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友人的礼物

走上一小截楼梯,咚咚的脚步声渐缓。

好像……有什么人来过了。此地残留的魔法气息是这样向她说明的。

门把手在按动后,金属合页往门板上蔓延开蜘蛛网似的龟裂,她很久以前布置在这里的防护法阵被撬动了,敌人的动作很谨慎,却还是被检测到了异动。她停顿片刻,义无反顾地进去了。

一瓶罐装的鸡尾酒被单手拉开拉环,冒出沸腾的绵密气泡,入口是辛辣的甜,还有点酸。

走前没有完全拉合起的窗帘垂坠感很好地往下拉出几道褶皱,洛亚芙尼环手打量四周跟离开时别无二致的布景,若有所思地眯起眼,随手抛下身上的冲锋衣到沙发上,空着的一只手把抽屉里的陈旧木盒取了出来。盒子没有上锁,放着的东西也不多,其中一面漆黑的圆镜因做工粗糙所以无法倒映出太细致的色彩,可她却能清晰看到自己在里面映出的一片猩红。

或者说是感觉,她感觉死亡如影随形。

信封不是真正的媒介,她意识到这一点。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被迫加入了这场仪式……但究竟会是什么呢?

“咔擦”

封存在试管内的水银落到镜子上碎裂开,银灰的液体自发滚动成一个奇诡的符号。此为卢恩符号中的“ROLDO”,意为“旅程、发起、个人方向”。

——

同一时间,某不具名反派正在几条街以外的森林公园深处绘制核心的魔法阵。雪下得很大,绘制者必须要把线条划得又深又快才能赶在其他地方被落雪模糊之前画完,现在的进度也不过才三分之一,木棒上的血液无声地低落进雪地里,男人以极快的速度画出一个个标准的圆环和神秘学符号。

这些殷红发臭的血液来自旁边的一头驯鹿。

鹿的眼睛还没有合上,棕色的皮毛因为脖子中间利器拉开的大口子溅上了不少血,硕大的鹿角上落了一层毛绒绒的雪。

在北欧神话中,驯鹿被认为是森林之神多尔的化身,代表着自然的力量和丰饶,而在希腊神话中,鹿也与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联系在一起,被视为独立而高傲的象征,所以神秘学上击杀鹿大多被视为一种冒犯神灵的行为。

当然,作为魔王麾下一员的他不可能在乎这点罪过,会用鹿血主要是出自实用性考虑。鹿的灵魂同时具有“送葬者”的特性,刚好能补足他目前魔法控制上的不足。

等画完一半,他靠在树上缓了口气,心里前所未有地想念起自己失去的魔力,曾经的自己甚至都用不着亲自画这么大个法阵,遣人画个大半他最后再亲自做点调整画龙点睛就好,加上有余裕进行四肢强化的魔法,这些事情简直是轻轻松松。但今时不同往日,魔王军被讨伐大半,他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抓到看守员的疏漏才逃出来……

真是怀念啊,那个大陆每一处插着魔王暗旗的日子,那个黑白不分极尽奢华的年代。

他不寄希望于为侍奉的王报仇,或让己方势力重回巅峰,好歹也是个造诣颇深的**师,他没有那么愚蠢,谋划百年不过是为了越狱,摆脱束缚彻底逃去其他世界。但现在魔法把控严格,有关时空的术法就是有实力有知识储备也用不得,只要白魔法师的领袖还守卫着世界树,他就永远无法沿着树叶的经络前往其他纬度。

经调查,和这位老古董最亲近的除了那些同时代的法师与弟子,就只有这个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跟踪下来也没什么特别发现的少女了。

他不关心这个魔法学院的差生身上有什么值得伟大白法师关注的,总归借用她身体一天自己就能有机会穿过严密的封禁魔法逃离开,到时人都已经一走了之,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终于到了法阵上要覆盖的最后一层。

男人深吸一口气,额头上满是冷汗,高度紧张的超负荷状态使大脑频频犯晕。他用食指勾出脖子上挂着的雕成闭眼小羊的象牙吊坠——神话中有用象牙代替部分血肉复活人的典故,以羊代替人祭也是十分出名的典故。

吊坠因重力向下落,周围直径四米四的巨大魔法阵在首尾勾连的瞬间释放出深红色的光。

黑暗降临,极光重现天幕。

——

盛酒的铝罐打开后就喝了一口,这会气泡已经消散大半,口感远远不如先前。

洛亚芙尼看着镜面上的占卜结果,愣了愣,但仍迅速布置好了拦截水银毒素扩散的结界。

紧接着的就是不知所措的沉默。

那一年,她体内魔法回路损坏大半,残留下来的不过二十分之一,勉勉强强能帮助她成为一个普通人里还算出众的秘术师,这就已经是极限了,无限的未来中,一半以上魔法的大门并不对她开放。平日里她只能够做做简单的占卜,做做常规的香薰药剂、水晶蜡烛,还有普通的祷告仪式。

可她到底与真正的普通人不同,她再如何因低微的魔法天赋显得渺小,也在曾经…在那短暂的曾经里,看见过寻常法师终其一生无法抵达的景色,所以她眼界得以被扩宽许多,能感知到一些高纬度魔法的信息。

这样的她其实很难甘愿平凡,比这更困难的是横贯在自己与他人不同认知间的鸿沟,还有她个人实力骤降带来的他人的蔑视和白眼。

“新旅程啊…”她喃喃出声。

本应立刻制作反诅咒防护仪式的心歇下去了,酒精作用下过分活跃的神经也显示出紧张后的疲惫,洛亚芙尼犹疑了,或许学院长不插手也是因为看出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那她还有必要追根究底吗?没有人会因为她的懈怠受伤害,她命丧当场也不会有人感到可惜,她身上没有被强加到的使命,也未曾背负过太沉重的期待。

她是弱小的,又是自由的。

——

“阿特洛波斯,掌管死亡的女神啊,我要来歌唱你;命运三女神,忒弥斯之女,我们还唤你作摩尔塔;你为命运的终点,持银剪落下无可更改的裁决;你象征命运的不可抗力,检视过去的时间……”男人半阖着眼,指尖垂落的象牙小像随着他口中自然滚落出的祷告词无风自动,轻微地旋转着,同时增加了一丝丝错觉般的重量。

四下静得可怕,魔法阵猩红的光辉越发凝实,随着时间推移围绕雪地上干涸了大半的线条一遍又一遍流淌,就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鼓动着、伺机逃离,体现出不可捉摸的惊悚感。

当祷告的最后一个音节与神明之伟力相撞,小羊在这种灵魂层面的浩大冲击中轻缓地睁开眼。

——

自己应该坐以待毙吗?

可随着时间流逝,她又感到强烈的不甘心。

诚然,如今的洛亚芙尼没有办法敏锐地避开所有陷阱,即便感知到有异样也无法进一步解读更多,但有一点是其余人比不上的,很多时候她对于魔法的抗性远远高于正常的魔法师。

……

她倏地想起友人临别时所说的话,“你有着璀璨的灵魂,我期望它一直在你身体里跳动,魔力的极限你已经见证,接下来的日子,就试着为自己而活吧。”

那时她本应反驳对方,说明自己做这些不是为了追求魔力的极限才不惜代价,而是本就想死,所以要消耗完一切身上所有的再去赴死。

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在那之后她似乎也没什么资格再提这件事。当初的痛苦过去以后在记忆里变得很模糊,人就是这样的,很脆弱,但又因学会遗忘所以强大,于是,她就这样稀里糊涂、跌跌撞撞地活下去了。

黑镜子用作审视自身,一排特制的水银试管被提前刻录进了魔法术式,足以应付大部分强力占卜,而最后的礼物是一条衔尾蛇纹样的银镯子。

它原本代表的是无限,但出现在这里时含义已经被定死了,单单锚定着她本人的命运,其中的细节很难解释清楚,反正她初听的时候很不专心。

戴上它是最后手段。

她将瓶中剩余的大半酒一饮而尽,指腹擦去唇角溢出的酒液,她还是戴上了这个手镯。

上面刻录的纹样发出深蓝的辉光。

——

羊特有的横瞳倒映出女神银剪落下时反射的光线,悬挂着它的绳子在一瞬间被剪断。

它掉到了地上。

法阵光芒大放,狂风大作。

——

不同地方的两样物品都有神明投下片刻注视,又因运行的术式触动了基本规则而被世界所警惕,或许这放在其他时候不会被怎么样,但它俩偏生是一并发生的,世界想不管都不行。

于是那瞬间,大气中的魔力突然暴动。

代表“秩序”“统一”的魔力与“混乱”“替换”的古老魔法携着千军万马的强劲气势狠戾地厮杀在一起,势要分个高下,结果还没打多久就被赶到现场的东道主紧急叫停,直接给打包在一起弹出了世界……当然,也连带着彼此的宿主一起。

世界本身的意志,终究比人类法师要强。

为什么我老是会忘记这些设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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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友人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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