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追猎

关心。关心?这其中有几分是关爱,又有几分是试探?她分明是在试探,这个被泽维尔从死亡边缘救回来的克莱希,还是不是她最熟悉的弟弟。而答案也很明显,并不是。

克莱希又想起那个分别时的拥抱。他不怎么在乎她在什么时候结束对他的监听,聪明人讲究一个适可而止嘛——所以他真正感兴趣的地方在于,她分明猜到了他是谁,那为什么仍要用这种引火上身的方式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她想告诉我什么?黑暗神想。她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非去见她一面不行。可现在,这条路竟被堵上了。

切。克莱希不高兴了。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不行,再不搞点什么动作出来就真的什么也赶不上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不给我抗议的余地是吧?行,那我就自己创造反抗的余地。让我想想怎么办……?

一种奇特的冰感蹿上克莱希的手。他低下头,漆黑的火焰正在他的手中燃烧,大有包裹住整只手的势头。当克莱希凝视着那团黑火的时候,一阵古怪的躁动突然攥紧了他。

嘿,办法这不就有了吗。

“先生们,”克莱希露出孩子一般纯真的笑靥,“我们可否‘商量’一下,把我放下的事情?”

话音刚落,两位卫护未得反应时间,黑色的火焰便从他们视线下方喷薄而出,将车中的三人吞没!这冲天的黑焰也是成功把拉着车的四匹马吓得木起,行驶在偏僻地方的马车骤然停下,环境的安静得让人害怕不已。

直到马车内部传来一声:“我去这两人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重?!”

克莱希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的脱身问题——两位卫护在被刹那间爆发的黑焰击晕后直接倒在了唯一脑袋清醒的小孩身上,压得他动弹不得,遑论离开这里追上泽维尔。

“谁——来——救——救——我——呀——”小孩试图博得过路人的拯救。

这句话立马应验了,车顶上垂下几缕白里透蓝的头发。“陛下……”

“妈呀谁吓我!”小孩险些哭出来。

“陛下,是萨恩。”亡灵从车顶上跳下。

救星来了!但怎么是萨恩?!“萨恩?我已经出南泽地界了吧,你这孩子放着尤拉特加希不守了?”

“请您放心,陛下,幽庭大部分的事务不需要萨恩随时在场,您的安危更重要。把手给萨恩,萨恩先把您救出来。”

踩在结实的泥土地上,那股压迫胸腔的窒息感才彻底消失。克莱希捶捶胸口,堪堪稳定的心神忽地又被一阵惊悸吹得摇摇晃晃——糟糕,得把那种久违但恶心的冲动感压回去……

冷静冷静冷静,不要多想,什么都不要想……

“黑色的火焰。”萨恩看着那簇火焰在克莱希的手中彻底熄灭,“这般力量,这个孩子的身体承受不住”

“……也承受不住诅咒。”克莱希喘上气来,别过脑袋来看萨恩,嘴角已经染上了血红。“别这么看我嘛,萨恩,疼痛使人清醒……哎呀呀!”

亡灵把人拽来,手指上亮起澄蓝的法术:“但持续性的疼痛会提升人的痛觉阈值,致使您不得不使用更高强度的刺激才能获得与常人相等的感知体验。陛下,圣艾玛阁下曾在她的遗嘱中直言不讳地表达了对您的某些令人恼火的癖好的满腔愤懑并强烈要求一定要有人看好您。看来今时今日便是萨恩的荣幸了。”

法术一扫,克莱希嘴角的破口便轻松愈合,但他仍不忘挣扎两下:艾玛的遗嘱?!要命,戈林还真是什么都给他看!

见克莱希一副打死不松口的样子,萨恩也就顺势放弃了正面进攻:“萨恩想,您不顾一切地也要从这里脱身,一定是动了想要亲眼见见那个佞臣的心思。方才您被那位司铎丢到一边去什么也没有听见……”

有时你不得不承认直戳痛点与隔靴搔痒之间的杀伤力差距,还没听完克莱希就投降认输了:“别别别,我答应还不行……”

萨恩抓住这个好机会:“看着萨恩的眼睛,认真说一遍。”

克莱希深深吸了一口气,“亡灵族族长萨恩见证,本人以……光明神,暨本人胞弟奥涅克拉的名义发誓……本人绝不,绝不……再以戕害己身为乐事。”

“再也不剥指甲、用刀子搅心口、割脖子放血……”

“停停停!真的再也不了。”

“好的。”萨恩见他发了誓,也讲出了他所听见了的情报:“那位冒充成我族少女哈雅·德尔菲的佞臣,福洛图娜 ·卡门,现在在雪莱港5号码头的美杜莎号游船上……假如您再不动作快些,没人能说清吉里科司铎会不会一枪毙了她。您不需要担心巴萨丽莎那边的事情,萨恩会为您打好掩护……而且萨恩定是用不着跟着您再去为这片混乱的火添柴了,那么,您需要萨恩祝您一臂之力吗,陛下?比如立刻把您投送到那艘船上去?但是,您最好已经想到了一套被那位司铎抓到之后用来辩解的合理说辞。萨恩已经提醒过您了哦。”

摘下兜帽的泽维尔走出临时传送光柱,表情冰冷得跟前两三个月的吉里科司铎判若两人。衣装上残留着的水珠还来没得及被蒸干,就被北地的风冻凝在了原地,只能等着太阳大发慈悲地将它们融化。

缉捕对象太精,泽维尔再三思量,最终没有选择过于打草惊蛇的做法。他悄无声息地翻到“美杜莎号”的甲板上,确认没有任何人在意到他后开始了第一轮搜索——他沿着楼梯向上行,而美杜莎号的船员们正巧抬着一只超大的装满了糖蔗酒的箱子从他身边走过。这些水手大汉们还想着偷偷尝两口这从暖温地方运来的好酒,可是船长的急令使得这只箱子不得不被暂时搁置在了甲板上一个不至于妨碍通行的地方……机会来了!

悉悉索索。酒箱上的防雨油布从里面被掀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泛红的男孩扒住箱子边缘,一跃而下摔在地上连翻好几个滚儿。

正是克莱希。别问他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出场。

萨恩这超远传送法术练的实在不怎么样啊!他拍拍两下发疼的屁股,在心中无声控诉。

克莱希顾不上自己的仪容仪表了,立刻隐藏好自己的身形。这不,险险躲过一队巡逻——按照海上的规矩,船锚升起和下沉那会儿会是这群人检查船体最频繁的时刻,能躲过这一波人后面需要注意的就只有别找着找着跟老泽撞个正着。话说回来他还没跟萨恩串过供,戈林才知道那孩子会跟巴萨丽莎说些啥……小孩使劲薅着自己的头发,只感觉大脑要被融化。

他一定要比老泽更快找到那个女人。

可是,到哪里去找呢?他上一秒还在南泽外那片稀疏的林子里直犯恶心,三秒后再睁眼他就眼巴巴泡在一箱酒里了,一路上没有任何的线索,瞧瞧这空气里密布着的探线法术跟防贼似的,这船的头儿是多宝贝这一船单子……等等,线索?法术?

那个福洛图娜如果足够聪明就不会让自己一直处于坐以待毙的状态,她有极大可能会放出探线法术来实时监控老泽的动向,而老泽不一定能快速反应过来,如果他能找到她的这根线——克莱希脑中灵光乍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将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但又逼迫自己即将抬起的双手又僵硬地放下去。黑色的光还没彻底发散,就被主人生生逼得哑了火。

他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那股让人心神不宁的恶心感觉已在不经意间提醒了他——“力量”和“诅咒”,对于祂来讲从来是一回事。

哪怕辛罗加诺的神体碎成齑粉,哪怕已经死了五百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神游到了哪去,哪怕如今祂被召回还塞进了一个孩子的身体里,这诅咒仍然存在。

这就是『世界』。从来不公的『世界』。令人作呕的『世界』。

萨恩说的没错,这孩子的身体脆弱到用一点强度略高的法术都精疲力尽。可如果不用这力量,他怎么在这一堆杂乱无章的线团里找到福洛图娜?

有个声音好像在说:用吧。用吧。暂时还不会有事……他猜那是他的侥幸心理。

不过这次嘛,他的侥幸心理又赢了一回。

黑色的光抽动着化作了火,在克莱希的手中平静地燃烧着。他拼命地集中注意力,默默承受着在他的眼中逐渐变化了模样的世界带给他的压迫:现实不断削弱,本质愈发清晰。他看见了空中飘浮着那些无限接近于实体的“丝线”,五颜六色的,一眼就能判断出它们属于不同的施术者。

……除了精神上持续的压力,身体并没有给出什么异常反应,很好。

他在线团中仔细辨别,没有发现独属于老泽的那种浑浊的灰紫。看来老泽还没察觉这种法子行得通,他得抓紧时间。

布尔汀节那天晚上,福洛图娜用过一点法术,在克莱希看来,那就是一种略显黯淡、没什么生机的水蓝。不过老泽既然没有当场认出,那会的水蓝色想必是她用了什么别的手段掩藏了原身的结果——也对呵!一个能轻轻松松抛出『屏蔽』的施术者,她的法术怎可能那般失色!

大意被摆了一道啊!克莱希不禁两眼泪汪汪。

杖笔已经在纸上停了好一会儿,晶莹的笔尖在纸上洇出一团淡香的墨。

福洛图娜笑得灿烂,可在这种情景下显得阴森森。

第一位客人来咯。

奥涅克拉的头发啊,克莱希真的不知道那根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的。它通体冰蓝,富有光泽,更让人忍无可忍的是,线头慢慢游向他,最后在他面前慢慢停下。

克莱希的表情逐渐微妙。

有一说一,这种挫败感似曾相识。有一种当年被莉莉安拖去水边钓鱼半天什么都没捞到、结果发现一条足有莉莉安手臂长的鳞鱼横在钓竿正下方的水里纹丝不动的美丽。说句题外话,那时辛罗加诺生平头一回觉得自己被鱼用眼神鄙视了,秉持“钓鱼佬绝不空手而归”的原则,最后这条鱼并没有逃……跳出圣廷厨房的铁锅。嘻嘻。

这根出现得如此恰到好处的线的主人是谁已经明了得不能再明了了。循着这根线的指引,克莱希下到美杜莎号的二层甲板,站到一扇没有标明房间号的客房门前。

那根线达成它的使命后便消失了。

克莱希终于得以卸下精神力负担,踉跄一下险些没站稳。

所幸门里面的人极其贴心,晕晕扶着门把的当儿,克莱希忽然从门把手上闻到一股宁神的香气,目光立即清澈不少。

房间里传出一个不熟悉的女声:“门没有锁。”

克莱希下压门把。好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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