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听见他神色有异,满以为是他自觉麻烦已生退意,便乘胜追击道:“不错,所以强扭的瓜不甜,这世间好女千千万,总有一个乃能得公子真心相待,我便祝公子早日觅得真爱,长长久久。”
就算他真有权势,也不可能对抗朝廷,有了这贞节牌坊在,谁若敢欺她,那便是打朝廷的脸面。若他有脑子的话此刻便应及时收手放她离去!
可云听终究太过天真,她不知道在这样皇权至上的时代权势滔天便可翻云覆雨。便是她那贞节牌坊之请得到批复,可只要这牌坊未立,若凤敖想,他便可以力挽狂澜。
更莫要说,他当时一时兴起查阅若水报折,根本就未曾看到有人请立牌坊一事。可看这小妇人信誓旦旦自以为有恃无恐的天真模样,倒不像是空口白话,那么这中间到底是何处出了纰漏?
不过不论是谁的手笔,最后受益的都只会是他。
凤敖倒不是怕了这贞节牌坊,只是目前的他对这小妇人是有喜爱有兴趣,也有非得不可的私欲。但这点喜爱还未到能为了这小妇人去与朝廷抗争,去与父母皇帝解释的地步。
但此刻他却并无要将真相告知她之意,更是对她方才那一眼便能看透的借口视若未闻。
只身形微动,高大挺拔的身子便靠在了身后的圈椅背上,遒劲修长的双腿自然的伸展着,双臂慵懒的各放在扶手上,微抬了下颌凤眸幽深的睨望着她盛若桃花的娇颜,嘴角噙着抹玩世不恭的笑,说道:“盛京云家与淮安侯府类同之事,想来在这若水,夫人也未有少遇吧?”
云听心中不由咯噔了下,面上本就微紧的神情亦流露出没来得及掩饰的惊愕。可随即她又了然,他既是连明府的事都掌握的如此清楚,那她这个以美貌名扬若水的新妇寡妇曾被人口头纠缠之事,自更瞒不过他。
只他避而不答反提起此事又是何用意?
“凤公子有话直说便是。”
凤敖就喜欢她这不扭捏的直白性子,锐利深黑眸愉悦的微微眯起,勾了唇道:“那你便就应知道,以你之姿若无人护着,会落得何种下场。”
不给她争辩的机会,又接着说道:“明家的余威或还可佑你一时,但你只需想一想那敢出言不敬你之人,便知人走茶凉的道理。也莫要说你愿自毁容貌息事之思,你之姿人间绝色天下无双,怕是你那亡夫在时心生爱慕觊觎者便已非少数。可你一无煊赫疼爱的娘家,二无强权背景的夫家,除非你容颜尽毁,否则下场终难逃沦落一途。”
看她猛然煞白的脸色,凤敖虽心有怜惜却仍主意不改,概因他所说,尽乃实情。她空有傲人的美貌,却无有能护着她,撑着她的底气。
遂身形微动,前倾了身子凑近她低声说道:“还有你那贞节牌坊,”
云听已不由随着他不紧不慢却掷地有声的话中联想到他所说的可能将会发生的事情,一听后话,更觉后背生寒,却咬牙强撑着不露怯色,“你到底想说什么,”
凤敖眼帘微动,便将她脸上的虚张声势尽收眼底,微微一笑:“便如你所说,你那贞节牌坊报了上去,但你怕是不知,这牌坊可非是你想便能得的,你之情意虽是难得,可一无功于国朝,二无泽于百姓,贞节牌坊兹事体大影响者甚。你凭何以为仅凭着你对你那亡夫那世间女子皆可做到的忠贞不渝之情意,便能令朝廷无视理法,而如你所愿?”
云听愕然愣怔着看着他,脑中混乱,红唇微动,却说不出一字反驳之语。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么久那牌坊之事都未有音信传来,怪不得上次问询婆母的表情那般有异,原来症结在此。
怪不得他有恃无恐,怪不得他敢青天白日便将她掳截了来。正如他所说,拥有一张如此盛颜姿貌却无有可与之匹配的家世,就注定了她将命运多舛遭人觊觎。
虽不愿承认,可明家只有两个寡居女子当家便已是一人人可欺的对象,她们现在的安稳,不过都是靠着明家那点余望,或可说,是愿意念着那点交情给予方便。可人心最是难测,便如云家,不正是无情无义落井下石之辈吗?
而她所倚仗希冀的贞节牌坊,却当真是她妄想了,她只知她愿意为明霖孤独终老不离不弃,却忘了这个要求女子三从四德的时代,任何一女子都可做到,而她这自诩的情深有意根本无有令人侧目之处。
且她竟天真的以为这牌坊是那样要了便可得的,是啊,她只知那牌坊可让她有所倚仗,也可震慑他人不敢造次,却怎未想到欲要取之必要先予之的道理呢?她除了容貌出众,于国于民却无任何贡献,正如他那残酷的现实之言,她凭什么以为她这点人人可做到的儿女私情能够令朝廷服众?
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苍白无依,茫然无错得惹人怜惜,凤敖眸中的冷酷褪去,带着五分柔意低声安抚与蛊惑道:“与其被动的被人摆布,何不如主动投入强权怀抱寻得庇护,唯有如此,才不必再担惊受怕余生无所依。而我,便可保你荣华富贵入得高门,只要有我在,便没有任何人敢动你分毫。而你能得到的,不论是身份地位富贵荣华,都只会比你那亡夫给予的,要多得多。”
先是让她感受到迫在眉睫危机四伏的残酷现状,再以强大的权势与温言许诺诱她顺着他所想慕强依靠。危险与安全,强者与弱者,他将她的人生限定在荆棘与堂皇之中,让她自己选择,甚至是别无选择。
软硬兼施,激起她的害怕,瓦解她的理智,又晓之以理,最后笼络人心,不愧是强权者操控人心的好手段。
云听虽心机不深阅历浅薄,但并非蠢人。
她沉默了许久才将整件事捋顺清晰,她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一张名为强权者的网中,所谓的选择不过是他放松她警惕的虚伪罢了。如他所说他的权势可让她不受任何人掣肘,那么反之,若她当真无路可走时,他的权势也可以将她所有的选择一力碾压。
可纵她心中清明又如何,她有能破局的法子吗?
“凤公子口口声声他人摆布,你眼下所为,又与他人何异?而你所谓的他人不过都是未知或不可能出现的人,而你,却是已经做了这等强迫之行之人。”
凤敖眸光微亮,略带诧异惊奇的看着她,这小妇人虽性烈且爆,但终究是个女子色厉内荏外刚内柔,却没想方才他那一番拿捏之语竟未能令她就范,还能如此冷静理智的不为所动,口出反讽。这份处变不惊着实令他意外惊讶,且喜爱加深,如此绝貌佳人,内有锦绣,已可算是才貌双绝,也令得他想要降纳了她,得到她的兴致更高涨几分。
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不曾隐藏,便是被她猜中拆穿,凤敖也不见丝毫慌乱。
只轻笑了声似是感叹她不好糊弄,而后又将身体缓缓靠向椅背,似是无意随手自腰间取下一物于指尖轻转了下后,便一下下缓慢的轻敲另一只手手心,优雅傲狷的看着她。
“我有无危言耸听,夫人只需稍一思量便知真假。我还要在此地再待上三五日,夫人若想通了,或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便派人送信至昨日之地,我自会知晓。”
云听随着白玉扇转动的眼眸忽地一亮,心中生喜,他这是要,放她走?
可旋即,对面好整以暇的话便将她刚升起的庆幸打破,
“便给你三日考虑,是自愿许之,还是被动予之,两条路的选择虽殊途同归,但一条是皆大欢喜,明府乃至一切流言蜚语我都会为你解决。而另一条,徒劳反抗最终不过只是伤己而结局不改罢了。你应知,若非对你有意,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对你,已极是体贴容情了。”
见她已起身欲走的纤弱身子猛然一震,那还未离开桌面的莹莹玉手亦猛地紧扣,凤敖淡淡瞥了眼,便将目光落在她冷若冰霜却仍美得如神女般的侧脸上,暗赞了声冰霜之美,晶莹剔透,却脆弱易折,正如她的人一般。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自己了,云听攥紧了手牙关紧咬,他凭什么自说自话就高高在上的决定了她的归所,一个仗势欺人趁人之危的自大登徒子,想要令她折腰屈服,做梦!
云听眸中燃火,深处却冷静至极,她转过身,美眸灼灼沉静的看着他,忽地伸出一只指腹尽是道道密密麻麻细小伤口的玉手,冷然说道:“既如此,便先将白玉扇物归原主吧。”
眼前这一只手,雪白细腻,肌骨匀称,是一只只看手便能窥其盛颜令人惊艳的存在,可洁白细嫩的指腹却白玉有瑕,横亘着细小密麻的伤痕,乍一看去竟好似是被残忍的用了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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