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卿无需多礼,速速平身吧。”楚弘眸中含笑。
曲广陵对上楚弘视线后转身朝楚景宁一拜,“臣给殿下请安。”
季湘的眸随曲广陵移动落在楚景宁身上。后者淡淡颔首,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楚弘看了二人两眼随后恢复不苟言笑之态。殿内尚驻立之人尽是大气不敢喘,曲广陵身处何位他等再清楚不过,颍州失踪案拖扯数月离不开董仲昌暗箱操作,皇帝彼时得知实情不久便将董仲昌留职严查,曲广陵则奉旨接手此事。
曲广陵眼下来此定不会是为凑热闹的,众人皆唯恐皇帝这下一个处置的便会是自己。
楚弘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廖维父子身上。他沉声道,“廖卿携长子上前来,朕有话要问。”
廖妇身子一颤,小儿畏惧地揪住了廖维的衣袍,眸中淌泪。廖晋元拉离幼弟的手扶住廖维,他问心无愧道,“阿娘放心。”
廖维心中亦同样未有半点惊慌,他两袖清风,自不惧皇帝发问。父子二人迈步见礼。
楚弘半倚在座上问,“廖卿对今日宴上菜食可还满意?”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皆摸不清皇帝的意思。廖维俯身道,“菜食甚佳,陛下所赐乃臣等荣幸。”
楚弘唇角勾笑,复问,“那么廖卿对这朝启县县官之位可还满意?”
廖维面露不解,他耿直道,“陛下,臣为官二十余载,自问一心为民,若有不尽人意之处还望陛下直言,臣定改过迁善。”
楚弘眉目一展,朗笑两声后道,“廖卿啊廖卿,数月未见你还是这般。朕至今仍记得你当日孤身赶赴郢都上奏一幕。”
那日的廖维亦如今日这般义正言辞的以头上官帽起誓所言绝无半句虚假。
时下回想,楚弘不免伤感,他清楚的知道那时的廖维是冒着多大的艰险方从董仲昌之辈手上保住性命,将消息带至他面前。楚弘不再逗他,他正襟危坐,“廖维听旨。”
廖维抬眸,“臣在。”
“颍州一案,廖维冒死觐见,予失踪百姓以生机,助盈儿破案有功,即日起,陟为颍州统辖官。”楚弘顿语看向廖晋元,“廖维长子廖晋元,舍生取义,以身入局,为失踪百姓谋得生机,助盈儿破案有功,即日起,陟为稽查司副掌司。朕令你父子二人协助曲卿料理董仲昌一众后续事宜,不可懈怠。朕再给你廖府众人半月时间举家迁至郢都,尔等可听清楚了?”
皇帝话落,不止廖维父子,连带一众还在看戏之臣皆怔在原地。他们谁都未料到彼时仅为明哲保身,将这吃力不讨好,动辄身死之事推到素来不会审时度势的廖维头上竟无意中被他捡了个如此大的便宜。
廖维顶替了董仲昌之位,一跃成了掌管他们之人。廖晋元更是连升几品,此番他整个廖府亦算是否极泰来。
“怎么?廖卿可是嫌半月太少?”楚弘龙颜大悦,再次开起玩笑,“罢,那朕便给尔等一月,这般可足够了?”
季湘见廖维夫人久久无动于衷,有些好笑的清咳了两声。廖晋元循声看去,他最先回过神,拉着廖维便跪地,父子二人齐声道,“臣谢陛下隆恩。”
廖维抬眸,侃然正色,“陛下,若仅是举家迁都的话半月足够了。但臣恳请陛下再给臣些时日将朝启县琐事交接于新任县官。”
楚弘抚掌大笑,口中连连称好。
圆月皎洁,直到楚弘的身影远去,季湘方迈步跟上楚景宁,二人甫一出殿便瞧见立于亭下的曲广陵。一个手提食盒的家丁垂首立于他身后。
季湘驻足望去。
曲广陵接过家丁手中食盒俯身送至楚景宁眼前,他道,“此乃家母所做月糕。家母听闻殿下今日亦会入宫,遂在臣离府前特意叮嘱要给殿下带些。”
楚景宁示意夏莹上前接下,她道,“有劳曲大人,还劳曲大人替本宫给令堂带声谢。待过段时日本宫再登门拜会。”
曲广陵喜上眉梢。
季湘心中郁闷。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不必回头便知来人是谁。那烦人的家伙抱臂开口,“啧啧。三皇妹以为曲大人可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日?”
季湘的脸色愈发阴沉,她未做回应。
宫道内奔来两个身影,李晌与王纥应勾肩搭背喘着粗气止步几人跟前。二人边见礼边伸长脖颈环顾着早已空空如也的交泰殿。
李晌惊呼道,“殿下,臣与王大人可是来晚了?怎殿内一个人都没了?陛下呢?情况如何了?那孙淼一众可是认罪了?”
王纥应推开他,“这不明摆着的嘛!有殿下与三殿下出马,孙淼那厮怎还会有翻身的机会?你这脑子该多补补了,整日尽会问些废话!”
“嗨你个老王头,你还好说!今日也不知是谁忘带宫牌叫御卫挡在了宫门外,若非本官,你时下还在那门外呢!你脑子惯是好使,怎得连如此重要之物都能忘了?”
“得得得,本官不想与你费口舌。你还是赶紧的修修你府内那些破马车吧!本官可不想下回再同你一道挤在那小破马车里,本官只恐它走两步便散了架。亏得本官腿脚利索,不然要待你将那马车修好,许是殿下都回府了!”
“你!”
眼看二人要掐起来,曲广陵忙上前做起和事佬。季湘一蹦一跳地凑近李王二人,“两位大人匆匆赶来想必尚在用过晚膳吧?”
李晌摸摸肚子耿直道,“三殿下不提尚好,您这一提臣肚子都叫了。”他憨笑两声。
楚景宁似料到季湘意欲作何,她颇是无奈的静视着她。季湘对上她的视线,轻吐舌尖抱过了夏莹怀中食盒,她唇角噙笑,“曲大人该是不介意的吧?”
曲广陵张唇看向楚景宁,他默了一息到底是笑着点了头。
季湘抽出食盒推到李晌身前,李晌见楚景宁未吱声遂亦未多想,他满目欢喜地擦擦手掌捏起一块月糕作势往口中放。王纥应一把拽住他的臂袖,“李大人!”他不断朝他使眼色,试图启发这木头疙瘩的脑回路。
李晌不知他意思,只当他亦同自己一般是饿极了。他翻了一个白眼将手中月糕塞到王纥应嘴里,“殿下在此,王大人可是不好意思了?得,这头一块本官让王大人先请便是。”
王纥应被迫咽下月糕,他捂着嘴侧身咳了几下只觉心累。他心道:罢罢罢,既殿下都未说什么,自己又何必再开这个口?
李晌自顾自地吃起月糕。未看得一场好戏的楚栎走近几步故意提起王纥应未言明之话,他望着李晌打趣道,“李大人可莫要贪嘴一个不留,这可是曲大人特意……”
他话未说完便被一块月糕堵住嘴,季湘皮笑肉不笑道,“皇兄面薄,想吃又不好意思拿,盈儿为皇兄代劳。皇兄慢些吃,莫要噎着。”她假模假样地用力拍着楚栎的背。
楚栎羞恼地从季湘指尖接过已被咬了一口的月糕狼狈地瞪着她。
季湘嘴角噙笑,置若罔闻。
李晌这方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礼,他忙咽下满嘴的糕点锤锤胸口将食盒送到楚栎跟前,“臣失礼,大殿下可还要?”
楚栎细嚼慢咽后觉得味道不错,他难为情地清咳一声欲伸手,食盒却在他的眼前被季湘推了回去。
季湘道,“皇兄适才于宴席上已与父皇同用过,两位大人自用便是,莫要客气。”
楚栎轻哼一声偏开视线。
李晌会意,他颔首思忖片刻对上季湘,又将食盒送上前。季湘回眸看了楚景宁一眼,那人正目不转睛地静视着她。季湘心中发虚,她捏起一块月糕献宝似的送至楚景宁唇前,“皇姑母亦尝尝?”
楚景宁嗔睨她几息方拾手,季湘忙将手往后撤了几寸,待楚景宁不再动作后方再次捏着月糕凑近,她调笑道,“曲老夫人一番心意皇姑母可不能辜负了,月糕黏糊,盈儿为皇姑母代劳便可。”
曲广陵的视线亦看了过来。
季湘偷笑,一动不动地等着楚景宁。后者终是妥协,她挽起面庞碎发欠身咬住月糕,季湘眨着无辜的眸依旧未曾松手,楚景宁有些责怪地看了她一眼咬下小口月糕退身。她拂袖小口咀嚼着,视线透过臂袖紧盯季湘。
季湘转身背对楚景宁,她习以为常地将指尖余下的半块月糕丢入嘴中,接过喜儿递上的锦帕擦了擦手对曲广陵道,“曲老夫人手艺精巧,我等此番亦算是借了皇姑母的光,待来日本殿下定与皇兄及两位大人一同登府道谢。”
清风拂过,夜色将楚景宁耳尖的一抹绯意隐藏。
季湘话落望向李王二人。王纥应闻言忙咽下嘴中糕点拽着李晌连连附和。三人视线望向楚栎,后者充耳不闻。曲广陵俯身作揖,“三殿下言重,此番确是臣思虑不周。”他看向那尽空的食盒只懊悔此来未能多带上些。
季湘领会到他话中之意,顿感挫败,只觉自己适才之举皆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现下亦懊悔起来,心中忐忑地不敢再看楚景宁一眼。季湘心中愁苦。
空气莫名地安静了几息,楚栎迈步朝楚景宁作揖,“时辰不早,栎儿便先回殿了。”他见楚景宁颔首,转身时心觉不说些什么过意不去,毕竟他亦吃了那月糕不是?尽管非他本意。他对上曲广陵,“待何时休沐,本殿下再与皇姑母与两位大人……”
他顿语,“及三皇妹一同登府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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