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说罢,他又朝姜玖扑来。

恰逢此时,姜玖抓起桌角的砚台,闪身对准他的后脑就是一砸!

奈何因中了迷药,她手脚无力,砚台应声而落,在地面上磕出泠泠声响……

躲在殿外候着的秋梨闻声,举起匕首踹开房门!

入眼便是姜玖摔倒在地、于湖刺史满脸血渍的诡异场景。

暗红色的血液流经他的眼皮,令他的双目不自然地眨动着,他歪着脖子,面上笼起因激怒而疯魔的狠厉……

“一个娼.妇,还装什么贞洁烈女?你就是个娼.妇!你姐姐也是!她在我身.下哭得梨花带雨,嘴里一直喊着,父亲,父亲,哈哈哈你们的父亲,早被我一剑刺穿胸膛,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得罪了谁……”

“你个禽兽,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

秋梨失了理智,抄起匕首用尽全力捅进于湖刺史的胸膛!

一刀。

两刀。

三刀。

……

血水四溅,沿着她的下颌滑落上衣襟,又迅速没入织物,晕开一片血红。

动静很大,可屋外不见有人进来。

姜玖强撑起精神,谨慎地望着敞开的殿门,蓄势待发。

恍惚间,一袭玄色衣摆掠过门槛,“姜……长公主,你没事吧?”

是谢祁!

他冷着一张脸,三两步就行至姜玖身前。

见她眼神迷离,却还在强撑镇定,他嗅了嗅,瞬间明白了烛体中有迷药。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在姜玖鼻息处晃了晃,再加上殿门敞开,吹散了室内的味道,姜玖很快便恢复神智。

手脚力气一恢复,她第一反应便是抱住发疯的秋梨。

“他已经死了,你为你家人报仇了,冷静,乖,别招来守卫了……”

柔荑抚上小女娘的背脊,她一边替她擦拭脸上的血渍,一边轻柔地为她拭着泪,“秋梨,看着本宫,本宫安全了,你也安全了……”

秋梨慢慢平静下来。

哐当!

匕首滚落在地,与此同时,顾允之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外。

“长公主,那于湖刺史果然是个老狐狸,他安排的人一直带着臣绕圈子,臣气不过,把他们都杀了!”

他愤愤踏入殿内,入眼便是于湖刺史被捅成窟窿的尸体。

血腥味有些刺鼻,他捂了捂鼻息,又瞬间意识到了不对,“秋梨,你杀了他?我们还没找到藏信的地方,你怎么能杀了他?”

“我……”秋梨瑟缩了一下肩膀。

她对顾允之似乎有着本能的恐惧。

“杀了便杀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再追问还有何意义?”姜玖环顾四周,问谢祁,“你换了这里的守卫?”

谢祁蹙眉点头,“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借着顾允之掌起的纱灯,他终于看清了姜玖此时的容貌,“你这是……易容成秋梨的模样以身犯险了?”

有那么一瞬,姜玖觉得他的脸上蕴起了怒意,可再仔细瞧,又转瞬即逝。

只是他的眉心依旧凝重,道出的话,也带上了几分失落与自嘲,“看来,是我做得还不够多。”

对望间,姜玖指尖一僵。

秋梨匆匆抓住她的手臂,阻了她的思绪:

“长公主,对不起,我听见了摔墨砚的声响,可进去时我才发现,那不是您故意摔给我听的,我……我应该手下留情的,可是他满嘴污秽,还对我父亲不敬,我……我……”

说着,她的双肩又开始受不住颤动起来。

姜玖安抚着摇摇头,纤细的指尖轻轻抚上她的眉眼,“没关系,第一次执行任务,难免疏忽。”

“现在如何是好?”顾允之蹲下身,紧挨着姜玖席地而坐。

他瞥了眼于湖刺史的尸首,愤愤握拳,“掘地三尺倒是不难,只是动静太大,怕惊扰了他府上的走狗,一个不小心传到建康,虞尚书那老狐狸又要作妖了……”

姜玖环顾四周,这一处书房,平日里守卫不多。

“我跟这老狐狸周旋时,他似乎并不担心信件被人找到,那种自信,让我怀疑,他的东西,似乎都在他目之所及之地……”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姜玖抬手摸了摸桌案上的浮尘,一个大胆的想法随之而生,“会不会,这里有暗室?”

她话音一落,几人匆匆对视一眼,就开始了搜寻。

然,一番试探下来,毫无发现。

秋梨诺诺开了口,“这个禽兽,明明自私自利,可偏偏有一弱点,那就是怕老婆,他对自己夫人的惧意,不亚于老鼠见到猫。”

说到这里,她强撑着桌案稳住身躯,“我见过父亲对母亲的爱,他从未有过别的女人,也正因如此,用不着我母亲管,他的后院也空荡荡的,而这禽兽,一直色心不改,后院却也只有一位主母,所以我想,一定是他有什么把柄在他夫人手上,这才不得不对她百依百顺。”

“貌合神离的夫妻虽是同林鸟,可大难临头,终究逃不过各自飞的命运,倘若她发现自己夫主死了,她第一反应会是什么?”姜玖下意识望向谢祁。

谢祁道,“她会以为,是朝廷派人暗杀的,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会去检查往来信件是否尚在。”

“这便有了方向,”姜玖轻笑,“派人告诉刺史夫人,他的夫君今夜召见了秋梨,她那般善妒,得知此消息,必定按耐不住。”

……

刺史夫人匆匆赶来时,书房外守卫皆不见了踪迹,唯有紧闭的窗户纸上摇曳着忽明忽暗的暖光。

男人的身影随着烛光摆动着,瞧着十分惹眼。

她心中一堵!

她握了握手中的鞭子,推门而入,然,只此一眼,她脸色一白,狠狠跌倒在地!

方才窗牖上哪里是男人偷腥的姿势?分明是被一根麻绳缳住脖颈、双脚因不着地而左右飘零的影子啊……

她急急捂住口鼻,用尽最大的力气按下即将出口的尖叫。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么隐秘的暗杀,莫非是朝廷派人来做的?

一定是了,小小于湖,来了位长公主不说,就连如今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两位将军都常驻不走了,莫不是为了刺史府与朝廷官吏暗中来往的信件?

如果是,那么朝廷尚书府那位,绝对会对她斩草除根!

为今之计,她只有握着那些往来信件,以此为筹码,方能赢得一线生机……

思及此,她悄悄阖上书房门,强忍住惧意越过尸首,悄然按下了置放狼毫的木筒。

躲在暗处的姜玖终于松了口气,因为她听见了墙壁开启的隆隆声,闷闷的,带动一股子陈年**的霉味儿。

姜玖从暗处走出,将血渍尚未干涸的匕首递给秋梨,摇曳的烛光下,她慵懒一笑,随意朝暗室入口处努了努嘴。

秋梨当即心领神会,姜玖这是将报仇的机会递到了她手中。

……

第二日,于湖刺史与夫人双双自缢的消息传遍了于湖。

姜玖借助谢家军封锁了整个刺史府,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尸首,美其名曰:死者畏罪自杀,不予悼念。

刺史府中搜出了大量的金银财宝,还有贪污受贿的账本。

部分金银还给了百姓与商贾,另一部分充作谢家军军饷,于湖一案,便以“污蔑良民乔北枭”为果,完美收场。

于湖百姓私下拍手称赞,姝裳公主的名声自此名扬天下。

“长公主,臣会妥善安排他人接替于湖刺史的位置,可秋梨……”顾允之望了望一身戎装的女娘,有些迟疑。

姜玖微微一笑,“秋梨,你本名叫什么?”

“回长公主,我父亲乃武昌郡鄂氏旁支,我本名是鄂夏梨。”

“嗯,原于湖刺史已畏罪自杀,他的养女,自然也不该苟活于世,往后你以‘夏梨’为名,跟着顾卫将军,去暗影阁训练一番。”

说着,她又抬手捏了捏她的粉腮,“辛苦些,学些武艺傍身,往后再有人对你不敬,说大道理他听不懂时,你也能略懂些拳脚。”

夏梨抿唇,羞赧一笑。

姜玖转身挥了挥手,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就此分开。

回到马车,谢祁早已等候多时。

褪去公主的姿态,她慵懒伏上卧榻边的案几,“往来信件一事,我没有提及,我想先看看虞尚书会为了这些信件,做到何种程度,会不会因此狗急跳墙,你觉得呢?”

“你决定就好。”谢祁面上神色几近淡漠。

她这是……得罪他了?

“喂,我跟你说话呢!”姜玖推了推他的肩膀。

“我回你了,我说,你决定就好。”谢祁睨了她一眼,转头望向别处。

那架势,就差没把“我生你气了,快来哄我”写在脸上了。

姜玖有些愣怔,这几天处理于湖刺史的丧事,明明他还很正常,怎么一切尘埃落定,他反而又跟她较上劲了?

“我是决定了,但不是你自己说的,凡事商量着来,我这才问一问你的意见,你若不想听,往后我不说了便是……”

“你还知道凡事商量着来啊?”谢祁精准捕捉到字眼,怒意成功爬上眉梢,“你易容成夏梨的模样,单枪匹马赴那老匹夫的约时,怎么没想到凡事商量着来,嗯?”

姜玖:“……”

多久远的事了,合着他一直记着,就等秋后算账呢?

“我怕你搅局。”她一语道出实情。

“呵……”

谢祁更气了!

“是啊,你怕我搅局,所以顾允之和夏梨都知道,唯独我一人被蒙在鼓里,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也不知你会被那老色鬼欺负成什么样……”

姜玖摆摆手,“不至于,区区迷药,我做暗影的时候受过专门训练……”

“姜玖,你何故对我开诚布公至此?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或许你是怕我担心。”

他神色慢慢变得有些悲戚,嗓音也似乎被沉郁堵得更哑了些,“怕我搅局,呵,也是,我们之间也没到怕我担心那一步。”

“这……有区别吗?”姜玖有些糊涂,“怕你搅局,难道不是怕你因担心来搅局吗?”

“我与你说不明白。”

谢祁转身倚着卧榻,狭长的凤目眯成一线,状似漫不经心地望向马车外的情形。

姜玖也凑近了去瞧,“怎么了?”

光亮倏然照来,她的眉心蹙起浅浅的弧度。

谢祁悄悄侧头,望着突然靠近的姝色,一口旖旎呛在喉间,指尖一颤,帘布也随之一落……

光线被阻,姜玖不满地低吼一句,“别捣乱!”

她又靠近他一些,前额几乎抵上了高挺的鼻梁,这样的举动方便她自己掀开帘布。

光线再度亮起,姜玖声色一沉,“好像有人一直跟着队伍……”

她动了动肩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望了窗外半晌,最后笃定道,“果然是她!”

“谁?”谢祁喉头动了动,不动声色地拉开些距离。

“我养母。”

她放下帘布,对谢祁道,“护她周全,让她安全到建康,刺史府都没了,她还这般执着要找我,我倒想看看,她背后还有何人在打公主府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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