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师弟。

属于宁安残魂,对着萧家子弟,喊出‘师弟’二字。

事到如今,哪怕左韫不愿去信,也不得不信。

可这简直荒谬至极,偏偏是宁安,记载在仙门卷宗里、那个百年前就覆灭的宁安。

由沧山左氏家主亲自带各门弟子围剿的宁安。

左韫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不等她再三确认,那道人形好似想起什么,冲着她缓缓弯下腰。接着,就见一道身影裹在黑雾中,在那人怀中睡得十分安详,那人磨蹭好一会儿,才极为小心地将他放在左韫身旁。

“……”

甚至没看到脸,她就认了出来,这不是言子归,又是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左韫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转头看了他们几眼,颤颤指着躺在地上睡到天地不知为何物的言子归,顿时警铃大作,嗓音飘忽:“这是何意?”

江随舟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下意识看向小师弟,但萧闻山比他还要震惊,一向平淡如水的表情隐隐裂开。

他迎上萧闻山视线,一瞬间好似共通记忆那般,想起了初开始言子归被训斥的情景…

萧闻山神色略显凝重,江随舟也跟着凝重起来,他…有坑过言子归吗?

好像没有。

他迫切看向楚如清,想要验证心里的答案:“难不成……”

楚如清拂去言子归身上怨气组成的黑雾,收回手,浅浅笑了下。

他并未问出,楚如清也并未正面回答,可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似是打消她最后一丝疑虑,楚如清将一柄玉剑放置他身旁:“这么多年,我苦守此地,终于物归原主了。”

江随舟眸光流转,百感交集:“我还真没想到,会和他有关。”

左韫也不傻,她的剑法本就是学得宁安的,怎么会不知这几人话是何意?寥寥数语,便知晓对方为何如此护着言子归,为何偏偏找不到言子归的踪迹。

这世间,能将一柄易碎易折的玉剑用得出神入化,除了宁安的晏琛,还能是谁…怎么偏偏会是他。

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怎么说,难怪…难怪这小子画符天资如此卓越。

“只是,我更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也有执念,竟让你困在此处这么久。”

虽是疑问,更多的是感叹,江随舟鲜少见楚如清有过什么困扰。

在他印象中,少时楚如清便看得透彻,对于任何事都不强求。或许是随他娘,世间万物都看得淡然。

哪怕幼时过得不如意,被赶出沧山,旁人对他的印象都是不成器的弃子,楚如清也全不在意,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顺其自然呗’。

可如今却因心生执念,被困此处如此之久。

楚如清听后,浅浅笑了下:“好师弟,别打趣我了,我也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

或许是说给他们听,又或许是说给他自己听——“人怎么会没有执念呢?不过是还没遇到,也可能是,本身没有发现罢了。”

随着这一声喃喃轻叹,他的身形愈发清晰,缠在此处的怨气却愈发浓重。

这是要散去的迹象,江随舟张张合合,不知想要说些什么,问些什么。

“那日烟雨醉话楼,是你一闪而过吗?”萧闻山忽然问道。

楚如清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不知是瞧见什么,眼底诧异一闪而过:“是我,时间越久,我越没办法控制这些执念,不过它们都没伤人,不像前几日有人在此处设下的怨阵。那炼化的两个邪物危险至极,江师弟,萧师弟,我并不知宁安这怨阵是何人而起,但和那物脱不了干系,之后的事,务必多加小心,莫要……再牵扯其中。”

“旁的也不说了,时间匆促,我应该也呆不了太久…如今见到你们,便替我破了我的怨阵罢。若是等它自己散,我恐怕是没法早些入轮回了。”

“好,”江随舟虚虚拢着阵眼那团最浓重的怨气,问道:“楚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想说的话吗?”楚如清看了眼言子归,偏头笑了下,“倒还真有一句,不过是给你们的。”

几人看去,随着他的残魂愈发透明,那道声音也跟着轻了许多:“别和他说这些,阿晏这副模样少见的可怜。既然记不起,就没必要背负上一世的事。”

“……”

这大概是江随舟破去最为轻松的一个阵,甚至阵主都称不上邪祟。

看似黑雾煞天,怨气凝重,但扒开这层层执念,剩下的也只有这短短的几句话,和一具早已干净的白骨。

也是此刻,他恍然意识到,这或许是楚如清心甘情愿留在此处等人时晏琛设下的符阵,难怪还能留住一抹残魂。若是仅凭执念留在此处,怕是难控怨气。

人等到了,执念也就散了。

待阵彻底消散,一只白猫的影子从中钻了出来,围着萧闻山转了又转,最后卧在江随舟怀里,跟着怨阵一同消散。

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仿若黄粱一梦。

另一旁,言子归跟着悠悠醒来,他晕晕乎乎地扯住发怔的左韫,抱住大腿:“师姐,吓死我了,做了个梦想不起来是什么,你怎么才找着我。”

他无意间又摸到怀里的玉剑,脸色一变,战战兢兢地说:“师姐!这剑里面有鬼,我就摸了一下,它就跟上我了!!师姐救我!”

左韫:“……”

她眼皮跳了几下,本该落在言子归头上的巴掌迟迟未落。

“我捡来的,你怕什么!”左韫的嗓音有些干涩,“你真的没想起来做的什么梦?”

言子归摇头,和往常一样:“没,我真是命大啊,荒山和你们走散,竟然毫发无损,你千万别和言时晖说,好师姐。”

左韫难以言喻地扒开言子归,将人从地上拽起来:“你闭嘴,我想静静。”

言子归:“?”

他胆战心惊地抱着那柄玉剑,转身准备找个角落呆着,不料一转头就看到了宁安那两人,可以称得上祖宗的那两人。

言子归:“!”

他一个哆嗦躲在左韫身后,音调猝然拔高:“怎么又是你们?!”

看着眼前全然不同的这张脸,和晏琛简直天差地别,莫说是江随舟,连萧闻山也跟着沉默了。

“什么叫做又是你们?”左韫见他想躲,一把抓着人拽出来,到最后有些破音,“你早就知道他们是谁?不对你为何知道?从何而知?!”

知道萧家这两人是宁安弟子已经足够令人震惊,左韫无心去想为何这两人活下来,她更在意的是方才‘楚兄’喊的‘江师弟’‘萧师弟’是何意,以及,言子归究竟如何知道。

江随舟很想替言子归说句不是,可这关系有些错综复杂,他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言子归偷偷觑了几眼,声若蚊蚋:“一本书追着我跑,我才知道的。”

“什么书还长腿不成!!”

“宁安弟子册…”言子归小声说了句。

这怕不是拿言子归开刀,左韫眉眼阴沉:“接着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言子归缩缩脖子,犹豫再三,还是交待出来:“萧家的那个就叫萧闻山,那本弟子册上叫萧五郎。”

左韫‘嗯’了一声,是那个传闻里阴晴不定带面具的青面獠牙的弟子。她努力镇定下来,指指江随舟:“那他呢?”

宁安姓江的好像…也不多。

“他不姓萧,他姓江,”言子归道,“叫江随舟。”

左韫两眼一闭:“……”

好,很好。

原来江师弟指的是这个江师弟。

左韫心凉了,也不管段谌那几人会如何,以防事出变故,她毫不犹豫将长剑召回,刺在两人身前。

照常理说,这样使剑是有用的,但她面前是江随舟,那个随便捡根树枝都能搅一番天地的人。

她手不离剑,看似平静地回了句:“哦,我知道了。”

偏偏言子归看她这样,又补上一句:“师姐,我说的是宁安的江随舟,就是你学的剑法主人。”

“……”

她当然知道,不光她知道,但凡是修士,都知道她学的是宁安江随舟的剑法,如今本该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左韫挺了几秒,似是忍无可忍,踹了一脚言子归:“我听到了,你闭嘴。”

江随舟有些想笑,完全出自幸灾乐祸,可对上言子归敢怒不敢言的视线,又有些一言难尽。

他抓住萧闻山想要冷静一下,轻轻咳了一声,声明自己立场:“我觉得,还是先处理一下段流云的事情比较好,左仙师以为如何?”

左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现如今却很难平静下来,但身为言子归…这世言子归的师姐,她自是要担起该有的责任来。

“段流云的尸首,现如今齐全没有?”她问。

无烟镇的头颅,隐山和烟雨醉话楼的双臂,埋在此处的双腿……江随舟想了想,回道:“最初隐山破阵时是没有炼化后的尸体,如今,只差身体了。”

“集全尸身能做什么?”左韫疑惑。

江随舟靠着萧闻山,叹道:“古往今来,反反复复作局之人为的无非就是几字。”

言子归探头:“什么?”

萧闻山垂眸,替人回答:“报仇、真相。”

“仇?”左韫荒谬,“什么样的仇牵扯到百年前?难不成这人也是……”

她怀疑宁安,话转一半,却又止住。

不是因为另外三人和宁安有牵扯,而是因为若此事牵扯到宁安,定会揭出什么隐秘。

然而这一路调查来,宁安倒没找出什么隐事,反而是临竹段家爆出了丑事。

江随舟并未卖关子,但事前给她打了个提醒:“左仙师,你可想好,若是和我们一同查此事,日后你们家主找事,你可跑不了。”

和宁安牵扯上,如今不是好事。可若是怕,便不去查,世间便不会有公正可言。

左韫神色不曾变动半分:“我若是担心这个,那时便不会留佩剑在那里。”

“如此甚好,若我没猜错,最后一块儿邪物,应当是在沧山左氏。”江随舟不再隐瞒,将灵袋的东西定位,果不其然,施加在上面的灵力指向沧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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