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孟攸宁怔在原地,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你......”孟攸宁刚刚哭过,现在鼻音还很浓重,又控制不住地心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彦此刻没有穿病号服,而是换回了平日里最常穿的西裤和衬衫,整个人高瘦挺拔,病气并不明显。

“比你早几个小时。”江彦淡声道。

孟攸宁当即嘴巴微张说不出话。

“放心吧,”江彦安慰他,“该听的都听到了。”

孟攸宁:“......”

这时,小黑跑过来,用头蹭孟攸宁的裤腿。

江彦垂下视线,看着小黑,幽幽道,“不要我了,连儿子也不要了?”

“我下个月就要进组了,没时间照顾它。”孟攸宁解释,他去拍戏,总不能带一只猫。

“哦——”江彦把这个字音拉长,“我过两天就要死了,可能......也没时间照顾它了。”

孟攸宁:“......”

江彦:“你不是知道吗?”

孟攸宁:“知道什么?”

“知道我快要死了,”顿了顿,江彦又说,“所以,为什么不好好安置小黑?”

孟攸宁哑口无言,半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是我考虑不周,我还是把它带走吧。”

“这里是小黑的家,你要把它带到哪里去?”

“我......”孟攸宁自己现在居无定所,又能把小黑带去哪里呢?

“反正这房子你也不要,”江彦声线清冷,语气淡淡的,“那我就留给小黑了,你别把它带走了。”

“随便。”孟攸宁垂眸看着地板。

“那我离开以后,你记得定期过来喂它。”

孟攸宁恶狠狠的目光斜斜从眼尾瞥着江彦,胸腔起伏加剧。

空气凝滞半晌,江彦突然把手中的几张卷成筒状的纸丢给孟攸宁。

“这个给你。”

“什么?”孟攸宁没打开。

江彦:“几个新项目,S级电视剧,男主,我给你挑的。”

孟攸宁手指无声蜷了蜷。

江彦:“如果档期不冲突,你可以多选几个。”

室内一片死寂,孟攸宁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江彦:“你跟了我这几个月,什么好处都没捞着,是我考虑不周了,对不起。我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这个金主该怎么当,委屈你了。”

孟攸宁死死咬着嘴唇。

又是静默半晌,江彦突然说:“孟小孟。”

孟攸宁抬起赤红的眼睛睨着江彦,喉咙像是堵了酸涩的硬物,让他呼吸都不顺畅。

“以后别去兰若寺许愿了。”

“什么?”

“虽然很灵,但保质期太短了。”江彦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红漆有些斑驳褪色的小木牌,他读着上边的字:

“希望江彦(1995.1.2)幸福安康,——孟攸宁(1995.2.8)”他苦笑着摇摇头,“谢谢你,让我短暂地幸福了几天,不过现在,我既不幸福,也不安康。”

孟攸宁喉咙哽得发疼,眼泪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不过,”江彦手握着红色小木牌,目光落在孟攸宁身上,“你说你不记得我的生日,可是这个许愿牌上写的好像并没有错。”

孟攸宁吸了吸鼻子。

“十年间都记得,但是这几个月却突然忘了,”江彦声音淡淡,似乎没什么情绪,“这让我有些怀疑你那句话的真实性,毕竟,”江彦缓缓说,“你有过前科。”

孟攸宁双眼圆睁看着江彦,原本黑白分明的眼中此刻布满血丝,亮光莹莹闪着泪花。

江彦直直盯着孟攸宁的眼睛,浅淡的瞳孔如同风平浪静的水面,“十年前你也犯过一次。”

江彦徐徐向孟攸宁迈了几步。

孟攸宁抱着箱子后退了几下。

江彦抬手拿起孟攸宁箱子里的东西。

“这手套,不是扔泥里了吗?你当时说的是什么?谁稀罕你的破烂手套,什么时候捡回去的?沾了那么多泥,清洗起来费了不少功夫吧?”

“这围巾,不是应该已经剪了吗?什么时候修好的?还是说,根本没舍得剪?”

“这笔记本,寒酸的礼物,不是已经天女散花了吗?怎么粘回去的?”

江彦拿起笔记本,随手打开,有一页因为被眼泪打湿而曲折鼓胀,现在页面还很潮,没有干透。

“你终于看到这一页了,‘孟小孟,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江彦轻笑一声,“我刚才可是清清楚楚听到了,有人说‘好啊’。”

“十年前你就是这样,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把自己变成恶人,就为了让那群人不找我要钱?”江彦长长呼了口气,“我那时太自卑了,才会信了你的鬼话,现在,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商界精英,同样的把戏,已经骗不到我了。”

孟攸宁双臂把箱子环抱身前,右手抠左手手指。

江彦余光瞥见孟攸宁放在茶几上的东西,“这是什么?”他长腿迈了两步,弯腰把东西拿起来。

“信用卡,如果我不在了,银行会把它停了,也就没什么用了。”他手腕翻转,把黑卡扔到了垃圾筒里。

“欠条,280万,把我微信转给你的5万也算里边了?”江彦偏头看了孟攸宁一眼,孟攸宁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孟小孟,你写欠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很快就要死了,你欠的钱要怎么还给我?”

听到这,孟攸宁一怔。

“而且,你这欠条有点敷衍啊。”江彦道。

“哪里敷衍了?”孟攸宁半晌没说话,此刻嗓子哑得厉害。

江彦掏出10年前孟攸宁写给高利贷的那一张,展开亮在孟攸宁面前:“你看,你给他们写的欠条上是摁了手印的,但是你给我写的这个,”江彦摇了摇头,“有没有法律效力啊?”

“我刚才......没找到印泥。”

“嗯,印泥,”江彦从茶几下层拿出一个圆形小红盒,揭开盖子,“这儿有,来吧。”

他把印泥递到孟攸宁面前,朝他扬扬下巴。

孟攸宁把箱子放到沙发上,迟疑着抬起手,食指指腹在印泥盒里按了一下。

“来,摁这儿。”江彦把纸递到他手边,还贴心地拿了个硬质文件夹垫到下边。

孟攸宁喉结滚了滚,指腹用力在纸上摁了下去。

江彦捧着纸欣赏了一会儿,“这样就有法律效力了。”

他把欠条揉巴揉巴扔垃圾里,露出下面一份《房地产转移登记申请表》,受让人那个位置此刻有一枚明显的红色指纹印。

孟攸宁目瞪口呆,愕在原地。

江彦弯弯唇角,“别生气,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让一只猫继承我的遗产,考虑到你是小黑最亲的人,肯定能好好照顾它,我也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看了眼孟攸宁的箱子及行李箱,江彦又接着说,“这样你也不用搬出去了,这个小区安保做得很好,等你以后红了,也能防止被人跟踪偷拍什么的。”

“差点忘了,”江彦抬手从客厅储物柜取下一个鞋盒子,正是孟攸宁之前挂到闲鱼上转卖的那双。

“这双鞋,对你来说意义重大,不要再拿出来卖了,”江彦叹口气,“还有,不要让路明轩看到,他觊觎这双鞋很久了,当初就是他要买,后来你把他拉黑了,才用我的号买的。”

“后来,我反悔了,没把鞋给他,不过我也没收他钱,所以本质上,这双鞋是我买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好好收藏着。”

江彦长长呼了一口灼热的气。

“对了,不知道你爸有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孟攸宁声音有些颤抖。

“他说,他从不奢望你学习好,不指望你为他争口气,因为在他看来,当年你在病床上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你这辈子最争气的时候了。”说到这,江彦眼圈有些泛红。

他轻轻拍了拍孟攸宁的肩侧,“所以,好好过生活,别太为难自己了。”

这时,孟攸宁紧绷的神经又一次断了。

虽然孟永志从来没跟他说过这话,但他的表现又无一不是这句的话的印证。

孟攸宁“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口水一起流下来,毫无形象可言。

爸爸已经离开他十多年了,他好想他。

江彦给他递了纸巾,孟攸宁并没有接,他此刻哭得大脑缺氧,全身发麻。

伤心,委屈,无助,像一个孤零零站在旷野中不知所措的孩子。

好半晌,孟攸宁才渐渐平息下来,他眼睛通红,满脸都是泪痕,胸腔还在不规律起伏着抽噎。

“我知道,你当时肯定特别难熬,”江彦很平静地说,“没有一个人愿意面对至亲至爱的人离世,所以,我非常理解你。”

孟攸宁抬起通红的眼睛,斜睨着江彦。

“我知道,我可能不久于世这个消息吓到你了,所以你才会有那么过激的反应,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要是早知道我的日子没几天了,肯定不会回来打扰你的。”

“不过,我会趁我还意识清醒的时候,把后边的事情安排好,我会叮嘱他们,到时候不要把消息告诉你,这样,你应该会难过得少一点。”

这时候,江彦的手机响起来,是他的主治医生。

江彦平静地接起电话,“喂,周大夫,我现在就回医院,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江彦弯了弯唇角,对孟攸宁说:“剩下的时间,我会在医院里度过,下个月你进组,没办法去送你了,注意安全。”

说完,江彦从容转身,走向入户门的方向,随着“砰”地一声门被关紧,江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孟攸宁视野中。

孟攸宁怔忪半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快步走到玄关鞋柜,里边零零散散摆着几双鞋子,都是他的。

他又像疯了一样跑到主卧,床单枕套已经换了新的,打开衣柜,里面空空如也。

浴室里,江彦的洗漱用品毛巾剃须刀全都不知所踪。

孟攸宁想起江彦曾经对他说的,如果有一天,他们的关系真的维持不下去了,他不会让孟攸宁流落街头,他会自己搬出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彦把他在这个房子里生活过的痕迹,一点一点全都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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