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谌沉默了一会儿:“公子,我有眼疾,无法见光,加上未有竹杖探路,行动并不方便。”
“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江随舟纳闷。
段谌如实答道:“子归为我准备了几张辅佐我视物的符箓,带着我一路进来的,但已经用完了。”
原来如此,不过言子归年纪尚小,符箓维持的时间短也正常。
“我再画几张不就好了?”言子归道。
江随舟却拒绝了:“画符消耗灵力并不少,你还是留着锻…咳,对付邪祟,尤其是纸人,烧得越多越好!至于这位……段小公子,我来背着他就行了。”
不等段谌拒绝,江随舟便已走到他身边,不料萧闻山忽地伸手挡住了,接着他竟直接将木桌折断一条腿,朝段谌递了过来,冷淡至极:“用此辅助。”
江随舟很是意外,他没想到萧闻山的力气如此大!
言子归更是目瞪口呆,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在如此诡异的氛围中说道:“也可,段兄蒙着眼只是不方便,有东西辅佐甚好、甚好。”
段谌:“多谢…”
-
他们在屋内差不多一炷香,或许再久一些,外面的纸人因为灵力被吸引过来,却又无论如何又进不来,于是在外徘徊不定。
江随舟在缝隙中望了片刻,却没有发现之前那位店主的身影,他心中疑惑,但总归不算是坏事,便让言子归做好准备,自己站在右侧开门。
他耐心等着纸人逐渐散开,抓住最好时机,冲着言子归他们眨眨眼,手刚放横木上,微凉的手掌附在他手之上,只见萧闻山挡在他面前,同样抓住了他所选的那个时机,打开了门,那些纸人好似闻到肉味儿的猛兽一般扑来!
“引燃它们!”江随舟对着被纸人吓到的言子归大声提醒道。
言子归一个激灵往它们身上乱甩,满街火光,好似整条街上泼了油那般,唰一下从街头到街尾燃得飞快。
翟靖将试图靠近的漏网纸人拔剑刺穿,言子归也逐渐镇定下来,符箓甩得更为精准,江随舟余光注视着几人,默默在后方用灵力将木屋封住,又画了几道符箓,等阵主被除去,里面的小修士自然会安然无恙出来。
几人配合愈发默契,纸人少了许多,动作也慢了许多。
言子归不解,抽空问了句:“这是为何?”
“我先前看的一本古书里面就有写,人死后怨气难消会成鬼,执念过多便成怨阵,”江随舟道,“阵内的一切都是怨气所化,你既已将它们除去,自然少了许多怨气。”
言子归:“所以它同修士那被消耗的灵力差不多!消耗越多,行动越为缓慢!”
“是这样,”江随舟说着将落在后面的段谌提过来,“你也跟着他们,觉得无聊摇摇铃铛,还能替他们分担一些。”
段谌:“……”
他交待完,便又拐到落在后面的萧闻山身旁,碰碰一脸冷漠的人,挑眉问道:“如何?”
江随舟觉得他安排得很是恰当,一来能锻炼一下他们,二来嘛,试探试探这位天仙,为何知道他灵力强却还在这儿配合他,还有那化物的术法,怎么可能是言子归画的!他们宁安不外传的术法,他能不知道吗?不套言子归话不代表他真的信了萧闻山那番话,不问只是怕萧闻山跑了,等解决完此地邪祟,看回去不把他老底翻个底朝天!
萧闻山却是眼神都没挪一下:“不如何。”
“你真冷漠,我是问我如何,难不成我也不行?”江随舟最后几字咬得极轻,时不时还瞄萧闻山一眼。
他轻轻扫来一眼:“术法极好,旁的不知,毕竟不熟。”
什么叫旁的不知?难不成认出来他了?可能性倒不大,哪有不害怕百年前的人的,何况他还被安了这样的名声。
江随舟轻哼一声,余光不忘盯着小辈,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不熟你为何帮我,还替我打掩护?”
“你也帮过我。”他答道。
萧闻山垂下眼眸,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等江随舟再仔细看时,好像又是错觉。
他何时帮过萧闻山?不就是这次帮了一下。
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萧闻山提醒了他:“最初见面你扶了我,还同我讲话。”
就这?这世间竟有如此至纯至善之,江随舟有些怔然,良久偏头笑了起来:“这算什么?”
萧闻山并未答话,反而盯着某处不动了,纸人早被除得所剩无几,江随舟顺着他视线往最东头看去,只见那家店铺内的门忽然开了,接着店主的声音从中一重一轻地走出。
出来了,江随舟背过手捏了个术法,以防言子归几人没反应过来。
他们也的确没有反应过来。整日处在仙门中学习理论知识的小仙师哪里见过此等骇人的场面。与最开始的身形相比,店主此刻的皮已经在身上挂不住了,每走一步都会往地上下坠几分,拖着地面沙沙作响,整个面部紧绷至无色。
言子归几人听见声音回头一看险些晕倒。
江随舟只觉不对,将他们揽至身后。一炷香前,这位店主不仅怨气十足,跑得也快,甚至还能思考一二,短短时间发生什么,为何会变这般模样?
好似被人打散了怨气一般,不,不对,江随舟忽然回想起前不久被追时的场景——店主吸收了纸人的怨力变得越来越像活人,而现在纸人被燃去,她来不及收回,所以会成这副模样。
为验证猜想,江随舟借着灵力将剩余的纸人除去,果不其然,她身上的怨气又轻了些许。
“一切照旧,”江随舟侧身让开身位,“放心,你们真的很厉害。”
言子归两腿打颤,饶是如此,也硬着头皮站了过去,翟靖紧跟其上,可不待两人出手,对面的店主声音嘶哑,宛若狂风中哭号的枯木一样,断断续续地问道:“各、各位…客官,想要……什什么样的、婚服?”
许是她说话时周身泛着微白光,让他们犹豫片刻,最终,翟靖快刺入的灵剑剑锋一转,扫过几道柔和的剑风,言子归也以最温和的术法将其网住,不曾想这样柔和除祟的方式如今还在。
江随舟知道他们为何这般做,这是怨气并未伤人才会有的意外之象,有的人死后怨气并非一定因执念产生,也或许是周身怨念所裹挟,被迫成为其中之一。有的会成为不断吞噬魂魄的邪祟,譬如隐山那处邪祟,不知是什么样的执念,徒留至今,有的则会像店主一样,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无辜被吸入阵中的人,反复在怨气中保持清醒,等待被人除去。
他忽地就想起进门前血肉刺穿的那道声音,下意识看了一眼,而店主身上的确多了几个窟窿,那一瞬他不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这种抓不住,等发现却晚了的无助感。
江随舟悄无声息给她画了一道安灵符,嫌不够似的,动用周身灵力去安抚亡魂。他低阖眉眼,忽然有人伸手抓住了他,带着安慰之意扣着他的手摩挲了几下,弄得江随舟头皮发麻,可站在他身旁的只有萧闻山一人。
等他转身想警告时,却发现原来是不知从哪飘来的纸缠住了他。
几名少年轻而易举地除去了焚火显黑的邪祟,显然他们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只是店主消散后,怨阵并未破除。
言子归惊呼:“她不是阵主?!”
“她若是,应当不会出现那种现象,造出这个幻境,还不断吸入修士凡人换取骨架的应当另有其人。”江随舟道。
接着他准备用灵力搜怨魂,谁知不远处慌乱一片,忽地跑来了一群人。
言子归一看,十分嫌弃:“怎么是他们??!”
江随舟更为震惊,他不是已经画了符?怎么还能出来?他立刻分了神魂去探,这一看不要紧,竟有人将他设下符给破了!他还能从中感受到灵力的波动,这阵中还有旁的人存在。
“喂!你们不是不来吗?为什么跟过来?”言子归大声喊他们,可偏偏应呈贤几人看不见他们似的,直冲冲往对面走去。
喊也喊不醒,叫也叫不停,上前触碰又被其身上的符箓反弹回来,这人灵力绝不低。
若是强行破开必会反噬,江随舟当机立断:“跟上。”
一众人不得不跟着去,却被带到了极为偏僻之地,还是那家婚服当铺,但后门有处暗道,将其推开进入后便能看到一口井,各方位用石头镇压着,最顶端覆着一顶巨石,像极了阴邪至极的阵法。
“你们待在此处。”江随舟准备独自上前查探,不料有人先他一步过去,他当即急了,扯住萧闻山的手腕往后撤:“你凑什么热闹?”
萧闻山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我并不会出事。”
“你说了算?”江随舟不知自己气什么,当着几名少年的面给他扯到后面一通教训,“你们几个看着他。”
言子归被江随舟气势震到,刚想答应,转而又被萧闻山眼神吓到,连忙推开他们:“我来!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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