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纸团是什么？
茶茶将纸团捏在手里，趁一旁的两个侍女不注意将其揣进了衣兜里。
“我要上洗手间。”她站起来说。
右边的女佣看了她一眼，伸手道：“田小姐，这边请。”
茶茶拖着脚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拇指粗的金属链条在厚实的羊绒地毯上拖曳而过，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这锁链一端嵌固在沙发后的墙柱上，另一端绑在她的脚踝上，总长约十五米，恰好是茶茶在这间会客室里的活动半径。
会客厅里配有独立的洗手间，就在角落的位置。茶茶推开门走进去，转身看了眼门扇和卡在门口的锁链，“这链条不能帮我解开下吗？这样我没法关门。”
女佣欠身道：“田小姐，抱歉，锁链暂时不能为您解开。”
茶茶反问：“那我开着门上厕所吗？”
“您可以掩上门。”
“……”茶茶无语妥协，默默将门掩上，只留了被锁链卡住的一条门缝。
她藏身到门背后，确认女佣看不见自己，才掏出那个纸团，迫不及待地打开。
“……”那纸团上果然有字，但全是她看不明白的乱码。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还是莫斯密码？
茶茶失望地将纸团重新揣回兜里，打开水龙头放水。
她刚刚怎么会以为这上面写的是逃跑秘诀？害的自己白高兴了一场。
整理好情绪，关掉水龙头，茶茶推门走出去。
“行了，现在回我的牢房。”她自嘲道，拖着脚步朝沙发走去。
但是下一秒，她愣住了，两眼呆滞地看向沙发——那上面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艾泽。
她刚一张嘴，艾泽立刻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茶茶立刻闭嘴，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想起唐苏和慕辰说过的话，他们看不见艾泽。也许，真的只有她能看见他。
她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向沙发走去，时不时地扫一眼屋子里的另外三个人。他们完全没有发现异常，依旧平静地沉默着。
茶茶在沙发上坐下，褐色皮面随着她的体重下凹。她转头，视线从艾泽身上掠过——她惊异地发现，艾泽坐着的地方，沙发纹丝不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其他人看不见他？
似乎是在回应她的疑惑。
艾泽叹了口气，银色头发下，他浅金色的瞳孔里映出茶茶的身影。
“从现在起，安静听我说话，不要回应我、不要看我，把我当成空气一样的存在。其他人看不见我，只有你能看见我、听见我。”艾泽说。
茶茶满腹疑惑，强忍下了询问的**，两眼放空地看向房间的一角。
“等会儿我握住你的手，你就闭上眼睛。我带你离开这里。”艾泽说。
茶茶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了。她有一点疑惑，艾泽要怎么办到这件事？但本能让她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
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艾泽已经倾身过来，冰凉的手指抓住了她的手，“现在闭上眼睛。”
茶茶闭上眼睛。
啪嗒！
她听见有细小的东西掉落在沙发上，接着房间内骤然安静下来——是一种极度诡异的寂静。
空调风口的呼呼声消失了，墙上钟表的指针也静止不动，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都听不见了。
茶茶的大脑一片混乱，她感到自己像是坠入了一个奇怪的虚空，只有紧紧握住艾泽的手，才能找回一点安全感。
眩晕和疼痛几乎让她的大脑炸开，时空和思绪被拉扯、搅乱，变成一锅从她胃里翻涌出来的呕吐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茶茶觉得自己快晕过去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鸟鸣。
“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艾泽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茶茶半眯着眼睛虚开一条缝，骤然明亮的光线让她双眼有些刺痛。
清新的风从山谷里吹来，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梢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茶茶适应了光线，睁开眼，一眼便认出了所处的环境，“这里是芙蕖山？”
“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艾泽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他站在茶茶上面一格的台阶上，因为他本就长得高，这下就更是比茶茶高出了许多。
茶茶抬头看向他，获救的喜悦逐渐被另外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代替，“艾泽，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你。”
“嗯。”艾泽垂眸凝视着她，眼神格外专注，灼烈的视线细致地描摹过她脸上的每一根线条，他伸手轻轻抚上茶茶的头，“好想把你的样子永远刻进心里。”
茶茶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她忽然间不想知道答案了，“如果，你不想说，就不……”
“对不起，本应早点告诉你的。”艾泽微微倾身过来，手指从她发顶移到她的脸颊上，“我已经死了，现在你看到的是，是我的魂魄。”
“什么？怎么可能？”突如其来的消息将茶茶震碎，她曾经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艾泽的异能是隐身，只能对某些人可见，或者他能够操控别人的视觉，或者……
她没有预料到，真相会是最差的那一种。
她一把抓住艾泽的手，他的手异于常人的冰冷，“怎么可能，你明明就还活着，我还能触碰到你。”
“那是你的异能。你能看到、听到甚至触碰到死者的魂魄。我只是一只四处游荡、一直没能往生的孤魂而已。”艾泽柔声说。
茶茶鼻头一酸，眼眶瞬间涌出大滴的眼泪，她一把拥住艾泽的腰，似乎这样自己的世界才不至于崩塌，“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什么死人的魂魄！你是吓唬我的吧？我不和你生气了，不论你以前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你，艾泽，不要骗我好吗？你还活着对不对？”
艾泽眸光闪动，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进茶茶的发梢，他同样伸手搂住她，“对不起，但是这次我没有骗你。你没有看到过其他孤魂野鬼，是因为我告诫他们不许靠近你、吓唬你。”
“怎、怎么可能？”茶茶紧紧抱着他，双手攥紧了他的衣服，忍不住呜呜呜地抽泣起来，泪水很快便将他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艾泽叹气，“你这样，可让我怎么放心离开呢。”
“离开……”茶茶闻言终于抬起哭花的脸，“为什么要离开？艾泽，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介意，我能看见你……”
“人鬼殊途。”艾泽怜惜地看着她，语气格外温柔，“我也想继续守护在你身边，但是时间不允许。作为一只孤魂，我已经在这人间游荡了五十年，现在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什、什么意思？”茶茶双眼通红，“什么叫时间不多了？”
“用电视剧里的说法就是——我可能就要魂飞魄散了。”艾泽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以后要坚强一点，不要被那些鬼怪吓到。记住，对于他们而言，你才是他们的主宰。”
“我不听、我不听！”茶茶疯狂摇头，咬牙隐忍却没能忍住 ，泪水滚滚流下，“你不在我身边，我没有办法，我一定会被他们欺负的。”
“乖一点。你不会想让我带着遗憾和忐忑离开吧？今天将你从那帮人手里救出来，便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记住，不要让别的鬼魂和你握手……”
茶茶抽噎着，心脏被狠狠刺痛，如果这真的是永别，没有人能忍心让自己的爱人带着遗憾离去。
疼痛让她的心脏变的坚硬，泪水浇灌出强大的躯壳。她抬头看向艾泽，几度想要开口，却屡屡因哽咽而失败。最后，她只能拼命地点头，“嗯嗯……呜呜。”
“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勇敢、强大的……”艾泽伸手想要为她拭去眼泪，却忽然愣住。
茶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变成了星星点点的虚影，像是萤火一样虚缈。
“这是怎么回事？”茶茶伸手去握他的手，却抓了个空。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艾泽无奈地笑了笑。
那萤火就像是被点燃的烟火，一下子就从他的手掌蔓延开，攀升至整个小臂。
茶茶惊慌地去扑搂，却什么都没有抓住，她一低头，发现艾泽的双腿也开始虚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惊恐地问。
“没用的。”艾泽用另一只尚好的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我要消失了，不用做这些无用功了。让我再好好抱抱你。”
茶茶闻言伸手拼命将他拥进自己怀里，“呜、呜，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你、你被埋在哪里的？我、我每天带花去看你。”
“我没有墓冢。我想我会化成最轻柔的风、最温润的雨、天上最舒卷的那朵云，只要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
茶茶感到自己的怀里冰冷的躯体骤然一空，有幽幽凉风从指尖穿过，蓝色萤火像是一缕亮晶晶的薄纱，在她周身一绕，随即被风吹散。
“啊——”
山林间响彻一声悲痛的哀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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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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