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来?”
冷不丁听到这一句,碎琼包扎的动作停下来。
不过逢湛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回答,既然不在意,碎琼也就不回答。但是又被救了一回,算是欠了逢湛两条命,她不愿一直欠着,便施术想要去剜自己的精血,却被逢湛狠狠掐住了手。
他的手劲特别大,掐得很疼,可碎琼看过去时对方分明要更疼些,他问:“你想干什么?”
碎琼理所应当道:“我的精血是万金难求的疗伤珍品,我剜一滴下来给你治疗啊,难不成你想明天一大早被人发现半死不活地出现在城主府吗?”
逢湛白着脸:“你身体方愈,承受不了。”
碎琼垂眸:“可你救了我,我不想欠着你。”
“我可以给你欠着。”
“我想两清。”
头顶传来气极的笑声,碎琼猝然抬头,嘴唇就被另一凉唇覆上。
时间好似定格在那,碎琼曾经听说过一种人,清风霁月,道骨仙风,与红尘沾不上一点边,可就是这样的人,一旦沾上了红尘,便是红尘万丈,万劫不复。
彼时,逢湛像极了这种人。
至于后续?
没有后续,不是每一个故事都会有结局的。
碎琼浮在金城的上空,深深望了眼安详离去的金之易,忽然远处传来异动。百年前逢湛没能杀得了那条蛟,让它给逃了,短短百年,那条蛟难道是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就出来搅乱了?
今晚真是多事之秋,碎琼本来就讨厌回忆过去,被这条蛟再搅一搅,更勾起那夜的回忆。
她有点火大,化出墨笛,冷笑。
碎琼猜得不错,那条蛟确实觉得自己又行了,可能是因为头顶的角都被掰断了,吼叫起来格外凶残。不过百年前她来得不巧,撞上打架要分出上下的时机,百年后她依旧来得不巧,撞上了胜负已分的时候。
黑蛟硕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原来方才的吼叫并不是凶残,而是垂死挣扎,黑蛟被刺中了脖子的动脉,冰冷的剑抽出,天上就下了一场倾盆血雨,那人浮在空中,黑色的血砸在支起的屏障上,没有沾染到身上月白的衣袍。
逢湛打架总有这种不好的习惯,明明看起来该是清风霁月一尘不染礼让三分的,实际上却是招招致命,凶狠血腥的凌乱中带着暴力的美感,和他展现出来的为人截然相反。
碎琼摸了摸手里的墨笛,觉得自己来得有点多余,转身要走,逢湛已经出现在她身后。
“躲好。”
一样的话让碎琼没反应过来,硕大的黑蛟扭动身躯,喷溅的血直直朝她溅来,来不及施术,可那些血却全部被隔离在屏障之外,就连血腥味她也没有闻到一星半点。
黑蛟最后痛苦地叫喊了一声,倒在了地上,硕大的身躯直接压垮了半个山头,逢湛拿出乾坤袋,将黑蛟收了进去,系好,这才看向碎琼:“怎么来了?”
他冷淡的模样一如百年以前,碎琼有点分不清身处哪个时间点,一句“不想欠着你”差点脱口而出。
“嗯?”
碎琼缓了口气,说:“随便逛逛,看到这里有异动,就来看看。”
“是吗?”逢湛淡淡然,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好意思了,没给你和我两清的机会。”
他今夜的话格外生冷,跟夹了雨的雪一样,碎琼琢磨着谁得罪了这人,琢磨了许久都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反倒反应起他刚才的话。
什么叫“没给你和我两清的机会”?
他的意思是要是自己救了他,就能还他一命就此两清??
碎琼抿唇,没想到这人这么小心眼还记得百年前的破事。暗恨间,猝然抬头,就看到逢湛的脸突然靠了过来,没用的记忆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吓得她下意识往后躲闪。
忽然一声笑。
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潇洒转身。
“……”
碎琼觉得自己被耍了。
碎琼气得牙痒,连带着第二天看到慕雨三人都笑不起来。
三人来找的时候,碎琼正在树下和逢湛对弈,只不过逢湛时是挺直了腰板认认真真地下棋,她却是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边拿着话本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一边随手在线格上放棋子。
这场对弈对得可谓是乱七八糟不知所谓,逢湛脾气好也不生气,琢磨着怎么放对方一条生路以不至于这么快结束这场棋局。
“丹川?”碎琼一双眼睛从书页后露出,“毗邻妖域,不毛之地,去那里干什么?”
成子川:“是这样的,我听闻丹川有一号称天下百晓生、算无遗策的丹川先生,我想去碰碰运气,若是能寻得,想要求得一卦。”
丹川确实有一位丹川先生,据说此人曾是修行界的一位大能遗孤,不知何原因隐居在丹川,遇到有缘人就给他卜卦,卜出来的卦象就像天道直接授意一样,准得不能再准。
曾有身负血仇走投无路的修者向他求卦,丹川先生言:“命不该绝,运不该断,去东川便是。”没想到修者去了东川遇到了大机遇,不仅养好了身上的伤,还成功报了仇,甚至一手创立门派,如今混得也是风生水起。
又曾有意气风发的修者向其问卦,丹川先生言:“天将降大任,必有苦难临头,非斩断尘缘不可解。”修者一笑而过,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不过十年就先后经历了丧父丧母丧妻丧子之痛,人颓了几年,回想起丹川先生的话放下悲痛,反倒顿悟飞升。
自此人言,丹川先生比天算。多少人为求一卦寻觅半生,将丹川翻了个遍都寻而不得,就像丹川先生所说的,只给有缘之人卜卦,划重点,那些值得窥探天意、泄露天机的人。
成子川听说过这位丹川先生的事迹,心有向往,倒也不是为了什么命什么运,他只想求卦算出他的散魂症要如何治愈。因他丢失了一魂一魄,修行这事上格外艰难,以致于他投入比同门翻倍的时间和精力,修为也比不上他们,内门比试回回垫底,他师父只有他这个一根独苗弟子,若不能早日撑起来,又如何继承执书仙君的衣钵呢?
本来成子川都要放弃了,可是这回机缘巧遇之下竟然真的让他寻到了星尘这一魄,魂魄融合之后他也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顺畅,修为大涨,使出来的术法效果直接翻倍,他隐隐觉得这才是他本应有的实力。有了希望,他就更加渴望寻回剩下的一魂,内心已经到了迫切的程度。
可是当他这样说的时候,碎琼的神色有些耐人寻味:“散魂?”
成子川将之前和澜梦说的告诉给碎琼,碎琼放下手里的话本,道:“竟能探知至此,执书仙君也是位大能,不知什么时候能有幸与其探讨一二?”
“嗒”,逢湛面无表情地放下一枚棋子,“不能。”
碎琼:“?”
“他惧女。”
碎琼和澜梦一起:??
成子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师父他,有点,嗯……”
害怕接触女性、看到女的就心慌腿软要晕不晕怎么说啊!话说说出来不是有损师父颜面吗?!但我家师父就是恐女惧女的生理体质,可是说出来真的不会被雷劈吗?!
成子川求助地看向慕雨,慕雨见状清了清嗓子:“三长老时常闭关,怕是要让姑娘,咳,前辈失望了。”
逢湛:“不必去丹川,我替你们安排了去处。”
慕雨和成子川双双抬头:“何处?”
“濮灵。”
碎琼啪一声合上书页,成子川两眼冒光:“濮灵不是祸蛇的封印之地吗?听闻修行界濮灵灵力充裕,数千年前起身肩重任看守祸蛇,为求慎重,从不与外界交流……我们能进去?”
逢湛沉吟半刻,“我有要事去一趟,你们是顺带的。”像逢湛这种大能,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友情去濮灵一趟检查封印是否稳固,自然能进去。
慕雨&成子川:“哦。”
但是能去濮灵,那也是赚到了啊!濮灵作为修行界灵力最充裕的地方,在里面修炼一天能抵外面的十天!多少人想进去修炼都不行,而现在五师叔竟然要带他们进去!
成子川倒底年轻,激动得喜笑颜开,慕雨沉稳点,但也掩饰不了他的兴奋。
碎琼坐在椅子上突然歪了一下。
“碎琼前辈?”众人目光纷纷投过去。
碎琼重新坐好,扫了眼旁边淡定下棋的逢湛,咬牙道:“好巧,我也要去濮灵。”顿了一下,语气重了重:“要是能有一个好心人带我进去,就再好不过了。”
逢湛:“自然,不用谢。”
碎琼佯怒,直接将书放到棋盘上,不给逢湛看棋局,逢湛便将书拿起来翻开看了一眼,淡淡道:“小姐夜会采花大盗?看的书倒是不挑。”
没翻几页,又被碎琼抢走。
旁边三人看这一幕,觉得有些新奇,慕雨见逢湛冷冰冰的样子惯了,没想到私底下也有打趣别人的爱好,澜梦纯粹是新奇,成子川则是有点颠覆了他对逢湛的认知,但是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心里好像在冒泡泡,泡泡顺着胸腔堵住了喉咙,有点酸涩。
不过眼看众人都有了去处,一直不说话的澜梦上前,向逢湛行礼:“澜梦斗胆,求仙君指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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