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彦盯着盒子上的字看了良久，神色莫测。
孟攸宁判断不出他是嫌弃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只得小心翼翼地试探问：“这是我经常吃的，很清爽，你要不要试试？”
你经常吃什么玩意儿？
江彦感觉自己手都在发抖，他修长的五指合拢，几乎要将掌心那个小盒子捏扁。
孟攸宁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变。
顽劣，轻佻，玩世不恭。
连这种事都说得这么自然而然。
江彦瞟了一眼茶几上那份他昨晚拿回来的《一见钟情》的演员合同。
为了拿到角色，孟攸宁居然毫不避讳地当面给他送套子？
而且昨天的饭局，孟攸宁完全不知道自己会过来，所以这套子他是随身携带着，随时准备着跟别人去开房？
昨晚准备和刘制片开房没开成，今天转头就把这东西送给自己了？
“你要是不喜欢吃的话......”孟攸宁见江彦半晌没说话，讪讪地接着说，“给孩子吃也......”
“出去！”江彦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手指向入户门，“请你出去。”
孟攸宁心中暗叹，看来送礼也解决不了问题，旧仇新怨，江彦现在肯定是恨透了他。
江彦现在正在气头上，他再多说，恐怕也是火上浇油，不如等他冷静些，再想办法跟他道歉，然后把之前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解释清楚。
孟攸宁咬了咬红肿发痛的嘴唇，往下扯了扯口罩，识趣地自己走了出去。
正午太阳毒辣，孟攸宁顶着烈日，看着自己脚下小小的一团影子，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
半晌，他摘下口罩，摸了摸自己肿得像香肠的嘴唇。
还有点怀念这种感觉。
但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了。
江彦恨他入骨不说，单说江彦已经结婚有了女儿，他就绝不能去插足人家的婚姻。
*
孟攸宁走后，江彦在沙发上坐了好久。
他无数次回想高中时候的情景，每一个细枝末节都被他咀嚼得发苦。
“江彦同学，”孟攸宁仰躺在地上，语调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有个事情我必须跟你严肃地谈一下。”
“谈什么？”江彦以为他要追究自己把桌子搬走害他摔倒在地上的事。
“谈个恋爱。”
孟攸宁的眼睛很好看，像一枚桃花花瓣的形状，眼尾微微上挑，晕染着一层薄红，配上他那散漫不经的笑容，是一副多情而不专情的模样。
江彦眼睫轻轻颤了一下，起身把自己的桌子搬回原处，坐下来捧起刚才在看的书。
“喂喂喂，”孟攸宁还维持着那个姿势，“不要那么冷淡嘛，行不行的，你给个痛快话。”
江彦仿佛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一样，目光落在书上。
孟攸宁并不气馁，自己慢悠悠地起来，一边收拾凌乱的椅子腿，一边挑衅似地对江彦说：“早晚把你追到手。”
江彦当时没有住宿，每天下午6点放学直接走。
6点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擦黑，江彦往自行车棚走，心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总感觉自己身后有人尾随。
他顿住脚步，四下环望一圈，除了三三两两其他走读生，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他压下心头疑惑，整了整书包带子，一头扎进黑黢黢的车棚。
他并不急着去取自行车，而是靠在门侧，静静守株待兔。
不多时，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探头探脑，江彦当机立断，一个箭步上前把尾随者双手一拧，反剪在身后。
江彦揪住他的后脖领，对方告饶：“江彦！轻点，轻点！”
是孟攸宁的声音。
江彦的手顿在原处，他的目光落在孟攸宁后颈上，在脖子以下、平时被衣服遮盖住的地方，赫然是一枚红色的心形胎记！
江彦怔怔地望着那块胎记，一时忘了手上的动作。
“江大侠，江大哥！饶了我吧！”孟攸宁挣扎着，疼得满脑袋都是汗。
江彦回过神，赶紧松了手，失神地喃喃道：“怎么是你。”
孟攸宁甩着胳膊，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嘶哈着抱怨：“当然是我啊，要不然还有谁。”
江彦有些神魂游离，因为光线昏暗，孟攸宁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继续咕哝：“我说你下手也忒狠了点，我这胳膊快要废了！喏！你看！你要对我负责你知道吗？”
孟攸宁抬着柔若无骨的胳膊在江彦面前晃了晃。
“你跟踪我干什么？”江彦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常态，长腿跨了几步，推上了自己的自行车。
那是一辆很破旧的自行车，车身的漆皮已经爆裂开，车把处也生了锈，没有后架，不能带人。
江彦旁若无人地推着自行车往外走，孟攸宁跟在身后像块狗皮膏药一样。
“就......想多了解你一点嘛，”孟攸宁有些幽怨用拇指蹭了蹭鼻尖，“你看你，这么高冷，对人总是爱搭不理的，我不跟着你，怎么了解你，不了解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你追到手。”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江彦冷冷地丢下这一句，跨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孟攸宁深吸一口气，把拇指和食指对捏，含在嘴里，对着江彦的背影吹了个声调拐了好几个弯的流氓哨，调戏意味十足，引来不少路过的学生侧目。
学校组织了中秋节晚会，在全校范围内征集节目演出。
文艺委员董婕是个高挑又漂亮的女孩子，她在挨个问一班的同学有谁要出节目。
走到孟攸宁桌边，董婕白皙的脸上染上一抹绯红，她声音轻轻地，“孟攸宁，你要参加中秋晚会吗？”
孟攸宁手上转着笔，上身往椅子背上用力一靠，碰得江彦课桌晃了一晃。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桃花眼微微一挑，拖腔带调地：“你参加，我就参加。”目光向后轻轻瞟了一眼。
董婕抿唇一笑，“咱俩来个弹唱吧，你弹钢琴还是吉他？”
孟攸宁唇角一勾，懒懒地说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
董婕被他逗笑了。
“那我把你名字写上了啊，回头咱们再找时间商量一下选曲的事。”董婕赧然道。
孟攸宁眼尾含着笑，冲董婕一扬下巴：“把我名字写好看点。”
董婕脸上的红晕更加深了几分。
董婕走后，林沫激动地跑过来，一只胳膊勾着孟攸宁的脖子：“孟儿，雪琪要来临城开演唱会了！”
雪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明星，甜美可爱风，斩获无数少男芳心。
“开就开呗。”孟攸宁兴致缺缺。
“靠，你什么情况！”林沫惊道，“你不是最喜欢雪琪了吗？以前每张专辑都买的啊！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为了在见面会跟她握个手，你他妈在大雪地里排了一晚上队！”
“那个时候喜欢，不代表现在喜欢，”孟攸宁神情懒散地撑着下巴，“难不成还要喜欢一辈子啊？”
“我算是知道你妈为什么总说你三分钟热度了，”林沫指着孟攸宁，“喜新厌旧，花心大萝卜！”
孟攸宁笑得眼睛眯起来：“放心，我对你忠贞不渝，你是我的唯一～”
林沫嫌弃地搓着鸡皮疙瘩，撇着嘴说：“你少恶心我。”
没有人注意到后桌江彦的用来画辅助线的铅笔笔尖无声地断了。
中秋节前一天晚上，临城一中的晚会如期而至。
全校师生都坐在观众台上，孟攸宁一曲吉他摇滚把现场气氛推向最高点。
随后满室一黑，柔情缱绻的钢琴音流淌而来，聚光灯打开的一瞬，舞台中央的大三角钢琴旁坐了一男一女，四手联弹了舒缓的前奏，然后孟攸宁拿起话筒，深情而清润的嗓音在大礼堂里流转，观众席中时不时传来“金童玉女”的喟叹。
“我只，喜、欢、你～～”歌曲最后一句被孟攸宁唱出来抵死缠绵的味道，台下尖叫声此起彼伏。
观众席最后一排一个似乎与世隔绝的角落，一名高高的男生站起来，光线晦暗，孟攸宁隔着十几米依然能看清他侧脸分明的棱角。
男生漠然往外走，高音喇叭里突然传来他的名字：
“江彦！”有几分歇斯底里的味道。
现场陡然一静，全校师生都顺着孟攸宁的目光望过去。
瞬间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江彦怔在原地，面无表情地与孟攸宁遥遥对视。
“我！喜！欢！你！！！”
孟攸宁的喊声响彻礼堂，回环不绝。
现场起哄声，尖叫声，口哨声一浪高过一浪，烈火烹油一般，气氛沸腾了。
直到孟攸宁被两名保安拖下台，晚会才得以继续。
*
一阵门铃声把江彦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把小绿盒子塞进衣服口袋里，起身去开了门。
“程总，”是他的助理小郑，“这是您让查的东西。”
小郑将一叠叠的纸分别递给江彦，“这个是个人经历，这个是他演过的作品列表，这个是，”小郑微微停顿了一下，“酒店开房记录。”
小郑递过来厚厚一沓A4纸，江彦捏了捏那叠“酒店开房记录”，眉头皱得很紧。
“这么厚？这些全是开房记录？”
“是的，”小郑说，“这些全是，而且还是——双面打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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