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的伤口对林掷而言是根本忽略不计的小伤，林掷并不在意，每天照旧洗澡洗脸。
初打拳赛的那一年，她被迫上台迎战，几场下来断过肋骨，左右肩膀轮流脱臼过，不知比这小小的擦伤要痛苦多少倍。
可沈域却表现得格外在意，第二天早上，林掷去他房间要推他下楼用早饭时，沈域摆摆手，拿出了药箱，要先帮她擦药。
【不严重，不用了。】
沈域故意不看她打的字，只是一应把她的右手拉到自己手里，面对面给她重新消毒、上药，声音低低沉沉：“林小姐，照顾好保镖的身体，也是雇主职责的一部分。”
林掷当下不再多说，只垂着眸屏蔽掉手心传来的触感，面无表情等他上完药后就抽回手，微微点头表示谢意，随即起身离开。
一连几天，沈域都格外关照她的伤口。
林掷不喜欢这种带着关心的注视，以及两人过近的距离，索性之后见他之前自己先上好药。
林掷去沈域的房间时，沈域手里还在拆棉签的包装，瞥见林掷手背上已经擦好的药粉，沈域微微勾了勾唇角。
别墅里冷气开得足，林掷添了件轻薄的衬衫当做外套。
沈域抬手捏住林掷右手的袖口，动作轻缓地把她的袖口向上挽起了几分，指尖偶尔擦过她的手。
这天一整个下午老柴都不在，晚饭后林掷送沈域回房间。
沈域身下薄毯的一角不知怎的卡在了轮椅里，林掷背对着门口，蹲下身子帮他解开。
突然，一个黑影从门口猛地蹿进房间，速度很快，像是攻击，正朝着沈域的方向而来。
林掷背对着门，但也感受到了一阵风袭来，迅速根据声音判断了方向，站起来朝着影子的落点飞身一脚。
“Pira！”沈域突然出声。
脚狠狠地踹上黑影的前一秒，林掷才看清：是一只猫。
林掷大惊，迅速收回了几分脚下的力气，但脚背顺着动作的惯性还是踢上了那只猫。
Pira如果有意识，应该会觉得自己最近是猫界最倒霉的倒霉蛋。
前段时间在家里的草坪里偷着刨土捡东西吃，吃完第二天就上吐下泻，被送去宠物医院治疗了一周，又留院观察了一周。好不容易今天能回家，从被老柴放出猫包开始就一路狂奔回自己主人的房间。
原本正欢腾地飞奔着要扑向沈域，谁料半道屁股上被狠狠踹了一脚，连滚带爬地被踹到了一边，哀嚎了几声。
林掷见自己一脚踢上的是只猫，表情立刻变了，一瞬间张皇失措浮现在脸上。
林掷跑过去检查猫的情况，可Pira刚被踢了一脚，当下又恼又怕，见林掷靠近以为来者不善，立刻跳起来给了林掷一爪子，跑到了墙角的窗帘底下。
林掷单腿半跪僵在原地，呼吸变得急促，努力攥了攥拳才将就着维持了自己的镇定。
林掷有些窒息，恐惧感不受控制地袭来，铺天盖地一般席卷她的身体和大脑，一瞬间她背后全是冷汗。
这是她对犯错的应激反应。
她的人生是不被允许犯错的。
对她父亲来说，她的存在就是个错。
“要你这个哑巴有什么用！废物生出来个小废物，全都给我滚蛋！”
“说话！张嘴说话！这么多年养了个废物是不是！”
对陈岐山来说，犯错意味着被惩罚到筋疲力尽，要付出比错误严重几倍的代价。
被几个打手把头摁进泳池的施袅、在拳台上被迫面对自己根本毫无胜算的对手、被拿着高压水枪冲到眼睛充血……
林掷脑子里画面交织，眼前的人一会儿是酒醉后挥动拳头的林父、糊了满脸血的母亲，一会儿是陈岐山围上来的打手和施袅惨白的脸。
都是因为犯了错。
林掷僵在原地，竭力让自己镇定，手却微微在发抖。
沈域给了林掷一个安抚的眼神，控着轮椅去墙角把Pira抱了起来。
Pira察觉到有人靠近，恶狠狠地“哈”了一声，扭头看到是沈域，“哈”到一半变了声调，开始委屈的喵喵叫。
沈域用手检查了Pira全身，确认没什么问题，把Pira放在自己腿上揉了揉耳朵，安抚了两下，抱到了床上，朝林掷的方向过去。
林掷还僵在原地。
刚刚慌乱中被pira的爪子在下巴上抓了一道，此刻开始浅浅渗出些血，但她浑然不觉，只是看着逐渐靠近的沈域，眼底的情绪变得复杂。
沈域扬起了手，林掷认命般低头攥紧了手。
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浅浅摩挲着她的下巴。
林掷一抬头就撞进了镜片后关切的眼神里。
“没事吧？”沈域和缓的语气带着关心，“抱歉，让Pira吓到你了，我知道你是条件反射要保护我，你不要自责。”
沈域指了指缩在床上警惕地望向林掷的Pira，语气轻柔，还带了些安抚：“我刚刚检查过了，你力气收得很快，用的还是脚背，它没受伤。”
沈域捧起林掷的脸，微微皱着眉头，近距离盯着林掷下巴的伤口：“你的脸被抓了一道，痛吗？”
一股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在林掷的胸腔中汹涌地碰撞，林掷用尽力气掐住自己的手，还是不小心让这股陌生的情绪泄露了几分，被沈域净收眼底。
林掷垂下眼遮住了有些泛红的眼眶，小幅度换气，竭力让自己恢复冷静。
她不习惯脆弱的自己，更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显露脆弱的自己。
床上的Pira见两人此刻无暇顾及自己，四处看了看，从床上轻巧地跳下来，贴着地面跑向门口，急着要冲下去找老柴告状。
到门口时，扭头对着林掷的方向狠狠地“哈”了一声，随即看了下沈域的脸色，夹着尾巴飞快地跑了。
“你看，它已经好了，”沈域笑了笑，依然捧着林掷的脸，两人距离很近，一侧头仿佛都能贴上彼此的鼻尖。
“不过……”沈域话里的停顿让林掷心里落了个空，扭头对上他的眼神。
“不过Pira很记仇，明天你要喂它一些罐头，它才会原谅你。”沈域看着林掷有些发红的眼眶，开了个不轻不重的小玩笑，缓解了林掷应激状态下的情绪。
沈域话里的柔软像是在林掷千疮百孔的心上轻抚了一把，让她摆脱了些失控感。
林掷的心池像是被风吹皱了一滩，泛起一丝波澜。但她面上没做反应，只是垂下了眼。
“Pira打过针，所以不用担心，只是你脸上的伤口稍微渗了点血。”沈域摩挲着她的下巴开口。林掷刚从情绪里拔出几分，没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多近，所以没有闪躲。
“真是抱歉，自从来到我身边之后，你一直在受伤。”
沈域的手从下巴移到了她的侧脸上，宽大的手掌包着她的左脸，轻轻地抚了抚她眼下未消的淤青，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我会小心，以后不再让你受伤。”
-
第二天的早饭依然是全新的菜式。
饭桌上，沈域笑着跟林掷打了个招呼，林掷身体顿了一下，直视着眼前的盘子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神情反倒比之前还疏离了几分。
沈域不动声色的看林掷的反应，反倒从她脸上品出了几分难为情，暗自勾了勾唇角，只觉得眼前人十分有趣。
“大少爷，Pira……要让它出来吗？”老柴走到沈域旁边问了一句，大约是知道昨晚的事情，还特意看了看林掷的脸色。
昨晚Pira挨了一脚之后冲下楼找老柴好一顿告状，最后老柴拿出两盒罐头喂它吃了，它才作罢。今早沈域和林掷下楼前，老柴不确定状况，把Pira放去了院子里的大草坪上，扔了几个球，让它自己玩。
但Pira以往晚上都在沈域的房间里睡，性格被沈域宠得娇得很，放院子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老柴不得不过来请示一下。
听了老柴的话，沈域抬眼看向林掷，询问了一句：“林小姐怕猫吗？”
林掷抬起头和沈域对视了一眼，摇摇头，随即移开了视线。
“那就让Pira进来吧，”沈域吩咐完老柴，又回头看向林掷，“Pira其实很可爱的，很粘人，也很会撒娇，大家都很喜欢它。”
林掷默不作声。
没过一分钟，就听到了Pira从门外由远及近冲进来的声音，四肢踩着地板狂奔，发出“哒哒哒”的声响，直奔沈域，在他的小腿边好一阵贴脸蹭。
沈域弯腰挠了挠它的头，把它舒服得开始打呼，还在地上翻了个滚儿，边打滚边用后背蹭地，滚了几步滚到林掷脚边，睁眼一看，吓得差点跳起来。
大概是闻出了林掷的味道，Pira狠狠地“哈”了一声，火速逃到沈域脚边。
沈域把它抱到腿上，给它挠了挠下巴。Pira原本全身戒备地盯着林掷，结果被沈域这几下挠得精神涣散起来，浑然不知所以。
“它叫Pira，今年两岁了，品种是孟加拉豹猫，所以性格会顽皮一些，”沈域向林掷介绍，“原本是我姑姑的女儿Cinderella买的，结果刚养没多久她们要移民去意大利，路途太遥远，当时Pira又只有两个月，不能上飞机，所以Cinderella哭着把它托付给我了。”
提起Cinderella，沈域眼里多了一丝柔和，“Cinderella很可爱，或许有机会你可以见到她。”
后来林掷的确见到了Cinderella，只是出乎沈域意料的是，那次的见面彻底把他和林掷的关系推向了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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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上次你让我查的林掷，有眉目了。资料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
“好。”
“沈总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需要我过去那边一起盯着吗？”
“不用。都在我计划之中。”
写吧，写吧，就这样吧，不太监就不错了。
一开始以为能写个文学巨著，现在觉得每天都在产出狗屎。算了，就这吧。
对女主而言，有创伤的人最容易被冲破心理防线的不是伤害，而是关心和看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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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Pi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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