始。
顾寒等江暄吹完，静静地打量他片刻，在江暄似乎有点忐忑的目光中开了口。
“真的？”他说，“我怎么觉得这张好一点。”
聊天框随即一亮，是对面发送了一张图片过来。
江暄点开，发现是一张和第一张自己看中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顾寒发的这张，光影更暗一分，没有别的区别。
“…………”江暄忍住内心深处蓬勃的吐槽欲，胸腔里的兔子砰砰拳击，表面却露出不解的神色，“为什么？因为背景更暗，更有感觉？”
顾寒：“你再仔细看看？”
江暄：？
江暄：他是在被迫玩“大家来找茬”？
找的还是顾寒照片的不同，对于一个资深黑粉来说，简直是最变态的游戏。
江暄无语，在脑海中重温了一下合同中的基本工资与拿到“新人奖金”那一刻的小感动，决定好好完成这见鬼的“作业”。
他的目光从顾寒的下巴开始，落到顾寒薄情的嘴唇，挺直的鼻梁，再到那双漂亮却令人遍体生寒的眼睛，仔细对比，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同——第一张的眼睛睁开角度，比这一张稍微小了一点点。
大概不到0.1毫米的差距。
还有一个不同。
江暄静下心来，又发现了另一个细微的差别。
也许是镜头在拍摄前后进行了略微的挪移，也许是光影在半秒间发生了变幻。
风动，枝叶扑簌露出一道罅隙。
夕阳的光便恰好露出一厘，缀在了他的睫毛上。
像是落下一粒金粉，四周闪烁着斑斓的光晕。
明明演的是铁血硬汉，却因为这一点微光，显出一点柔情。
甚至有一丝妖异。
江暄：“……”
细节大师就是您！
“那就选第二张吧。”江暄不得不承认，“寒哥你帅的更有烟火气。”
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你举荐我否定，足足聊了三个小时，终于把九张图片定下来。
江暄：信了你真有选择困难症。
期间他都坐不住跑了几趟洗手间，甚至对着视频直接打哈欠。
唯有顾寒八风不动，一直坐在镜头面前，用那张没有表情的俊脸盯着江暄，和他讨论自己照片的每一个细节。
“……”
江暄从来就没见过比顾寒还要自恋的人。
彩虹批吹得他都要词穷了。
江暄忍不住第一百零八次看时间——已经十点了，也该结束了吧。
随后他瞧见视频那头，顾寒低头操作片刻，又抬起头：“OK，我发微博了。”
江暄：？？！
一句话直接驱散江暄的困意，他打开微博，找到顾寒的主页，发现他刚刚发了一条微博，带有＃毒刺杀青＃的tag，文字依旧简短而装逼，用一个单词概括了这场长达三小时的折磨。
顾寒：【Selected。】
顾寒：【／图片*9】
江暄：“…………”
这个人又开始肆无忌惮地玩弄热搜了！
果不其然，这条微博下的评论以恐怖的速度增长，几乎每点进去一次就能收获成百上千的评论。大部分是“啊啊啊”的尖叫，还有一些慌乱中打错字的、语无伦次的危险发言，甚至还有粉丝干脆排起队形呐喊，浮夸的感叹让江暄看了都自愧弗如。
【这是我能看的么？是我能在周日晚上看的么！！啊啊啊我兴奋到自戳双目！！】
【兴奋到原地后空翻！！然后我一个托马斯回旋，一头撞到了哥哥的腹肌上！】
【兴奋到呼吸急促，四肢抽搐，姐妹们我已经拨打了120！】
【你们谁能比过我，兴奋到我人没了！现在打字的是我的鬼魂！】
江暄：“…………”
他一个黑粉，在这其中是多么格格不入。
“恭喜寒哥，热搜预订。”
江暄刷的头疼，还不忘随口恭维，似乎在顾寒面前演戏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他抬头看向顾寒：“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最好没有，这个点也该下班了！
顾寒没有回答，他正在单手刷手机——并不是在看微博评论，而是在搜索一个视频。
片刻后，他找到了，发送给江暄。
“可能还要辛苦你一下，”顾寒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右手倒扣手机，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和孙振商量后，决定把工作室的官微交给你打理。”
“这是前两天去海边拍的vlog，算是给下一部电影预热。”
“视频都剪辑好了，缺的就是文案。”顾寒满意地看着画面中青年呆滞一瞬，眼睛微微睁大，“你说擅长文案策划，一刻钟可以搞定吗？”
江暄：“…………”
江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后悔在简历中多提了这一嘴，给了顾寒让自己加班的理由，但更多的是震惊——工作室、官微？居然就这么给他了？！
如果间谍也分等级，那他算不算史上最快拿到核心机密的间谍？
简直可以作为功勋，在他黑顾寒的历史上添上重重的一笔。
“这是官微账号和密码，我、孙振和你都能登陆。”顾寒说到做到，直接把账号密码甩给江暄，“你先看看视频。”
江暄：“……”
江暄按捺住胸腔中抓狂的暴力兔，点开vlog，首先看见的便是一望无际、深蓝的大海。
那个夜晚没有月亮，只有渺茫的群星散布天穹，仿佛在蓝黑色的天鹅绒上撒下了一把碎钻。
周遭一片寂静，有鲸在浪潮中起落，发出空灵的长鸣。
风卷起海浪，镜头一半露出水面，一半没于水中，仿佛一只暗中窥伺的眼睛，亦或是，一只被蛊惑的鱼。
在这样一个夜晚，它浮出水面，睁大眼睛，看见水面的波纹一圈圈扩大，不远处嶙峋的黑色礁石后，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响。
一双手臂撑起，水珠簌簌而落，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
礁石后，男人露出脸来，表情冷漠，只看了镜头一眼，便垂下眼睫，从礁石上站了起来。
他长手长脚，上半身赤/裸，湿漉漉皮肤在夜色中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下半身的黑色长裤完全湿透，被远方的光一照，泛出粼粼的光。
男人背过身，面对大海，静静站了一会儿。
如同融入夜色的妖魅，与黑暗浑然一体。
突然间，镜头一晃，久违的水波迅速上移，是男人从高处跳到了海里。
“噗通——”
他的姿态娴熟而优雅，如同一只真正的鱼那般，划过波涛，破水而来。
镜头仿佛被定住，只能微微颤抖地看他迅速接近。
那张俊美到妖异的面庞放大，淡色的薄唇吐露出几个字，随后伸出手，一把蒙住了镜头。
——如同蒙住鱼的眼睛。
“抓住了。”
屏幕归于黑暗，江暄屏住呼吸。
“……”
事实证明，顾寒的颜值真的很能打。
尤其是动态影像，比静态的图片更胜一筹，营造的氛围感令人身临其境——他黑的从来都是他的态度和人品，而不是他的颜值。
因为看了进去，这次这夸赞也显得更真心诚意。
江暄：“拍的不错。”
“镜头是谁的视角？”
顾寒唇角轻轻一勾：“暗恋者的视角。”
江暄：“……哦。”
他懂了。
他不想再和顾寒反复探讨修改文案，只想速战速决，于是打开顾寒工作室的官方微博，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以往文案的风格。
如他所料，以往的文案一看就是张克写的，有不少专业说明与介绍，透出一种技术的高傲与冷感，和顾寒本人简短装逼的风格很搭。
而这个视频，似乎可以尝试换一个风格。
江暄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凝神思索，右手自然而然摸来电脑旁的圆珠笔，放在唇间叼了起来。
——这是他写作时最常用的动作，似乎只要叼着一只笔，便能文思泉涌，妙笔生花。
该怎么写呢？
打开的文档遮住了视频，江暄陷入沉思，甚至忘记了顾寒的存在，自然也发现不了那人看他的眼神，墨色逐渐加深。
【黑夜盛满我的秘密。】
【星星盛满眼睛。】
【我浮出水面看风景。】
【然后看见了你。】
江暄删删改改，最后留下这四句，文笔简洁直白，带着一点“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的意境。
好像一只自卑、孤独的鱼，在白天从不出现，只有到了夜晚才敢现身，远远地望向心上人，对海浪无声地诉说自己的心事。
江暄把这四句话发给顾寒，作者病一犯，忍不住开始脑补。
“这是一个暗恋的故事。地位与身份的悬殊，让它只能远远地望着，不敢接近。”
“但谁看见了谁？谁又把谁装进眼睛？”
“当他发现你朝他游来时，整条鱼都惶恐到颤抖。”
“你会杀了我吗？还是赶我走？”江暄不知不觉地代入说，“却没想到那双手只是温柔地捂住我的眼睛。”
顾寒静静地看着他：“所以最后暗恋成真了？”
江暄点头：“嗯。”
“……”顾寒挑眉，唇角的弧度更大，连眼睛中都露出笑意，“你很有灵气。”
那可不？
江暄腹诽，整整一晚上，顾寒终于说了一句动听的人话。
焕：崽，你老攻好看吗？
某人：很有灵气，那就由你来演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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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Chapter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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