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岸以后，谢予言与部分人马汇合，与工部人员商议运输和一些技术事宜，竺音在学堂时便不怎么修习土木之术，下了界自然也不会对凡间的筑堤之法感兴趣，除非月末考试有要求。
新技术也是保密内容，正好互相不想打扰，她原本准备一人独享，只是不巧的是，一到这种时候，包间必定是不够的。
“她只一人，凭什么我们要让出去？”身着粉衣的年轻女子插着腰，愤愤地对掌柜道：“那么大个房间，她一人用，合理吗？”
竺音充耳不闻，直接把放好的钱往前一推：“饭菜，跟前面那桌一样。”
“她她她，她无视我！”
粉衣女子与站在她身后侧的蓝衣男子对视一眼，对掌柜道：“你说说，哪有这样做事的。”
掌柜也无奈地看了粉衣女子一眼：“客官，论先来后到，这位姑娘确实是快一步。”
“也就半步罢了！这一楼明明还有空位置，凭甚她一人占一个房间？”
女子说话时，她身旁的男子拉着她劝道：“要不算了吧，人家毕竟先来。”
竺音把银两拂到掌柜手中，转身就准备上楼。
“喂！”
粉衣女子拦在她身前：“你这人怎么都不听人讲话的？”
竺音手指微动，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比她矮半个头的女子。
她身上的杀气或是感染到了对方，粉衣女子顿时有些发憷，凡人体格本就不如顿顿营养拉满的仙人，更何况眼前这人明显是出身不凡的闺阁小姐，体格上十分压制，就算对方带了佩剑，看身体动作也是个花拳绣腿的。
莫说是她，就算是那个怯懦藏于女子身后，真正想要包间的男子，对于高挑的竺音而言也不够看。
张承坐在男子的头上打毛线，摇头叹道：“怎么办呢，神仙可是要为凡人着想的，你也不能在这里动手暴露身份吧？”
竺音垂下眼帘。
不远处，小二吆喝着想赶走偷剩菜的人，那人身着粗陋旧衣，头上简单戴着束发头巾，浑身上下连带着脸都黑黄黑黄的，吃饭的手倒是最白净的。
“哪来的乞丐，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滚出去。”
“小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外表并不体面的“乞丐”突然一开口，竟是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她对小二道：“谁说我是乞丐了，我就是干完活身上脏了点，何况你这是剩菜，收到后厨也是倒掉，不如给我果腹，也算是为下世投胎成神仙行善积德。”
小二看着她，冷哼一声：“就你会说话，谁说剩菜就非得倒了？我拿去喂鸡喂狗也比给你这种不劳而获的强。”
女子惊讶地捂住嘴，故意道：“你不倒菜，还要专程拿去后厨？！这端到后厨的剩菜，一能伙房分猪肉，二能鸡狗吃骨头，三嘛，还能挑挑拣拣，让顾客吃上正经回锅肉。”
小二赶紧捂住她的嘴，看一眼周围，恶狠狠道：“你瞎说什么呢？”
女子拉开他的手，瘦小的身体，力气竟然也不小，她还想无赖两句，突然听到柜台那边的争执，她转了转眼睛，拿过小二手上的抹布，随手擦了擦脸，对小二道：“小二，我马上就能吃上不要钱的大餐，敢不敢跟我打赌？”
小二狐疑地看向她，女子狡黠一笑，一指前方。
就在竺音思考当众掏笛打对方脑壳的可行性时，一双不算温热的手突然拉起她的手，弯曲她食指以外的手指，拖着她无意使力的右手，然后在她耳边转了转。
粉衣女子看着突然出现的奇怪女子，惊疑，正想问话，只见那女子满脸悲戚地放下竺音的手，双手合十，对着粉衣女子深深一拜，然后沉痛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她一句话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粉衣女子顿时抬起手，恍然大悟地掩于嘴边。
竺音侧过视线，看向一旁很忙的女子，身旁女子也并不慌张，自然地好像是与她相熟的人。
周围看客也私语起来，粉衣女子抬了抬手，似乎想与这二人说什么，但对面也不知天残地缺，她都开不了口。
“哎呀，算了。”
她一摆袖子，走过去拉住还想说什么的蓝衣男子，拔腿直接走了。
竺音身旁的女子余光等着他们离开，还没得意两秒，只见竺音又朝前走了，连忙追上前，等到了二楼人群看不见的地方，她仰头对竺音道：“我帮你解了围，你怎么一句多谢也不对我说？”
竺音看向她：“若是你在我进门前把钱袋还我，我可以留你一命。”
女子困惑道：“我可没拿你钱袋，你别看我穿得不太体面，我也是正经人。”
“你怎么还在这，赶紧走。”
没赶上两人的店小二见女子还在与顾客拉扯，抓住她便往楼梯旁送：“走走走，别在这缠着人家给钱。”
“都说了我不是乞丐！”女子在他的拉扯下反抗更甚，想对竺音说话，却见后者对她伸出手：“把钱袋还我。”
“钱袋，什么钱袋？”女子问话间，小二从她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将她一脚踢到楼梯台阶上：“你还敢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女子挨了一脚踹，往下掉了几级台阶，见楼下走过来两个酒楼伙计，赶紧捂着腰飞也似的跑走了。
“客官，真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小二将谢予言给的钱袋递上，打开竺音身前的门：“我这就催后厨快些给您上菜。”
竺音静静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远处跟着那个女子飘走的张承，一言未发地进了房间。
刚才还被追着打的“乞丐”，出了门，轻快地拐几步甩开人之后，将怀里的银子掏出来看了看，心满意足地朝前跳着走去。
还没走多远，她就在自己的院子面前看见了一个不是鬼影，但胜似鬼影的人影。
唐棠转身想跑，竺音一个迅速移动，拦在她身前。
“神仙姐姐不要杀我！”
唐棠立马跪在地上，求她道：“我不是故意偷钱的，求你饶了我这回吧。”
竺音俯下身，没有问她钱的事，而是问道：“你叫我什么？”
唐棠愣了愣：“神仙……”
她反应过来，转身就想跑，被竺音一拂袖扇倒在地上。
“哎哟！”
唐棠转过头，惊恐地看向竺音，接着求饶道：“神仙大人，你饶过我吧，我只是小偷小摸，我最多就是跟那些人类一样，真的没有用妖术害人啊神仙大人！”
竺音被她叽叽喳喳吵得头疼，抬手让她一下站了起来，唐棠倏然站起，有些懵懵地看向对面的年轻神仙。
“你是天上，水上，还是地上的妖？”
竺音问道。
唐棠微微歪过头：“我是海棠树……”
看竺音掏笛，立马怂道：“我是鸟！”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竺音：“翠鸟。”
竺音问道：“你一只小鸟，为什么不继续修炼，要装扮成乞丐骗凡人的钱？”
“因为我不爱吃鱼。”
唐棠难为情道：“尤其不爱吃生鱼，尝过了熟鱼的滋味，谁还要吃那腥腥的东西。”
张承突然出现在她周围，把唐棠吓了一大跳，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张承道：“你是能化形的妖，又不是灵智未开的普通鸟儿，想吃鱼，自己做不就行了，怎么非得跑来凡人堆里转悠。”
“我自己做，那也得有那手艺啊，会做不代表做得好吃，我是一个有追求的鸟妖。”
发现这个奇怪的东西没有恶意，唐棠很快从惊吓中回过神，解释道。
“那你既是融入了凡人，怎么不凭本事挣钱，搞这些小偷小摸的，不嫌丢人。”张承义正严词，竺音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作评价。
“不行啊，我们妖要是被发现在凡人的地盘工作，会被杀的！”
竺音很明确地表示否定：“不可能。”
神仙不是爱多管闲事的群体，对于凡间的禁制，主要针对实力更为强大的神魔，而普通的小妖或修行者，只要他们不在凡人面前动用法术，就只是单纯愿意做个普通人，神仙是不会管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不小心用了什么法术，只要不是出于恶意，天界都不会追责，甚至有的善举还会得到嘉奖，当然，前提是别让凡人注意到不对。
“真的会被杀！”
唐棠以为竺音不相信她，连忙道：“我没有骗你们，我们小鸟的情报网最广了，这些事情，还是信鸽第一时间传开的，就怕有无知小鸟跑去凡人那。”
竺音道：“你们虽是妖，但既是在人间生存，那也在天界的管辖范围内，天规天条里，从来没有一条不允许成精的妖以普通人的身份与凡人相处的，除非你使用法术犯下大错。”
唐棠尴尬道：“那个……首先我就没有那个能犯下大错级别的法力，但是我听到的看到的，跟你说的情况，好像有些不一样。”
听到这事疑似跟天界管理有关，张承幻化出小板凳准备嗑瓜子。
竺音按住唐棠的肩膀，眨眼间，两人竟又回到了酒楼包间之中。
唐棠的神魂完全被眼前的珍馐佳肴吸引，眼睛都瞪大了几分，只听竺音道：“吃，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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