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分道扬镳

“恭喜ST战队获得冠军,同时也要感谢RX战队,为我们献出一场精彩有水准的对决。竞技永远伴随遗憾,——不过九木,你是我们心中的无冕之王。”

车辆艰难劈开人群的巨浪,将欢呼和哭泣都留在身后,璀璨灯光沿着车窗缓缓流淌。

大巴车上坐了十几个人,主力队员,替补队员,经理,教练,副教练,数据分析师。所有人都静静坐着,偶尔的粗喘和几下敲击手机屏幕清脆声,气氛凝重的像是哀悼。

林染坐在车门旁第一个单人座位,靠在座椅上,仰着头,脖颈绷着,喉结凸起。窗外一闪而过的远光灯,英挺鼻梁在侧面投下浓重阴影。

楚天舒坐在林染后面的座位上,低着头,摆弄着他那双骨节擦破渗血的手。

大巴急刹了一下,车内人如波浪般向前涌动了一瞬。

林染睁开眼,正对上车前顶部的摄像头。摄像头很灵敏,闪烁着红光微微转动。

林染几乎可以看到俱乐部在明天发布的这一赛季的VLOG,大概会是这个样子。

本赛季第一场胜利时的振臂欢呼,慢放他和楚天舒的拥抱。然后是今晚的失败,选手落寞走下舞台的身影。慢动作,黑白滤镜,沉重的音乐。接上特写,谁留恋着鼠标,谁懊悔的拍头。转场,黑暗大巴内,车上一个个颓废者。抵达俱乐部,车上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大家下意识的眯眼在剪辑下会透出悲伤、不舍。然后加上几个这赛季的精彩片段,训练至深夜的疲惫面庞。

粉丝心疼,安慰。

其他人嘲笑,谩骂。

“妍姐,前面停,我下车。”林染的嗓音有些沙哑。

“饿了?都快凌晨了,回去再说吧。”苏研在前边的座椅探回头,语气和缓。

苏研是俱乐部经理,负责俱乐部的运营和管理。一帮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父母管起来都犯难。她的情绪出了名的稳定,夺冠失利也依旧平静。

“我就不回去了。”林染摁着粉底遮盖受伤嘴角,嘶嘶吸了两口冷气。他和俱乐部的合同签到赛季结束,还没续约。

“把我放转会名单,欠的直播时长我自己补。”

“林染——”听到林染提出转会换俱乐部,苏妍严肃郑重道:“亚军是第二!”

楚天舒冒着血珠的手抠着林染靠背的边缘,他很疑惑地说:“你要走?”

林染没有回答楚天舒,只是起身。“师傅,我要下车!”

苏妍:“先回去!输不起,丢人!”

“丢人?”林染嗤笑一声,环视一圈。“妍姐,你是经理,你不是选手。亚军也有奖金,黑红也有商业价值。可对我们来讲——胜者为王,败者无名!”

电子竞技的冠亚军实在太过委婉,胜者为王,败者无名——寂寂无名的无名。

一年两次正式比赛,两次冠军。谁还能想起三年或两年前春季赛或者秋季赛的冠军。

何况败者。

“我参加的个人赛,冠军不会是别人!”以至于联盟这次邀请林染做个人赛输出位的颁奖嘉宾。人不可能自己给自己颁奖,间接剥夺林染的参赛资格。

输掉比赛,从教练到队员全都憋了一肚子愤怒不甘。林染这话,无异于煤气泄露时点火,瞬间引发爆炸。

大家七嘴八舌,互相指责,发泄愤怒。连教练和数据分析师都参与进来,若不是因为在车上,早就打起来了。

苏妍连忙叫停司机,让他找个安全的位置停下。惯性让所有人都往前一搡,一直在状况外的楚天舒脑袋磕到前边的座椅上。

林染下意识伸手去抚摸楚天舒的额头,手臂在半空僵硬了一下,继而抬高,取下行李架上的双肩包。

他下了一行台阶,扶着车门,回首环视了一圈。俱乐部环境封闭,大家朝夕相处。矛盾很大很大,却也有共同且唯一目标——冠军。

“赛场见。”

林染的祝福简短到不太像祝福。

战队当前包括林染和楚天舒这五个主力队员,最年轻的阿离已经二十岁了。

对于大众来讲,一切才刚开始的年纪,都无法告别家庭。对电竞选手来讲,却已是暮色降临。

电竞选手公认的黄金年龄在十六岁到二十二岁之间。例外也有,天赋异禀的十五六岁就大放异彩了。可惜二十二岁后能保持之前竞技状态的都屈指可数。

一个成熟的俱乐部,例如RX这样的老牌电竞俱乐部,所有电竞赛事都有分部。他们有成体系的青训营,醇熟的筛选方式和流程。那里有一群十六七岁等待出场一鸣惊人的天赋少年。

二十岁的阿离已经不算年轻。

瞬息万变的赛场,一个人失误被换下一场,可能就会被永久替代。

何况他们失误一个冠军。

赛场再见,那就是大家都还有比赛机会。

林染下了车,裹紧外套。

这是一条偏僻而宽阔的马路,两向八车道。冬日连绵阴翳,太阳能路灯没有汲取到足够能量,黯淡无光。

疾驰而去大巴带起的风鼓荡起林染的外套。林染呼出的雾气在夜色飘荡,他仰望着淡淡的、几乎不可见的月亮。

他想嘶吼,想发泄,嗓子早在比赛时喊哑了。手指痛,手腕痛,肩膀痛,脖子痛,眼睛痛,铺天盖地的痛意将他席卷。他的手臂抑制不住的颤抖。

阿离二十岁尚且不年轻了,过完年就二十二的带着伤病的他呢?

林染的眼眶和鼻子都泛起一股酸意。

“林染——”楚天舒的嗓音也十分沙哑。

林染诧异地回过头。

楚天舒就站在他身后,神情疲惫。路灯从上面照下来,眉骨阴影遮住楚天舒明亮深邃的双眼。

“换俱乐部,你没提过。”楚天舒声音低沉,眼睛抬也不抬。

有这样的预感,在林染的焦躁不安里,在林染的愤怒里。不过楚天舒一直坚信,林染不会瞒他,林染也从来不瞒他。林染走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们说过多少遍,要一起夺冠。

林染舔舐着干燥的嘴唇,嘴角厚重的粉,被风吹得像干涸的大地,龟裂开来。

身旁干枯的灌木钻出微小的飞虫,嗡嗡震动着翅膀,义无反顾的冲向路灯。

林染:“这是我个人的事。”

楚天舒嗤笑着,抬眼望着林染,问他。“我呢?”

林染沉默良久,干咳一声清了嗓子,缓缓道:“我比你大,我的手还受过伤。我们不一样。青训营那些……”

楚天舒像听见非常好笑的笑话。

“你说这些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楚天舒和林染搭档多年,有无数比赛中的高光时刻,有联盟最多的粉丝。不存在一次亚军,连主力队员的身份都保不住的情况。

比赛和冠军是对选手而言。

选手日夜拼搏、梦寐以求的冠军在俱乐部眼里也不过是高额奖金和随着冠军光环而来的商业价值。

对于联盟,则都是生意。

林染和楚天舒,不管商业赛,表演赛,还是正式比赛。场馆永远卖空,这就是上场资格。

林染经常有朝不保夕的忧虑,担心一次失败一次失误就会被赛场驱逐。

楚天舒出身商人之家,耳濡目染,不止一次向林染剖析这些,以安定他的心。

“是,我也觉得很可笑。”林染笑道。不止这种忧虑可笑,楚天舒打得这剂安慰剂也可笑。

如果日夜辛苦,数年追梦,最后可能要靠这种商业价值来取得胜利,取得冠军。那奖杯上刻下的不是荣耀,而是无法洗刷的耻辱。

“所以我就是想要离开……”林染强调:“独自离开。”

微弱路灯自上而下,林染面色苍白的俊秀面容透出一股石膏像的冷硬感。

他不在躲避楚天舒的目光和质问,风将嘴角龟裂的粉底剥落。

“脸上怎么了?我就说咱们给你化这么厚的妆?是跟王钦他们在休息室——”楚天舒试图用拇指将林染嘴角的粉底擦去。

林染后退了一步,楚天舒的手悬在半空。他的眼神陡然阴郁起来,他盯着林染。

“走错了,想回头?”

“我不想成为夺冠集锦里的落寞身影,不想解说叫我无冕之王。我要奖杯刻下我的名字!要冠军戒指!要mvp皮肤!要满场欢呼,不要静默——”

“我要赢!”

至于和谁一起赢,不重要了。

寒冷空寂无人的马路,暗淡的路灯投下喇叭似的光晕。林染就站在光晕里,站在楚天舒的对面,眼睛四处乱飞,手紧紧抓着背包的肩带。

距离很近,也很远。

楚天舒想起无数次去接林染,他在拥挤的人流中张望,找到楚天舒时漂亮的眼眸像忽然荡漾开的清泉,似乎带着泉水激荡的泠泠声。

他大踏步上前,穿过拥挤的人群,远远就将行李箱推给楚天舒。哀嚎一声,抱怨旅途辛苦。

“这些年比赛,没有一千场,也有八百场。很莫名,很多时候就差一口气,差那一点心劲。”林染的眼神在楚天舒脸上匆匆掠过。

“你不适合比赛,你有太多选择,你还是回去。”

楚天舒感觉手臂的神经不受控制地跳动着,滚烫的一条,沿着手臂一路爬到太阳穴,敲击着太阳穴,大脑有一种要炸开的感觉。

太多比眼下要艰难的时刻,却从没怀疑是对方不够全力以赴而失败。

楚天舒有很多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林染,你记性变差了。”楚天舒沉默了两秒,拿出手机。“你先回去呆几天。空调别打太高,加湿器记得打开,要接净水机里的水。”

从打车软件里翻出历史地址,楚天舒加钱,很快有司机接单。

他把背包里的外套拿出来,递给林染:“穿上,把口罩戴好,到家再摘。”队服太显眼了,夺冠失利都上了热搜。

楚天舒也脱掉队服外套,里面是件单薄的长袖。

“我不——”林染想把穿了一半的外套脱下来,在楚天舒冷硬的眼神下噤住声。

车子到了,林染被楚天舒压着脑袋塞进车里,楚天舒还嘱咐道:“到家给我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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