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前。
“公主,穿过雁栖湖再沿着这条路走到底,便是中和殿了。”
碧秋一边说着,一边在心底傻乐。
与其呆在中和殿和那群人虚与委蛇地假笑,不如早些回去给公主绣荷包,过几日就是公主的生辰了,早点绣完她心里也安稳些。
碧秋在心里做着打算的同时,手上也不闲着,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
今个儿出门的时候她专门拿了自己的玉坠子,预备等晚些时候去找金太医,托他过两日出宫时从外面带点公主最爱的灌糖香。
公主这么些日子一直呆在宫中,想必一定十分思念那味道。
碧秋想着自家公主每每接过灌糖香时开心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可下一秒她嘴角扬起的弧度就僵在了脸上。
不是,玉坠子呢?
她刚将腰间摸了个便,却摸了个空,不对啊,今早是带出来了没错啊,碧秋静下心想了想,难道是刚才拽赵锦林时不小心……
思及此碧秋的脸瞬间煞白,她猛地停了下来,拿起自己腰间的荷包,又仔细搜寻了一遍。
“这是怎么了?”
沈凝望着忽然停下来满脸焦急翻着荷包的碧秋:“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没……”
碧秋应了声,接着又翻找了一遍,可还是没找到,碧秋面上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玉坠子当时可花了她好几个月的月例银子,要不是为了巴结金公公,她是决计舍不得拿出来的。
结果眼下事情没办成,东西倒先丢了?
碧秋在心底暗骂自己几句,懊恼的只想直接跳进雁栖湖一了百了。
看着盯着荷包怅然若失的碧秋,沈凝心里头和明镜似的,这小丫头绝对是将什么重要物品给弄丢了。
“别瞒着本宫了,咋们两个自小长大的情谊,本宫能不懂你怎么了。”
沈凝走到碧秋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接着道,“这样吧,左右无事,本宫去紫藤阁坐坐,你去找一圈再回来罢,不用着急。”
沿着雁栖湖再走一段距离,便是紫藤阁,紫藤阁是供暂且歇脚吃个糕点喝杯热茶的地方。
“可是……”
碧秋站着没动,面上踌躇不安,“留公主一人在这儿奴婢怎的放心?”
“好了,你看这周围都是人,不用担心,在紫藤阁也是坐着,又不怕冻,你且当心点就好,不着急。”
碧秋四处张望了一眼,发觉不远处的的确确围着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小话的大家小姐,才稍微放心了些,“那好吧,奴婢快去快回,公主别走远了。”
“嗯。”
沈凝应了声,看着碧秋走远后,才缓缓朝着紫藤阁走去,可当她走到紫藤阁的大门,准备抬脚跨进去时,却忽的听见了里面传来一阵气急败坏地争论声。
虽能听出声音在刻意的压低,可还是无济于事。
“我早就说过,对你只有一起长大的情谊,再无别的心思,你还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沈凝一愣,顿时停了下来,看样子她来的不是时候啊。
她无意偷听,连忙转身离开,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只得走到雁栖湖边候着,沈凝想着这儿显眼一点,待会儿碧秋一过来便能看见她。
沈凝望着湖面发呆,不由得就想起刚才听见的那句争论,后知后觉的,沈凝感觉刚才那女子的声音,怎的那么熟悉……
不过这念头也是转瞬即逝,沈凝压根没多想,左右和她没关系,接着自顾自的在心里盘算起晚膳用些什么,直到思绪被人打断。
“永安公主万福。”
沈凝听见声音,条件反射般转过头,便看见齐心乐站在离她不远处。
沈凝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齐小姐,又见面了,不用拘礼。”
“是啊,远远地就瞧见公主一人,便想着过来打个招呼。”
齐心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沈凝身旁站定,“公主怎的身边也没人跟着伺候。”
沈凝闻言含笑望着齐心乐,“你身边不也没人跟着。”
沈凝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齐心乐面上扫过,刚才她还在疑惑那女子的声音怎的那么熟悉,现在她总算想明白了。
可不就是眼前这位齐小姐的声音。
“对了,还没感谢公主今日相助,等公主回将军府后,心乐必定登门拜访,答谢公主。”
说着齐心乐又朝着沈凝福了福。
“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沈凝倒也真不是客气,是的确觉得压根不算什么大事,她只是顺手而为,再说了,主要的功劳在碧秋那儿,感谢个她什么劲儿。
两人接下来一齐沉默着,望着远处发呆。沈凝努力搜寻着碧秋的影子,只感觉看的她眼都要花了。
感觉有人轻声走到她身后,将手覆在她背部的时候,沈凝第一反应是碧秋这小蹄子,怎的躲过她的视线,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背后的?
可还不等她转过身,她只感觉到身后那人覆在她背部的手猛地一用力,下一秒她立刻不受控制的朝着前方倒去。
沈凝心里一惊,等回过神时已经整个人跌落进了雁栖湖中。
如今这个温度,湖水寒冷刺骨,只一会儿,沈凝便感觉一阵阵寒气进入了她的五脏六腑,深入骨髓,她眼前仿佛蒙了一层屏障,一时半会儿竟什么也看不真切。
幼时被太监推进湖里的记忆瞬间卷土重来,一瞬间就侵占了她的思绪,当时所有人或看戏或嘲讽的眼神有如实质,到现在她都记忆深刻。
干什么的人都有,就是没人救她……
“来人啊,来人啊,宁安公主和齐小姐掉进湖里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岸上的呼救声传入了沈凝的耳朵,沈凝嘲讽一笑。
不会有人救她的。
可在她绝望般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好似看见有人从岸边跳了下来,一点儿没有犹豫地朝着她游了过来。
沈凝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努力想看清来人的身影,可是无济于事,她瞧不真切,很快她便失去了知觉。
……
“陛下,陛下,这可使不得啊,陛下!”
李德福跪在地上死死地拽着江鸣谦的衣摆,“陛下,消息已经传下去了,侍卫马上就到,您千金贵体,万不可……”
李德福话都没说完,便被江鸣谦狠狠地一脚踹开,他声寒如冰,“滚开,别挡道。”
说着江鸣谦头也不回的便跳进了雁栖湖中。
江鸣谦脑内反转空悬,恐惧笼罩着心田让他喘不上气来,寒意从四肢百骸传遍全身。
他只感觉曾经在战场上厮杀,命悬一线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时他都没怕过,现如今却怕的连大脑都失去思考能力。
他不敢想,万一凝儿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办。
他只能让自己游快些,再快些。
将沈凝从湖里捞出来时,江鸣谦手都在抖,听着沈凝微弱的心跳,感受到她的鼻息时,他才感觉自己也重新跟着沈凝活了过来。
太医、识水性的老嬷一众人早早在岸上候着,等江鸣谦抱着沈凝上岸后,立刻将人接了过去。
江鸣谦浑身发着抖,嘴唇被冻得发紫,李德福拿着刚才就预备好的大氅披在江鸣谦身上,然后连忙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
“陛下,您这样可不行,现在有太医照看着,陛下快跟着奴才回去更衣吧。”
江鸣谦没有接话,眼眸森然,他向来在奴才面前不表露自己真实的想法,极少动怒,此刻却彻底沉下了脸,带着戾气。
“给公主换洗的衣物可准备好了,姜汤呢,去,拿朕的狐裘来,一个个的都围在朕身边干嘛?”
一众宫女太监都被吓了一大跳,连声应道,“是,是,奴才记下了,奴才这就去。”
江鸣谦的视线一直紧紧地落在沈凝身上,他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太医说了句已无大碍后,才沉沉吐出一口浊气。
“陛下,公主没事了,公主没事了。太医说只是被冻坏了,随时观察着就是了,他会和嬷嬷一起照看着,公主需要静休,所以还请陛下等会儿再去探视。”
说着李德福喜极而泣,朝着江鸣谦磕了个头,“陛下可放心了!”
“别废话了,快将公主送到紫藤阁。”
“是。”
李德福安排好一切,才重新回到江鸣谦身边,小心翼翼地望了江鸣谦一眼,江鸣谦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晦暗不明,周围的气压似乎都因他低了几分。
“陛下,一切已安排妥当,公主已经在紫藤阁歇下了。齐小姐也被侍卫送到了偏殿,陛下放心,离公主很远,不会打扰到公主。”
江鸣谦应了声,忽的转过身眯着眼望着李德福,“对了,赵资齐呢?”
江鸣谦眼里闪过无法遏制的怒火,李德福只感觉要将自己烧个对穿,他心猛地一咯噔。
今个儿陛下特许赵将军可以在御花园和宁安公主一叙。
刚刚宁安公主落进湖里时,赵将军就在不远处,他和陛下听到宁安公主掉进湖里的消息匆忙赶到时,他看到赵将军躲在角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可是明明,赵将军是识水性的啊。
“赵将军在紫藤阁外候着。”
江鸣谦眸若寒冰,冻得人遍体生寒,声音更是丝毫不带温度,“去,把他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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