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 ·第二

桑多诺首都帝铎,圣教教廷。

自奥维拉方向直入云霄的暗色光柱正在式微,月亮缓缓从金银花平原沉入地平线一下。随着太阳自西边的升起,自圣廷山上的天光圣殿殿顶冲出了另外一股由弱渐强的亮色光柱,破开了黑夜拉来的灰色密云。

在诺拉人的时间观念中,每当月亮自东边落下、太阳自西边升起,星光被阳光遮掩,天空被太阳照亮大半——就意味着,

新的一天开始了。

圣廷山南山麓坐落着圣教教廷总部,从教廷向南方就能一览圣城的中央广场、坐落其上的日神像以及三大城区无余。

虽说这里确实是桑多诺的政教经中心,但作为以诺拉双子神中的光明之神为主要崇拜对象的圣教的宗教圣山,圣廷山为人所认可的“神圣”要是只因为这里有圣廷可远远不够。

试想一下吧,我的朋友。毫无疑问,宗教是一种意识形态,是要以实实在在的东西作为支撑的:在一片宗教虔诚远超你我想象的土地上,最能支撑此等虔信的……还能是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因为在诺拉人,尤其是在大部分桑多诺人看来——去往圣廷山,跨过圣廷的议事廷、教皇和枢机主教团的办公处和位于半山腰的罪人塔,继续向上爬两千级台阶,直到山顶……

就是去朝圣的。并且,朝的圣还是“真圣”——根据不知道是哪家报社的小道消息:哪怕是后荒芜时代也有人在天光圣殿对任何人都开放的前殿圣堂中目击过光明之神的出现。

但是这家国际报纸的现状是已被桑多诺的文教厅查封了。听说事件发生在不久前,当时便闹得沸沸扬扬。作为一家国际化报社,先不说有人在报刊投诉中写下“什么叫‘天光圣殿对任何人都开放’?难道肮脏邪恶的堕民都能进入天光圣殿,玷污我主澄澈的荣耀?!”此等挑战桑奥两国人民、尤其是奥维拉方底线的言论造成过的恶劣影响,就拿那差点被判处火刑的报社记者所为人不齿的造谣罪来说——

在当世还健在的人当中,已经没有人见过光明神了,更别提听过光明神讲话。

这天清晨,圣教的修女们按照早已预定好的排班,三三两两前往天光圣殿前殿进行每日的打扫工作。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戈林那惊天动地的神谕还没有通过法术通讯或者荒芜信使等渠道抵达刚刚苏醒的圣城,这群欢声笑语的小修女还不知道自己等会要经历什么毕生难忘的场面……

“你们说,”其中一个修女说,“我们每周都往圣殿去,到底有没有机会直面我主啊?”

“谁知道呢,毕竟主已经缄默这么久了……圣查理汀娜保佑,其实我也很想觐见主呢!”又一个如是说,还用手捧着自己微红的脸想入非非,“嘿嘿……经书上把主描绘得那么英姿飒爽,对于我这种没谈过恋爱的少女来讲简直就是暴击!”

“呃啊!怎么能这么讲!”实际上整个队伍里没有一个不是没谈过恋爱的、刚刚从圣劳伦汀学院的毕业论文噩梦里挣脱出来的二十岁出头的少女,全被这位同僚的大胆而直白的发言搞得面色羞红。“这是什么不敬我主的话!芬妮,这可是要去圣堂忏悔的!”

“行啊,圣威尔教导人要敢说敢当,等会我们打扫完圣堂,我就在主的圣像下做忏悔!”名为芬妮的修女叉腰。

同僚们知道芬妮一向胆大,又确确实实无法反驳她丢出的解决方案,就任由她去了……她们爬上殿前两千级台阶,登顶的时候无不气喘吁吁。

“你们说……主,为什么要……要把这段路……改成这么……多台阶啊?”

同僚们相视一眼,随后将五指并拢的右手放在还在狂跳不止的心脏的稍上处:“这是……主用来考验我等虔诚的……小小历练!”

这名提问的修女在心中思索了一下她们的答案,最后坚定地点头:嗯,有道理!

地位对标奥维拉的月光沦沉大教堂,天光圣殿乃桑多诺第一圣地,每个将经书之首《创世记》熟稔于心的人都会记得其中最爱被明经抽去考试的段落之一:

“城市初立之时,先祖们祈求那无上的二位留下。

其中一位说,‘我们不会离开,如千金之一诺’。

另一位说,‘我们永在,如日月之恒久’。

先祖们明了,献上众人信仰希望为祂们建造一座殿堂。神说,‘不劳费心。’,于是用虹金之彩筑造一殿。神看着它,认为它是好的。

一位说,‘它该有个名字,如那渺小而坚强的生灵称呼同胞那般。’

另一位说,‘此地名为诺拉,此城名为帝铎,那么此殿便叫天光。如何?’

于是这高大而流光的庙宇成为神栖身之所。”

可是,今天的圣殿相比之前似乎有点不同了。为首的修女上前去,几乎惊叫出声:“我主在上!昨天他们没有把殿门合严实!”

“而且……里面还很亮?”又一位修女抬头瞧了瞧天色,“才刚刚天明呢,天光柱的强度在这个时间段不可能这么高呀……里面有什么来得比我们还早的人吗,芬妮?”

“唔……看不见。相信我们无敌的卫戍队吧,有他们在圣城就有治安,他们还会放什么不该进城的人进来吗……以及,我们是不是得进去了?”芬妮嘀嘀咕咕道,将大门拉开,示意其他人都进去。

等到大家都钻进圣堂,女孩们这才发现距离前殿最深处的光明神圣像最近的排式座椅上静静地坐着一个人。他似乎正盯着那尊圣像出神。

女孩们从来没有在圣堂见过这个人,其实她们更没有见过全身都笼罩了一层柔光的人。芬妮关门的时候弄出了挺大的声响,那人转头,看清来者后向她们非常自然地问安:

“早上好,姑娘们。”

修女们怔在原地。

这是位彬彬有礼的男士,全身上下除了皮肤几乎全是金黄色调:厚实的衣袍、垂地是长发,乃至无波的眼睛……尊贵,又令人震撼。

当然不仅如此。这位帅哥更加引人注目甚至让人感到惶恐的,是其后脑勺上的一轮由两个金黄带一点草绿的同心镂空圆环组成的光环,它在轮转,撒下点点光蚀铭痕同款光色粒子。

一位修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回头去看了一眼中央广场上的日神像(虽然说看不见神像的正脸,但是哪个圣教教徒不是把圣像的脸牢牢印在脑子里的),又转过头来小声地说:“他跟日神像长得好像……不对这里就有圣像我为什么要回头……”

“不是长的好像,是根本一模一样。”另一位修女呆呆地说,“我在做梦吗?那是……活生生的主?还跟我问好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单膝跪地……!!!”不等她将话讲完,修女们立即单膝跪地。

“这里暂时不是公共场合,繁文缛节就不必了。”被认出的光明神本尊从座位上站起,“用行动代替礼节吧,你们可以不用再上山了,现在回圣廷去告诉当今教皇与枢机团,立刻上山面见我,不得有任何推脱。”

“是!”修女们异口同声,火速从圣殿中退出。

“嘿,芬妮。或许你刚刚可以直接向主忏悔。”一位修女说,用手肘碰了碰芬妮的。

“明天再去吧。”芬妮双手作祈祷状,以一种蕴含着莫名其妙的狂热的语气说:“我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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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光
连载中易克塞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