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售的相机在不起眼的地方摆着，颜色是黑色包裹银边，一只手大小，很灵巧便携。
本以为举着相机来来回回检视一番就能买了单走人，结果戴着白色手套的销售又将一堆组成部分往柜台上摆放。
一个两个三个......动作非常小心谨慎，也就是非常慢。本以为一堆黑色摆完该结束了，结果又开始在右边摆起银色。
游弋根本没有心思去看，耐心也快要消失，可脸色苍白的人满脸都是兴趣。
没办法，听不懂什么型号之类他也就给不了意见，能做的只有耐心等。
“选一种。”今见山指了指长镜头。
游弋：“银色。”
今见山又指了指短镜头，游弋：“银色。”
“机身套呢？”
“黑色。”
“电池呢？”
“黑色。”
游弋说一个，销售就往箱子里装一样，一堆东西又是挑选又是检视，半小时后终于结束。
付款方式依旧是大风刮来的钱，出了门，游弋一手提箱子一手牵过今见山，大跨步往前走。
汽车行驶上马路，视线不知道第几次看过来了，惹得副驾的人忍不住提醒。
“安全第一，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像我平常搂你一样搂着我。”今见山说。
游弋笑着摊开手臂，都还没伸展今见山就已经解了安全带趴上来了。
“还晕么？”游弋脸颊贴上扎人的发顶。
同样的问题再次出现，今见山抱紧腰，再次给出相同回答：“不晕。”
“想不想吐？”
“吐干净了。”
等红绿灯的功夫，游弋又问：“饿么？”
“饿。”
有只无形的手攥紧心脏，游弋发疼地亲吻上额头，又一下下用脸颊轻蹭发顶：“想吃什么？”
“带汤的饭。”
“嗯。”
因为是周末，道路上的车非常拥挤，走走停停游弋都很轻地踩下刹车油门。
又一次停车等候时，他调低车内后视镜。怀里的人确实睡着了，睡相很好看，不过唇色依旧微微泛白。
游弋放轻动作去调空调档位，就在即将要触碰上按钮时，他蓦地滞住。
环住腰的手忍不住想要一再收紧，脸颊忍不住想要贴在发顶上。无数次想低头看一眼再亲一下，甚至想要今见山再抱紧一点，或者干脆坐到他身上来。
这些感觉陌生，可感受丝毫不陌生，因为每次今见山抱着他时都是这么做的。
游弋调低档位，睫毛颤动地望向前方，发疼的心脏愈跳愈快。他一遍遍回想，回想每一次开车的时候今见山都做了什么。
车缓缓在别墅的车库里停下，游弋给每个窗子都开了缝隙，然后很轻地拥紧怀里人。
体型上一直都有差距，哪怕今见山瘦了，抱起来也还是有种抱不住的感觉。
盯着又长又翘的睫毛看了许久，游弋轻轻贴上发顶也瞌上眼睛。
翻飞的海鸥啄开惊燕带，美丽的画轴从海际铺展而开，将五彩斑斓的世界无差别染红。
三小时后。
茶几上摆满了各种吃食，电视里放着吵闹的连续剧，今见山手拿一杯奶茶，惬意地仰躺在沙发上一边嘬一边看。
别墅门口停了辆车，是关子洲派来的快递员，因为卧室墙上的画不能见人，所以只能游弋自己上上下下搬运。
出去进来几次，今见山实在忍不住了：“你用不用把我也寄回去？”
“预约好了？”游弋走近。
今见山把奶茶递过去：“后天九点。”
“嗯。”
“不拆开看看？”今见山问。
“什么？”
今见山看向电视，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又不是回了犄角旮旯地儿，用得着准备几大箱子？早知道今儿还逛什么逛，真他妈闲的蛋疼。”
咂摸了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游弋边喝奶茶边盯着今见山低垂的眉目。
“黑黢黢倒是挺了解你，品味是他给培养的也说不准。”今见山又笑了声，捞过草莓丢进嘴里。
游弋把奶茶递回去：“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舒服得很。”
游弋无声笑了笑，趁目光看过来又赶忙收敛：“帮我抬一个去书房？”
“巴拉巴拉没一个字儿能听懂。”
“......”游弋转身往楼上走，“当我没说。”
等人消失在楼梯，今见山一把掀开薄被，长腿跨过沙发靠背敏捷地翻身朝门外走去。
快递车就停在屋门口，敞开的后备箱里排排坐着数个棕色箱子，快递员站在一边正躬身往空箱子里放今天买的东西。
讲明签收人需求后，快递员跨上车，从最里面捞过一个递给他。
箱子很大，重量却出乎意料，今见山随意抱着往屋里走。
楼梯上到一半，偶遇了一位手提收缩板材的帅哥，今见山将箱子举过头顶，面不改色地打了个招呼：“麻烦让让。”
游弋挑起眼梢，堵在楼梯中间一动不动。
今见山了然地点头：“需要过路费。”
“......嗯。”
今见山又上了两阶，前倾身子抬高下巴又闭上眼睛。望着这幅违和模样，游弋的头皮到脚趾都开始发痒，就好像有一片羽毛在皮肤上来回扫荡。
他歪头避开箱子，在今见山唇上轻柔地落下吻，短暂离开又落下，最后压住唇角勾起笑容。
“可以过了。”说完，游弋离开唇瓣侧身让开位置。
今见山抿了抿嘴：“谢谢。”
“不用谢。”
“......”
神态好像有点不一样，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今见山往书房门口看了看，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他剪开捆扎带，又拿起美工刀快速划开箱子。白色泡沫包裹防护的很好，角角落落严丝合缝。
没有办法从箱子顶部取出来，今见山只好将箱子的两个边划到底。
中间一层泡沫做了格档，上面是供家人朋友落脚的小别墅，下面是八珍玉食绕云台的盛世长安。
该怎么形容这一刻感受呢，是幸福吧。就像父母是一体，田叔和江叔是一体，而他和游弋是一体。
这个一体是家，精神富足又能随心所欲，角角落落都被顾及爱护，即便是茅草屋也金碧辉煌。
今见山将两个模型轻放在众多模型当中，插好电源，然后走到门口关闭所有灯光。
洁白明亮的云梯是游弋干净清澈的心灵，而灯火繁华是他许诺要给游弋的，千难万阻也无法阻挡他们成一个家。
“喜欢么？”
“喜欢。”今见山趴在桌子上没有回头，“容刻和勋子得给你跪下。”
“建模师很厉害。”游弋靠坐在桌子上看他。
今见山问：“工资开了多少？”
“不清楚。”
今见山轻轻碰上孔明灯：“以权谋私给人钱了么？”
“嗯，一个月工资。”
“你还有工资？”今见山诧异地抬眼。
游弋点点头：“也有社保。”
“......”
今见山半眯起眼睛：“工资多少？”
“不清楚，不过你手里的卡应该是工资卡。”
“哦，你给我花的是工资，”今见山气笑了，“能他妈随便买东西的卡叫他妈工资卡？”
游弋想了想，笑着垂下头：“我好像确实很有钱。”
“边儿去，人累死累活存不了几个子儿，买东西都得掂量半天，你倒好，数字庞大到都没个数儿。”
游弋问：“不是要替我花？”
“嗯，回头别忘了把钱都转过来。”今见山拉过他的手攥到怀里，另一只手又轻触上小别墅的露台。
游弋看着灯光照亮的眉眼，沉吟须臾，他很低地唤了声：“今见山。”
“嗯？”
“除去床以外，屋子需要清空，可以保留玻璃窗边的沙发，”游弋顿了顿，“每间屋子都需要安装监控。”
今见山蜷缩指尖目不斜视地应了声，游弋继续说：“昨天晚上他们已经入住经停，一共有三位。”
“嗯。”
“主治医生你曾经见过，名叫方晴飔，是位很厉害的催眠师。”
今见山蹙起眉头：“是不是湖边打过招呼那位？”
“嗯。”
“我是不是还夸你们般配？”今见山斜睨过去，攥紧手往下拉，“一天天就看我在你这儿丢人现眼？”
游弋被迫凑近：“之前的心理医生因为身体不适，将工作委托给了方医生。初次见到方医生的时候我的状态并不好，治疗期间记忆力受到了影响，所以在经停遇到她时，我才算是丢人现眼。”
“那么问题来了，”今见山望进眼睛里，“你是不是也会忘记我？”
明明暗暗灯光里两人近距离对视，没等到声音，今见山也没有再开口，不过眯起的眼睛里连威胁都说尽了。
游弋蹭了蹭相握的虎口，眉宇间全是笑：“我记得有人说过，最好时刻谨记什么是亲密关系，否则不介意，一遍，一遍，一遍来提醒我。”
今见山闭上眼睛沉沉笑起来，他环抱住游弋的腰，歪头枕上大腿：“我记得有人也说过，最好能立字据也好来讨要。”
游弋垂头看他：“至于？”
“非常至于，翻脸不认人是你的惯常操作。”
“现在？”
“g.v欠条不是还没写？一起写了。”
笔墨纸砚全部准备好，今见山边研墨边看游弋在书桌前忙碌。
十分钟后，咔哒咔哒声停下来，游弋关闭电脑走过来。今见山拉过椅子：“游老师请坐。”
游弋礼貌颔首：“谢谢。”
等毛笔来回蘸取完墨汁，今见山说：“写，七月十七日今见山入住潍滨堂，我自愿应允在爱巢各个角落拍摄暗昧影像。由于今见山顾及做.爱不能太频繁，所以目前完成度为百分之一。”
“......”
“往下写啊，看我干嘛？”
游弋一言难尽地重复：“自愿，今见山顾及，完成度百分之一。如果我没有记错，债权人是我。”
“没错，但这是借条不是欠条。”今见山说。
游弋服气地点点头：“请问你的百分比是怎么换算？”
“倒是。”
今见山想了想：“那就改成目前完成度为百分之零点五。”
游弋丝毫不意外：“先讲明债权人利益。”
“给你.口。”
“无论是借条还是欠条确实需要深思熟虑。”游弋作势要放笔，“我现在不是自愿了。”
今见山立马按住手腕，改口：“随便游弋想他妈什么时候挂我身上就什么时候挂，没有一句怨言。”
“不够。”
“加！”今见山咬着牙，凑到耳边一字一字说，“期限由游弋决定。”
游弋盯着纸上的墨迹，低声问：“不反悔？”
“未完成度还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五，年级第一的李泽数学足够好，换算换算，不能频繁的话需要多久。对了，换算的时候别忘记答应我的，冬天才他妈来溥市。”
毛笔落在宣纸上，一行一行小楷将白纸慢慢填满。今见山手举相机，每一个严谨的字和精细笔触都没有放过。
等游弋写完，今见山走到长桌前躬身，要求他将字画举在胸膛前。
游弋放下笔，将字迹面朝镜头，双手捏住边缘举到胸前，脸上很配合地没有一丝表情地望过去。
今见山满面赞许地按下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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