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撑着脸期待地望着眼前的人。
过了片刻,屋内悄无声息。
江随舟和萧闻山面面相觑,互相较劲似的谁也不肯先挪开。大抵是盯得太久,江随舟眼眶都撑得有些发酸时,他才听到一道别扭至极的声音:“多谢。”
“这就没了?”他有些遗憾,但也在意料之中,“真不喊我师哥?”
萧闻山一声不吭地盯着他,像极了前不久那恃宠而骄的白猫。
“罢了罢了,我认输我认输,不肯喊就不肯喊吧,反正喊不喊我都是你师哥,”江随舟撑着腰站起,毫无威慑力地弹了一下他的前额,“你师哥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他伸了个懒腰,对着萧闻山眨眨眼道:“明日一早我们便可出发,我已经同师父说过了,当然如果你想多小憩一会儿,也是可以的。”
萧闻山这回乖乖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不会多睡。”
“你不喜睡久一些?”江随舟很是诧异。
要知道宁安可是没有早课这种强制规矩的,想不想起,愿不愿起,全看个人意愿,只要功课不落下,师父不会多插手。因此,宁安弟子差不多都喜欢赖一会儿床,就连晏琛偶尔也会起晚一些。
萧闻山轻轻摇头,轻声说了句:“我才不会让你等我。”
江随舟听后哈哈一笑,控制不住地往他脸上捏了又捏:“小正经,师哥等等师弟又如何?我又不会计较这些礼数,只是想口头占个称呼便宜罢了。”
萧闻山:“我知,你就喜欢这样。”
“这么了解我?”江随舟扬扬眉,“莫不是平日不好好练功,都在偷看我?”
萧闻山绷着脸:“没有!”
“没有就没有,急什么你,”江随舟低低笑了一声,待他逗够了人,伸手揉了揉他好师弟怀里那只昏昏欲睡的白猫,“天色不早,早些回去休息。”
然而萧闻山抱着白猫久久未动。
江随舟原以为走了,等半天没动静,回头一看,这小子竟还抱着猫原地不动。
他望了眼黑透的天,屋外的风并未大到鬼哭狼嚎的地步,这回他有些猜不透萧闻山的心思,索性直接问了:“难不成害怕想在我这里留宿不成?”
“谁怕了。”萧闻山冷冷答道。
“不怕?那你抱着三哥在这儿杵着做甚?难不成要站着一晚——”江随舟话还没说完,怀里就撞进一个装死的小冰块儿。
带着股淡淡的桂香,分不清是他自己身上的,还是萧闻山身上的。
江随舟怔愣片刻,随即意识到——他被抱了?!萧闻山居然主动抱了他?
欣喜、无措、震惊等等,纷纷涌了上来,将他那点儿困意搅得烟消云散。
他手半停在空中,微微颤着,戳了一下闷声不吭的萧闻山,冷冰冰的脸颊上伴着薄红扭到另一边,微凉的发丝蹭得他脸侧有些发痒。
也是这时候,江随舟恍然发觉,那个最初还得自己抱着的浮圆子,已经长了这么高。
明明就小了他一岁多点儿,刚来宁安却又瘦又小,也不怪他最初会将人错认成十多岁的年纪。可又谁能想到,仅仅一年不到,便有隐隐超过他之感,再过一阵子,怕是要比他还高。
怎地长得这般快?教他舞剑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呢!他狐疑地打量一遍又一遍,连自己又往回缩的可能性也考虑一二,却完全没想过那处练剑之地有坡度扰乱他的判断。
感叹之余,萧闻山抱完便撒手跑出去了。
江随舟又是一愣,望着没关严的门,低声笑了一下:“高是高了不少,怎么还是容易害羞?”
-
为让某人玩得痛快些,江随舟起得比平日还要早。
可谁知一走出去,他好师弟就已经在门外一声不吭地蹲着了。
模样困极了,不用猜便是昨晚没睡好,素日那张美如冠玉的脸也不见了冰霜之色,穿着弟子服,一下一下地往白猫身上点着脑袋。
宁安门下的弟子服皆为黑色,暗纹围着衣襟袖口,腰带均是环扣别着,看着干练,但穿身上又是另一回事,若不了解宁安,怕是连是否为修道者都看不出,只会误解为又是哪家不好惹的人。
不过穿在萧闻山身上,倒是颇为俊俏惹眼。
江随舟看着看着无声笑了一下,憋得肩膀一直颤动,谁能将眼前这人和先前那眸光不染尘的小冰块儿想在一起?
“醒醒,”他俯身轻声喊了一声,“再不醒,我就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蹲在门边的萧闻山猛地站起,反应过来时,又冻着脸,一本正经和江随舟讲道理:“你总是骗我。”
“哪有,我只是喊你,何来骗你一说?”江随舟仔细瞧了瞧他,惺忪之意还未完全褪去,但已然清醒不少。
他顿了片刻,从怀里拿出几张符箓,一张不留地递给江随舟。
“晏师哥知道你要下山,特意给你准备的。”
江随舟挑挑眉,剑柄抵住他的手,重新按了回去,笑道:“给我准备?一张都不给自己留?”
“不怕我半路遇到危险,带着符箓跑路不管你吗?”
萧闻山不语,固执地将符箓全部交给他。
“好罢好罢,”江随舟满脸欣慰强压止不住上扬的笑容,一招手给人戴上了面具,连人带猫揽到自己怀里,“抱好师哥,准备走了。”
此词一出,只见萧闻山小心翼翼地收紧怀里的白猫。
江随舟:“……”
他忍不住笑骂一句:“我是让你也抱紧我!它平日早被门下弟子带着飞惯了,胆子可要比你大。”
萧闻山轻哼一声,好似有万般不情愿地搭上江随舟的腰。
确认无碍后,江随舟掐诀而起,柔而不失力的疾风从脚底传来,萧闻山再次睁眼时,他们便已悬在空中。
一柄剑可承两人之重,萧闻山忽地又想起那些被江随舟练坏的木剑,心跳倏地快了些。
江随舟腰间一紧,垂眸看了他一眼:“害怕?”
萧闻山否认:“没有。”
“那你为何抱得这般紧?”江随舟还当人嘴硬,两只手都护住了萧闻山,“放心,你师哥我就算自己掉下去,也决计不会让你掉下去。”
萧闻山身形一僵,皱眉道:“不要说这种话。”
“我懂我懂,不说了,”江随舟嘻嘻笑道,“人是我带来的,为何性子越来越像晏琛师哥?难不成你也要主修符箓阵法之类的?”
萧闻山轻轻‘嗯’了一声,恰巧白猫跟着叫了几声。
声音极轻,若不是江随舟听力极佳,险些漏掉这一声。
-
两人在山脚镇下那处连绵桥处下了。
不同于别的仙门那样提心吊胆,宁安所管辖的镇如山上竹林那般生机盎然。
今日来得很是时候,一些小吃摊贩先不说,连绵桥上竟还有未卖完的祈福条。
桥头上人来人往,比起人潮拥挤,那火红一片的祈福条更为吸睛,连在一起好似火海。
“那是何物?”萧闻山望着不远处问。
江随舟眼前一亮:“祈福用的,据说很灵,今日真是走运,搁在往常,这个时辰已经卖完了。”
他手搭在萧闻山肩膀上护着人,七拐八拐地挤到了那处。
萧闻山闷声闷气说道:“我没说我要。”
这话自然是假的,两人相处许久,江随舟甚至能读懂一些表情的意思,譬如方才,他好师弟眼神一直盯着那处,他又怎会注意不到?
“那你就当是我想给,就爱买这些东西,”江随舟带着人欢欢喜喜地买了一条,“先收着,一会儿带你去别的地方挂上,据说挂高一点,神仙会先看到你的。”
萧闻山嘴上说着不要,却十分爱惜地将祈福条藏起。
有些过于乖巧了些。
“你为何不买?”萧闻山问道,“是不是…不够了。”
江随舟一怔,笑了半天:“你师兄钱多,你当我先前除祟白除的?我不买是因为我早先在别处买过。”
“灵吗?”
“怎么说呢,心诚则灵?”江随舟浅浅笑了下,眼底闪过一抹苦笑,“其实也算是灵的。”
幼时父母带着他在别处买过,许得是他岁岁平安。
现在看来,应当是灵的。
不然为何偏偏他平安无事。
萧闻山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有些突兀地问道:“那你为何看起来不高兴?”
“哪有?”江随舟笑着揉了他的脑袋,扯开话题,“要吃些什么吗?师哥请你。”
萧闻山犹豫片刻:“胡饼,可以吗?”
他没料到这回萧闻山肯坦诚地说出来,先前那股郁气散了许多。
“自然可以,不过那边人不少,”江随舟道,“我去买,你在这处避风等着我可好?”
他肯放心将萧闻山待在此处,自是因为除祟修仙之事的口风已然转变,从喊打喊杀妖邪附身等荒谬之说,早就被他师父潜移默化成正义之事了。
除开前阵子北逐挨家挨户找人搜刮之事,惹了许多修士不满,也没有旁的危险,这会儿正是他们内讧之际,自然不会对萧闻山不利。
何况这是在宁安。
尽管如此,江随舟还是将身上佩剑取下,给了对方:“拿好,有事尽管用。”
萧闻山:“这是你的佩剑,有灵之物怎可随意交予旁人?”
江随舟无所谓道:“你又不是旁人,放心,它虽有灵,但认得你,不信你可以往内输入灵力,看它认不认?”
闻言,萧闻山试着将手附在剑柄之上,谁知那长剑竟真的颤动一二,似是在回应他一般。
萧闻山微微震惊:“它是何时认得我?”
“方才?不过我平日练剑,也有和它说过你,”江随舟挑挑眉,“不过,你这么招人喜欢啊?不对,是招剑喜欢,一面之缘就肯让你碰它。”
萧闻山顿时红了脸,连带着耳根都红透了。
江随舟看得心痒,手极快地过去撩了一把,而后潇洒离去,只留一道朗爽声音在身后:“老实呆着,哥哥我给你买吃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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