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抬了抬手示意他说。
见游弋一副沉着安然,并不因为举报的事情恼怒的样子,杨奇明稍稍松了口气:“经停还没建起来之前我在羊肉厂上班,得到要建酒店的消息后经销部就找上了今老板,当时给得非常优惠,但今老板了解过只说等酒店开业之前会来。”
“这笔单子在我们厂里算是大单,因为位置偏僻的原因,一旦签下合同都会是半年连续不停的配送,而且对厂子里最大的优点是,所有前后腿、里脊、肋排、羊杂都不能当场检验。”
“眼看经停盖起来了马上要开业,但今老板这边始终没有合作意向,经销部就准备了一整只切割好的新鲜羊送到这里,”杨奇明说,“以恭贺开业为由让今老板检验一下厂子里的产品,当时那只羊就是我和组长一起送的。”
“我看他什么都不懂,给他天花乱坠说我们厂子的羊肉多好多新鲜多实惠,反正前前后后说了一大堆比较专业难听懂的话。他一直耐心地听完,从头到尾只问了我一句,”杨奇明顿了顿,“如果你是经停老板,会不会选择你家的羊肉。”
但凡是做过功课的老板心里基本都是明镜,很显然,羊肉厂的人拿今见山当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游弋觉得今见山话说得还是留足了面子。
显然杨奇明当时也这么想:“我想了半天才给他说,如果我不是经停老板的话会,但要是经停老板绝对不会。他最后付了钱把那只羊买下,没等到隔天我就被辞退了。”
“辞退第二天我找上今老板,拿着正规简历问缺不缺羊肉切割的师傅,我大学学的是畜牧业,今老板看了之后笑得差点把简历给震碎了。”
回想起当时那一幕,杨奇明憨笑道:“他说别把技术人员埋没在冷兵器跟前了,然后把那一箱子羊肉从冰柜又抬出来,让我给讲讲怎么在冷冻的情况下辨别品质新鲜度。”
“讲完之后他给我派了个活,让我带薪去菜市场转悠一个月,然后又去瓜果市场转悠。过程真挺难熬,经停刚开业的时候断层的厉害,我们这些员工边学习各种知识边干活,磕磕绊绊能有今天的成绩非常不容易。”
说的还是简略了,比如是什么原因让一个畜牧业专科生跑去羊肉厂上班,又是抱着怎样一种感激之情来感念经停老板,还有主管位置是怎么坐上的,以及经停难熬过程今老板又是如何应对。
只有情感渲染力足够,才能表达自己为什么会举报吸d的初衷。游弋猜他要说最终结束语了,识趣地没有刨根问底去提出问题。
杨奇明喝了口水,放下后非常认真地看着游弋:“游哥,举报你这件事做得很蠢也很不地道,我应该先跟你打过交道确定之后再下结论,对不起。”
这些话后面应该还有“但是”,可游弋等了半天都没有,像是整件事就该以“对不起”结束。
这反而让他觉得新奇,因为以前听过的众多对不起中,貌似今天这三个字才算得上真正有诚意。
游弋露出浅淡的笑:“下午管家身体怎么样?”
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潜台词是没关系,杨奇明又露出傻大个样:“休息三天应该差不多了,我回去问问。”
该说的都差不多说完,收拾餐桌的时候游弋拿上保温杯坐到壁炉旁的沙发上。
杨奇明手下没停地忙活,眼睛却时不时往沙发上扫过去,背对的人仰靠在沙发上,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推着餐车往门口走的时候杨奇明再次往壁炉那边看去。本来不该打扰,犹豫后他还是说:“游哥,下午艺术家们去临湖冰钓,您要不也去转转?”
片刻后,背对的人问:“三月可以冰钓?”
“呃——也算不上是冰钓,临湖的冰这段时间刚化干净,”杨奇明有点难以启齿地解释,“里面的水冰凉刺骨所以就还叫冰钓,去了也只是坐湖边。”
“我知道了,谢谢。”
模棱两可也没说去还是不去,杨奇明识趣的不再打扰,打了声招呼便推上餐车出来。
回到接待处,杨奇明乘坐电梯径直上了三楼,走到直对的办公室前轻轻叩响门。
“进。”
杨奇明进来关上门:“老板,听柳屋的餐收了。”
“道歉了?”
“嗯,墨迹几天结果人游哥什么都知道。”杨奇明走到办公桌前坐下,“老板,您和他走得近么?”
今见山从单子上抬眼:“你和张锐凡一个鬼背着送来的?”
“鬼背不动我吧?而且我终于知道张经理为什么盯着听柳屋不放了。”
今见山拿起杯子往饮水机走,杨奇明目光跟上:“本身没多少的量他一个大男人吃得太少了,基本都是怎么送的怎么端出来,可今天中午我陪着的时候又都全吃光了。”
从乔纳尔回来今见山一直在北栖商讨满城村的事,虽然今早才回来,但听柳屋的情况张锐凡每日都会絮叨两句,说的最多的还是吃饭问题。
游弋一直在忙工作今见山知道,可现在话里的内容明显不是工作繁重。
“屋子太整洁了,那么大地方感觉他只在固定几个范围活动。不说别的,小院应该是最受欢迎的地方吧,观柳屋高叔甚至每天都睡里面,可游哥好像一次都没有下过小院。”
今见山端着水走回去,临走过瞟了眼杨奇明:“怎么确定他没去过?”
“壶里水每天都是满的,躺椅上毯子原封不动叠着,望远镜位置从来没有变过,”杨奇明说,“鲁姨那么不好奇的人都没忍住观察了段时间。”
“你们去了就盯着他?”今见山靠着椅背看杨奇明。
“呃——”杨奇明挠了挠头,“老板,他的形象不让人注意是不是有点难?”
明明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人,杨奇明还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老板,光这几天我看见已经五回了,卧雪屋......不是,卧柳屋方小姐在他那块湖边来回散步来着。”
“我碰上跟她打招呼,她拽着我问了好些个问题,说咱经停周边风景这么好,每回出来怎么都不见听柳屋的人?”杨奇明疑惑道,“她不是才来十天么,这一周游哥都没有出过门,她从哪看见人的?会不会路过的时候......”
“没完?”今见山放下杯子打断他,“你是不是还打算举报人偷窥?”
杨奇明立马坐正:“据我观察不像是偷窥过,应该只是想认识认识游哥。”
“合着经停主管被派了媒婆的活儿。”今见山抬了抬下巴,“人让你带什么话了?”
杨奇明眼观鼻鼻观心,吐出两个字:“冰钓。”
“带了?”
“嗯。”
“你不好拒绝也没有想想听柳屋知道后的态度?”
“我......”杨奇明闭上嘴。
今见山慢慢沉下脸:“我从来不干涉你们和宿客有人际往来,但孰轻孰重心里多少该有数吧?是不是还得我耳提面命提醒你们,什么叫基本的职业素养?”
杨奇明快速眨了几下眼,还没有来得及认错,就看老板压迫地点了点桌子,说出口的声音是许久都没有过的冷厉。
“经停都住的什么人你们最清楚,告诉底下所有人,全给我把眼睛放好,不该问不该说的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但凡有一个宿客来投诉,包括之前已经退宿的,听好,”今见山又点了两下桌子,“一个你一个张锐凡,提上行李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杨奇明怔了怔,倏地站起来:“出来我就后悔不该说了,我应该告诉方小姐,我说了,人工作忙没时间,老板,我会给他们转达,还有,我知道错了,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一腔真诚的保证吐完,杨奇明迟迟没有听到声音,他忍不住抬头。虽然老板还是板着脸,但气势上已经不吓人了。
杨奇明憨笑道:“老板,我真知道错了,而且您放心,咱员工心里都有明镜,再是有害人的心思都得顾忌您......”
“现在几点了,主管不操心冰钓的事情和我在这儿磨?”今见山朝他后面示意,“门在那儿,麻溜从我眼前消失。”
“老板您忙。”
大片大片雪花打着旋飘荡在白鸽湖上,湖对岸的色木槭依旧没有发芽。
腾起的白雾从密林间一路缓慢蔓延,踏过湖畔,沉水的扁平石块浮起,逆着水线一路退回。
雾来了,觳纹沉寂,将将好落回撕下皮肉的大小不一里。
游弋轻轻瞌上眼,许久后又缓缓睁开。
入目不再是白茫茫一片,他细细去看打伞走来的人。
或许天气暗示了寂寥,透明伞下的脚步看起来心事重重。
视线穿过去又穿回来,游弋笃定,风雪和玻璃阻隔下什么都看不清。
时间在这一刻好似慢下来,脚步跨上台阶,在一个刚刚好能对视的角度停下来。
游弋猜,行事风格应该会调转脚步站在面前。他又想,如果停在窗前制造出雾气写下字,他一定会以牙还牙回复“滚蛋”二字。
等了等,可惜了。
门铃没响,游弋慢慢喝着水也没动。
又等了等,门铃响起,游弋放下杯子朝长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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