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奖励时间”，温也不禁蹙眉，头破发麻。
像是他处于饲养者的身份时，会对宠物说的话。或者是某些不太入流的画本中的句子。
“…这种奇怪的话谁教你的？”
说完，温也还是张开嘴，一口吃掉递到嘴边的黄桃罐头。
凉凉甜甜的黄桃冲淡药剂残留的苦涩，也许是心理作用，吃下去的瞬间真的感觉高热的症状缓解了许多。
“不是小时候哥哥经常和我说的吗？我每次乖乖吃完药，哥哥就会喂我糖，告诉我这是奖励。”柯炤一边反问，一边又舀了黄桃一勺朝温也喂去。
温也一顿，回想了一下，好像确有此事，辩解道，“那是小时候，成年人之间说这种话很怪。”
“为什么？”柯炤不太理解。
温也没看对方单纯的眼睛，别过目光，含糊道，“不为什么，总之就是非常奇怪。”
“我知道啦。”柯炤没再追问，点了点头。
吃完黄桃罐头，温也刚想说话，随即唇边附上来湿巾，替他擦去残留的药渍和果汁。
看着柯炤迅速收拾好用过的碗勺，走向盥洗室，动作行云流水。
想到柯炤是一个人在校外租房。家务能力如此熟练，应该是独自生活了很长时间。
不一会儿，柯炤从盥洗室钻了出来，晾好碗后又开始仔细地擦桌子，“碗洗干净放在门口架子上晾着，阿也哥哥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
温也听着床下叮呤咣啷的动静，微声问道：“你下午是不是还有课？”
“三点有一节基础天体物理，不过现在还早，”说完，柯炤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对，哥哥饿不饿，我去给你买饭——”
“不用，”温也及时开口阻止，“我要是饿的话会自己点外卖。”
“有课的话就提前去教室预习，或者去图书馆看看书。”
“好。”柯炤垂着脑袋悻悻的应了一声，片刻，又一次凑到上铺，直视着温也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那我走啦，哥哥好好休息。”
柯炤笑起来时，眼下多了两道饱满的卧蚕，下睫毛很长，配合唇角扬起的弧度，像乖巧的小犬…温也看的怔了一下。
“好，路上慢点。”
仰面躺在枕头里，温也不禁思考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需要饲养别的生命才能得到快意”的心理。
是小时候，照顾柯炤的时候就产生了吗？
大概是发烧的原因，一想事情就会头疼，温也被迫停止思考。
-
一觉睡到满室昏暗，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橘色灯火映出一圈圈光晕。
温也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身躯的沉重感还没消退，温也摸黑从枕头下找出手机，刺眼的光线令他不禁眯起眼睛。
有很多条未读消息。
【柯炤：这是菜谱，哥哥还醒着的话来点菜。】
【图片】
图片上是市中心一家老牌茶餐厅的菜单，离学校很远，而且从不做外卖，只允许当堂点餐。
小时候温也很喜欢去。
【柯炤：给阿也哥哥买了生滚鱼片粥，虎皮鸡爪和叉烧包还有蛋挞，放在宿舍门口地上，醒了记得吃！】
都是他喜欢的食物。
温也给柯炤发了句谢谢，顶着昏沉的脑袋爬下梯子，打开宿舍门，墙边放着一个保温袋。
回到桌前拆开袋子，餐盒上还有里三层外三层的锡纸，里面的食物依旧热气腾腾。
快一天没吃东西，滚烫咸鲜的粥水下肚后，精神都好了不少。
正吃着饭，温也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说话声。
“灯没开，他应该还在睡觉。你关心他就自己去给他。”是乔元的声音。
“……我不敢和他说话，乔元学长帮我递一下好不好。”程一悠的声音弱气，隔着门几乎听不清。
“自己去。”
“……我不敢，求求你了。”程一悠低声请求。
只听见乔元深吸了一口气，笑得非常勉强，“我算是服了。别人的室友都是偶尔一起喝个小酒，一起拍短视频一起打球一起逃课，我呢？摊上的室友全是闷瓜，瓜蒂还不相连，我就活该像带两个孩子的单亲妈，大娃生病还得照顾小娃。”
“……”
“行，我去。”沉默片刻，乔元妥协。
闷瓜·大娃·温也听到这儿，一把拽开宿舍门。
三个人面面相觑的时候，程一悠率先低头，拽了拽宽大卫衣的袖子，遮住瑟瑟发抖的手。
“你刚醒？”乔元还保持着手拿钥匙的动作，尴尬的干笑了一声，“这么快就能下地走路了？”
“一直醒着。我只是发烧不是腿折了，”温也哑着声音回复完，咳嗽了一声，往旁边站了站让开进门的道路，停顿了几秒，幽幽补充，“rap唱的不错，不过我不太喜欢闷瓜和大娃这两个称呼。”
乔元：……
还没尴尬几秒，乔元又恢复以往的活力，一把从程一悠背后抢过来手提袋，“对，小悠说要给你这个。”
程一悠紧张的把头垂的更低。
温也双手接过，“谢谢，这是什么？”
道过谢，他当面打开袋子，里面躺着两个纸盒，从包装来看似乎是膏药。
程一悠没说话，突然，快步爬上上铺，直接拉上窗帘，开启自闭模式。
“好像是能缓解腰疼，他姐姐常用这个，所以送你两盒。”乔元默默承担着哑剧翻译的职责。
温也冲着闭合的床帘喊道，“小悠，谢谢。”
床帘里面传来手机砸脸的闷声惨哼。
但是没有人回答。
乔元没再理自闭怪，眼尖的他一下就看见温也桌子上还没动过的吃食，“我说问你要不要带饭怎么不回我，原来给你安排好了是吧？”
说完，乔元快步走过去，“谁给你买的？追求者？”
温也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我这家店不能点外卖，能跑这么远给你买的，肯定是真爱。”
“柯炤买的。”温也平淡的说完，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给乔元，坐回椅子上继续进食。
“那没事了，” 乔元有些失落的夹了一块虎皮凤爪，“长大以后还能和幼年时期的发小联系紧密，真好啊，我也想。只可惜，小时候天天一起玩的青梅妹妹早十几年就断联了。”
-
一转入冬，初雪之后，天气愈发寒冷。
病虽如山倒，但去的也快。
好的差不多后，柯炤更加频繁的拽着他打球锻炼。
温也一向讨厌集体活动，但耐不住网球社里的说话好听又热情，最后还是签了入社表格。
以前早八上课，温也从来都是7:40起，洗把脸就朝着教室飞奔。
现在，6点就会被柯炤喊起来运动。
“我废了好大劲儿才把俱乐部里退役的发球机搬来，你再不好好练给你们腿打断。”
一大早，球场上傅绮嘹亮的声音响彻四野。
温也紧紧握着球拍，困倦的看着球网对面的机器。
天还没亮，人工灯光总归有限，好几次，都是球打到脸上他才反应过来。
“我没说你小也！说他们呢！”似乎是察觉到温也紧张，傅绮又喊了一句。
温也：……
“社长对你倒是特殊。”骆昙甩了甩冻僵的手腕，感慨了一句。
“确实。”旁边另外一个男生附和道。
“不过真羡慕他的体力，每天既能晨练还又精力上课，下午还能在俱乐部里高强度训练。”
可能因为只有他是被软磨硬泡忽悠进来的，别人都是自愿加入社团的吧。
温也如是想道。
练习接球结束，温也及时穿上羽绒服，坐在长凳上小口小口喝着热水。
柯炤刚跑完步，正费劲儿的拧着已经上冻的矿泉水瓶。
“先喝我的？”温也见柯炤手都拧红了，主动把保温杯递了过去。
“可以吗？”柯炤将信将疑的问道，想接水杯，但手伸到一半儿又缩了回去。
“嗯。”温也依旧保持递保温杯的动作。
运动完没水喝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加上大冷天，在室外手使不上劲儿也属正常。
没等柯炤接过保温杯，傅绮冷不丁凑了过来，一把夺过柯炤手上的矿泉水瓶。
“这不是轻轻一拧就开了吗？”傅绮拧开后，又把盖子旋回去，还给柯炤。
柯炤：……
他咬牙切齿，保持微笑的说了句“谢谢社长”。
“诶，马上圣诞节了，有什么活动没有？”骆昙喝过水，大大咧咧的问道，“不会有人背着兄弟们偷偷脱单了吧？”
“背不动你。”傅绮白了他一眼。
柯炤：“可以来我家玩，但是先说好，不能喝太多酒。”
“对哦，你是在校外租的房子。”
“决定了！去柯炤家看电影！”
“有电影院不去，去他家干嘛？”
“你瞅电影院里放的那些电影，能看吗？去柯炤家里咱们想看什么看什么，而且还能喝酒。”
柯炤扫了一眼安静如鸡的傅绮，敷衍的问道：“社长你来吗？”
傅绮的语气比严冬还冷，“不去，俱乐部圣诞节照常训练。”
柯炤没再和傅绮讲话，转头看向温也时，立刻笑了出来，“阿也哥哥一起来吧？”
温也本来想说快期末，课业忙要复习。
但是面对真挚的笑颜，拒绝话语在口中打了个转儿，最终没说出来。
“重逢这么久，哥哥还没来过我家吧？”柯炤持续语言诱导，“哥哥不是喜欢甜食吗？正好买的烤箱刚到，这两天我给你做姜饼屋！只给你做，他们都没有。”
沉默的一秒钟里，温也思考了很多。
考试成绩是日积月累的学习成果，并不是突击那么一两天就能改变的。
综上所述，圣诞节玩一天也不会耽误。
而且，有姜饼屋。
温也点了一下头，“但是不会留到太晚，快期末了得复习。”
“阿也哥哥能来就很开心！”柯炤的笑容顿时更灿烂，就差摇着尾巴。
-
圣诞节当日是周六，温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址，确实离学校近，步行十分钟就能到教学区。
几年大学生活里，这是温也第一次参加这种同学聚会。
他走进便利店，买了点酒水和食物，才朝着柯炤家出发。
等电梯的时候温也看着手机上的单词软件，忽然感觉到脚步声在背后戛然而止。
“温也，好巧。”
声音有点熟悉。
温也回头，看见对方的脸时疑惑了一下，“傅绮？你不是说不来吗？”
“呃…是这样，我们俱乐部的教练团队有外国人，他们要过节，所以给我们放了半天假。”傅绮挠了挠头。
“这样。”温也哦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
傅绮用舌头抵了抵上颚，犹豫了一下又开口，“对了，你设置了拒绝通过群聊加好友……我的意思是，有时候想和你单独说话，但在社团群里不方便。所以，可以加你微信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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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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