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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入孔,“咔哒”一声,门开了。
沈见川推开门,房内的陈设一览无遗。
客厅里的黑色皮质沙发,古老的落地台灯,就连置物柜上的零星小件都还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薛韵有些吃惊,嘴唇翕动着,身体却不由自主跟着他进去了。
意外的是,房间内不仅陈设未变,就连地板家具都一尘不染。
相较于他在月港泰和园所住的房子,这里简直更像他的落脚点。
她没忍住问他:“这里怎么这么干净?”
沈见川停下脚步,转身悠悠开口:“每周都有请人打扫。”
他再次抬步往两间卧室走去。
两间卧室分布于走廊的斜对面,大门距离仅五步之遥。
这里的房子比较老旧,她记得以前卧房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对方稍微动静大些,彼此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见川推开她曾经居住的那间卧室房门,里面的摆设依旧,只是床上空荡荡的。
她随意瞟了几眼,没有睹物怀旧的心思。
再然后,两人又到了他的那间卧室。
床上整齐摆放着两个枕头,书桌上码着一排排书。
薛韵进去,停在桌前伸手抽了一本书出来。
她记得,以前他偷偷练习台词时曾经被她听见过,那时候她的气性大,说话还没个把门的,直接叩门质问他说“天天躺死人堆里哪有你念台词的机会,能不能小声点别打扰别人休息”。
现在想想,沈见川能容忍她一直到集训完,不是他脾气太好,就是他真的太喜欢她了。
他看见她翻阅那本书,也想起了曾经的事。
“你还记得当初怎么说我的吗?”
“记得。”薛韵接话,“现在想想,我当时胆子怎么那么大的。”
“也亏我忍住了。”
“什么?”
“我当时差点哭了出来。”
薛韵忽地扭头,一脸“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一个大男人这么脆弱的吗?”
“谁想被喜欢的人看不起?”
“没有看不起……”她注视着他的双眼,仔细回想当时自己的心境,“好吧,可能是有点。”
薛韵敛唇轻笑,“我一开始见到你,知道你是演员后还以为你是什么即将要火的流量呢,毕竟长着这么一张脸。谁知道你和我说,你就是个死尸专业户。”
她说话的时候,沈见川已经闲散地坐到了床沿,“所以,为什么啊?”
“什么?”
“为什么只能演尸体?”
这句话,早在十年前她就想问。但后来与他熟了以后,每次看见他带伤回来,这句话她就怎么都问不出口。
“因为……”
“因为我当时拒绝了潜规则。”
“啊?”
“有一个娱乐公司的经纪人找过我,女的,说要给我机会。我当时以为自己真有那么幸运,这么快就被人发掘了。谁知道和她面谈的时候,差点被她送上床。我后来才知道她在娱乐圈风评一直不好。”
沈见川双腿微张,大咧咧坐在那里,十分平静地讲述着这段并不轻松的事迹。
薛韵听着他说,心脏不自觉揪紧,就像是一股扭曲的麻绳,还在不断使力。
那感觉并不好受。
“好在她后来也遭到报应了。”
“嗯。”她应声,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沈见川耸肩,“我没说要回去。”
“不回去,那……睡这?”
“嗯。”
薛韵:“我呢?我房间好像没有被子。”
“你睡这。
“那你呢?
“我也睡这。
薛韵手里的书突然摔在了桌面上,“砰”的一声,犹如她原本平静的心骤然狂跳。
“什么……意思?”
沈见川打量着她的表情,短短几秒内变化莫测的脸色让他不禁哼笑出声:“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和昨晚一样,我打地铺你睡床。”
“还是,你想和我一起……睡?”
“什么啊!”
“哈,我想的和你一样好吧。”她清清嗓子,“我只是怕你明天还要拍戏赶不回去,而已、而已。”
“好好好。”
沈见川舒朗的笑声不断传入她的耳中,嘴上说着好,心底怕是早在笑话她了。
薛韵羞愤地站在他身前,慢慢的,竟被他的笑声感染,自己也笑了起来。
好半晌,沈见川的嘴角才得以控制。
他起身,腾出床上的位置给她,随后从衣柜里拿出一张竹席和一床夏凉被扔在了地上。
“卫生间洗漱用品都是齐全的。你先还是我先?”
“我先吧。”
她现在确实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不然为什么当他问出这句话时,她竟会觉得两人像新婚夫妇一样?
仓促逃离现场,片刻,卫生间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这门的隔音效果还如当年,沈见川坐在竹席上,能够清晰地听见瓶子掉落的声音,以及什么时候开水、什么时候关水。
燥热袭上心头,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
半小时后,薛韵终于出来了。
她还穿着原来的衣服,沈见川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没有准备她的衣物。
他起身,推开衣柜门,拎出一件崭新的衬衣,随后想了想,又在小柜子里翻找了半天,掏出一条男士四角裤,“都是新的。”
他把东西递给她,“换吗?”
薛韵愣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好。”下一秒抱过那摞衣服又冲进了浴室。
洗衣机放在卫生间,她把贴身衣物简单清洗后,又将白日穿着的衣服扔了进去。
前前后后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沈见川终于洗上澡。
他的动作很快,生怕薛韵又像昨天一样,躺在床上莫名就睡着了。
因此大概只过了十分钟,洗漱便草草结束。
薛韵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房内的空调轻声运作着,凉意十足。
见他进来,她撩起眼皮看向门口。
忽然,那张洁白的脸上瞬间晕开潮.红,“你、你很热吗?”
入目的男人只穿了一条黑色裤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条裤衩的长度似乎也与平常的裤子不同。
怎么会只在大腿根往下一点?
赤.裸的上半身,搭配着一双修长且布满肌肉线条的长腿,令人垂涎欲滴。
等等,她在干嘛?
薛韵猛然垂下脑袋,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熄灭的手机屏幕上。
“是有点热。”只听见他说,“现在进来好多了。”
随后这人便若无其事地躺上凉席,将薄薄的被子盖在了身上。
原来真是她想多了。
下方的人已然没了动静,薛韵怕他睡了,小声叫了他一句。
“嗯?我没睡。”
“那你在干嘛?”
“回消息,回李感那个催命鬼的消息。”
“他不知道我们出来了?”
“嗯,我没说。”
“好吧。”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寂。
空调外机呼呼作响的声音伴随着杂乱无章的心跳声,薛韵连翻了几次身。
就在她头脑发沉昏昏欲睡间,男人低沉的声音突然灌入耳中,像是一记撞钟,生猛将她惊醒。
“被子怎么不盖好?”男人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耳边,他把她压在身下的被子扯了出来,盖在她身上,“困了?”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
“可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
“你说,我听着呢。”
“这次,为什么这么急着来找我?有心事?”
“嗯。”她清醒过来。
翻转个身,想和他挨近些。
沈见川坐在床沿,宽肩窄腰直挺挺地侵占她的眼睛。
薛韵不受控制的往他身后挪了挪,侧脸停在离他一拳距离的地方。
只要他稍一动作,就能接触到的地方。
也许是脸压在床上导致变音,她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那个经纪人又来找我了,说了好多,我动摇了。”
“为什么?”
“在他的规划下,我以后的人生就是既有钱又有名,想想好像真的让人向往。”
“那又为什么没有答应?”
“因为,舞蹈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沈见川突然转身,腰部随着他的动作不小心蹭到了她的脸,从鼻尖一路下滑,他甚至感觉到了她唇瓣的温度。
悬在嘴边的话因为这个意外戛然而止,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那张精致的侧脸,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咳。”他轻咳一声,“我还是坐下去和你说话吧。”
薛韵眨巴眨巴眼睛,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心头忽地涌上一丝失落。
“薛韵,有时候做选择只是一瞬间的事。”
“我当时选择去当群演,也不过是看它来钱快。可后来,脑子里绷着一股不服输的劲,竟然慢慢的也走了这么远。一开始我也很纠结,赚了点钱想着要不要换一条出路,可后来有了粉丝,这种羁绊让我无法迅速抽身。”
他叹了口气,“我也没什么梦想,生活推着我往哪走,我就往哪走。但是渐渐,我好像就有了目标。”
“什么目标?”
“让粉丝骄傲,让自己赚更多的钱。”
“我也想。”她嗫嚅道,“我也想赚更多的钱。”
“所以我幸运就幸运在,我没有梦想。那么我做的任何决定都只需要顺从当下的境遇。”沈见川,“可你不同,你现在属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薛韵听见他的话,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心情郁闷,她撑起上半身向床下看去,“那我该怎么办?”
“你?”沈见川与她对视上,“想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舞蹈?名声?还是钱?”
“总得有一个排第一。”
薛韵撑着下巴看他,“为什么不能同时拥有?”
沈见川听到她这句话,莫名伤感起来。
如果是从前的她,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想什么放手去做便是。
“你怎么了?”
沈见川异常的神色打断她的思绪。
他摇摇头,继续说:“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但你自己一定要想清楚让你一路坚持过来的到底是什么,选了这个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以后会不会后悔,如果不会,那就去做。”
“薛韵,无论你选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沈见川坚定的眼神触及到她内心深处,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着她。
她好像,也没那么害怕出错了。
薛韵望着那双深潭,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嗯。”她点头,“我会想清楚的。”
这一刻,不光是梦想与名利的选择,在她心里,另一颗种子也悄然发芽。
她看着沈见川,好像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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