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让慕辰感到安心。
这是他和李思危第一次在医院的病房进行审讯。
胡伟鸣靠着床头半躺在床上，一只眼缠着厚实的纱布，面色乌青，双颊凹陷，像是一片风干的树叶。
他的声音也像是枯树枝被寒风刮过，沙哑破碎含糊不清，“额，那额个那安人说他这么对我，是因为我我冒犯了一位我不该冒犯的人。为了报复我，所以挖掉了我的眼睛。”
慕辰问：“除了挖掉你的眼睛，那人还对你做过其他事情吗？”
“没有了。”胡伟鸣斩钉截铁地答道。
没有了？
慕辰眉头微拢，胡伟鸣在撒谎。
李思危一手在本子上记录，一边问道：“你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
“我最近得罪过的人么。”胡伟鸣开始垂头掰起手来，“两位警察，实不相瞒，我昨天已经把和我有过节的人挨个想了一遍，我觉得最可疑的就是锤子帮。”
“锤子帮？”慕辰挑了挑眉，抱臂靠向椅背。
据他所知，锤子帮是活跃在西区的一个地下小帮派，常年经营着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但主要是以暗娼业为主。毒品交易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和锤子帮有什么过节？”李思危问。
胡伟名嗫嚅道：“就是，我欠了他们一些钱。”
“欠钱？”
“我睡了他们几个妞……没有给钱。”
李思危和慕辰被他的回答弄得有些无语，彼此相视一眼。
胡伟鸣却突然问道：“两位警官，请问根据《异能者管理法》，异能进化者犯了□□罪的话将要面临什么样的惩罚？”
李思危的眼睛亮亮的，他摩挲着下巴恶意恐吓道：“所以你是去嫖了？异能者□□的话，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被活剥一块皮。”
“那如果是曾经犯过□□罪的异能进化者□□呢？”胡伟铭继续问道。
“那，估计是先被活剥皮，再直接阉割，然后鞭刑，最后……”李思危笑道。
胡伟鸣颤声道：“警官，警官，求求你们帮我撤案吧，我，我不想再追查此事了。这是我和锤子帮的恩怨，我撤诉、撤诉。”
李思危拍了拍他的脸，“如果有点法律常识，撤诉这种词你是说不出来的。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出凶手。至于你，自然会有异能者管理法来收拾你。”
“异、异能者管理法？”胡伟鸣瞪大了双眼，“警官，你在说什么？”
慕辰看了眼手表，起身道：“今天的询问就到此为止吧。”
“啊，恭喜你，你已经进化为异能进化者了。”李思危也跟着站起身。
胡伟鸣的眼睛瞪大道几乎要将眼眶撑裂，“不、不可能吧、两位警官……”
“对了。”慕辰的手指停留在门框边，微微回头，他的侧脸轮廓笼罩在逆光的阴影里。
“准确的说，我们不是什么警官，我们是异能局督查。”
-
嘭！
慕辰和李思危同时钻进车内，关上了车门。
“这个天气，真是能冻死人了。”李思危一边搓手，一边说，“组长，你觉得胡伟鸣这事会和锤子帮有关吗？”
“锤子帮这种小帮派，为了收回嫖资，干一些剁人手脚、挖人器官的事情是有可能。但是你要说他们手里有FN536的资源，可能性不大。”慕辰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方向盘上，神情有几分严肃。
“也对，FN536这种资源必然惹得各方势力眼红，以锤子帮的实力，还不至于能掌握。就算他们有，却把它拿来喂给胡伟鸣，目的是什么？为了让胡伟鸣上瘾，好控制他？却没料到让胡伟鸣进化了？”
“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控制胡伟鸣那个废物？”慕辰揉了揉眉心道，“锤子帮不至于这么蠢。胡伟鸣隐瞒了一些事实。”
“那组长，你要用‘通感’检查胡伟鸣的记忆吗？”李思危犹豫着看向他。
“通感”不仅能和感受到当事人的所见所闻，其身体所受的的痛苦亦或也会同样地作用于慕辰身上。
如果使用“通感”回溯胡伟鸣受到袭当晚的记忆，那意味着慕辰需要经历一次挖眼之痛。而在往之前，按胡伟鸣这个老嫖客的作风，则有可能看到一些令人不堪的画面。
慕辰闭上眼睛，靠到座椅上，“我没关系，我需要验证一些事情。”
他发动异能，面前出现杂乱的画面，就像是一副被搅乱了颜料的油画，时间逐渐倒流，那只捣乱的画笔开始逆时针转动，所有的色彩都回到了它本来应该待在的位置。
画面清晰起来——光线很暗，但是也不至于是一片漆黑，有冷白的月光透过高窗透进来。
这种老式住宅的走道，电灯老化无人修缮的问题并不少见。
但是慕辰隐约觉得这楼道的结构有些眼熟。
男人的皮鞋正踏在自己的脸上，“因为你冒犯了一位不能冒犯的人。”
这声音也有些耳熟！！
慕辰努力从胡伟鸣的视角里捕捉有用的信息，可胡伟鸣全程都只只知道闭着眼睛哭。
……
一个小时后，慕辰睁开眼，额角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李思危立刻关切地问道：“组长，你还好吧？”
慕辰点点头，“我还好，刚刚回溯了一下凶手和胡伟鸣正面交锋的过程，有一些发现，但是我现在还不敢确定自己的推测。你查一下胡伟鸣的住址。”
“稍等。”李思危立刻调出了胡伟鸣的电子档案，“组长，他住在西区2998号，世纪名城小区五栋3708号房。”
慕辰的瞳孔骤然缩紧，“竟然这么巧合！”
“什么这么巧合？”李思危问。
“……不能百分百确定，我现在还需再验证一件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刚闭上眼睛，便被李思危拉住了胳膊，“组长，你今天不能再使用‘通感’了，已经超出身体的承受阈值了，会被副作用反噬的。”
“马上就要超过七天的期限了。”慕辰挪开他的手道，“放心，都还在我的承受范围内。”
“组长——”
“家里的抑制剂还有一个月的量，如果我察觉到失控，会给高医生打电话的。”
李思危叹气，却知道自己也拿这个固执的人没有办法，“我给高医生发条消息，让他今晚注意看看你的心率检测器数据，不行的话，叫他今晚过来陪你。”
慕辰已经再次开启了“通感”。
走马灯一样的画面和千百条声波，像是上千伏特的电流，游遍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占据了所有的感官。
昏暗的走道，摇晃在头顶的电灯，贴满小广告的电梯轿厢，开合又关闭上的金属门。
“叮！”
门扇缓缓开启，女孩站在电梯门洞那一头，和“自己”对视了一眼，露出不安情绪。
“一楼已经到了，你不出来吗？”她问。
-
“嗯，我东西都已经搬好了。”唐苏一边打电话，一边整理衣柜。
“这几天被一些工作上的麻烦缠住了，没有办法来帮你。”唐迁在电话那头说，“过两天，我来你的新居看你。”
唐苏一听到麻烦两个字，紧张起来，“麻烦？什么麻烦啊？很严重吗？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啊，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唐迁似乎低低笑了一声，“不要紧，一只老鼠罢了。”
唐苏蹙眉道：“……唐迁，你总是这个样子，报喜不报忧。受伤不告诉我，生病也不告诉我，现在连工作上的烦恼也不告诉我了。”
“可是，我不想让苏苏为我担忧。”唐迁无奈道。
“……不可以，你这样我反而更担心。”
“好吧，好吧。那我以后什么事情都告诉你。”
唐苏撇撇嘴，“……你要说话算话。”
挂断电话，唐苏叹了口气，开始继续整理衣橱。
忽然，一件套在防尘袋里的黑色风衣露了出来。
这个是——慕辰的那件风衣。
自从上次从干洗店取回来后，还一直没来得及还给他。没想到已经在自己这里放了这么久了。
现在是晚上九点，不知道这会儿慕辰回来了没。这两天他似乎挺忙的，每天都是到了深夜，隔壁才会传出开门声。
正在此时，隔壁传来“咚”的一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唐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此时去归还衣服。
她脱掉居家服，换了一条日常穿的裙子，拿上风衣出了门。
“叮咚、叮咚。”
电子门铃响起后好一会儿屋内都没有动静，就在唐苏准备离去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慕辰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衣靠在门口，屋内暖黄色的灯光投射出来的，描摹出他高大而充满压迫性的轮廓。
“慕督查，这是你的风衣，已经让干洗店洗过了。”唐苏将衣服递过去。
慕辰伸手接过，声音暗哑，“麻烦你了。”
唐苏这才注意到他的面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你发烧了吗？”
慕辰一只手撑住门框，身体微微斜倚着，他摇了摇头，“……没有。”
“可你明明是一副很难受的样子，需要我帮你联系医生吗？”唐苏问。
慕辰已经将衬衣的袖口卷起了，精壮有力的小臂裸露在外面，他将额头抵上自己的手臂，“不用……你快回去吧。”
说着，他伸手去关门。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慕辰皱眉，眼前一黑——
“慕督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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