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记载,修行界东域有一只进不出的世外之地,灵力充沛,乃天选之地,称濮灵。
后有食七情六欲而成的妖兽——祸蛇横空而出。祸蛇无实体,以黑色浊气而成,胃如无底洞,好食所见之物,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为守卫天地,修行界集十方大能,联手将其镇压,封印入濮灵的灵力泉眼,再选一擅结印之族镇守,号百里。此后,百里一族镇守于濮灵,其子孙后代需以镇守祸蛇为终身之责,不得轻易外出。
年迈的老夫子扶着白花花的胡子,眯着眼睛将卷轴上泛白的条文规定逐字逐句念出,声音缓慢温和,成子川瞟了眼捧着卷轴的学生手下还有长长的一大截,老夫子身后还垂头站着几个捧着半身高厚度的卷轴,顿感头大。
头一回来濮灵做客的,不管身份高低,都必须将濮灵的百里族规从头到尾听一遍,这次许是因为逢湛来访,连往日里都在闭关的百里族家主——百里含玉都出来陪同了。
百里含玉看起来不过三十,眉目间皆是身居要职的凌厉,只是那样随意坐着,却让人感到十分的威压。成子川听说百里一族镇守祸蛇封印,靠得主要是家主的血脉传承的和祸蛇天生相克的威压,因此百里嫡系生来气场凌厉,家主更甚。
坐在百里含玉下首的是百里的少家主,也就是百里含玉之子,百里清,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愁眉苦脸的,还时不时朝他娘亲的方向看。
逢湛坐在贵宾之位,时不时尝一口杯中百零花茶。
濮灵隐世多年,许多事情从古到今都没有随外面世界变化,就好比这百零花茶,远古时候灵力浓郁,百零花只是随处可见的小花,到了祸蛇封印的时候,百零花从无名小花变成了修补灵力的草药,现如今,百零花已经成了千金难求的妙药。
天底下,也就濮灵能有这样的阔气拿百零花泡茶。
成子川自是珍惜,小口小口地抿着,一边消化百零花的灵力,他瞥眼看见碎琼只是端着茶,葱白的手指将杯沿摩揣了一遍又一遍,愣是等到茶凉了也没喝上一口。
“怎么不喝?”成子川小声询问。
碎琼放下茶盏,道:“太甜了。”
成子川无声地砸吧砸吧嘴里的茶,附和道:“好像有点……”
见他格外欢喜,碎琼便将手里的茶递给他,成子川连忙道谢。
碎琼是第一次入濮灵,自然要和成子川坐在一起听夫子讲家规,两人坐的也不远,但也不太敢放肆,因此刚才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身体自然而然地靠到一块去,从高位的角度看到倒是亲密无间。
“仙君。”
逢湛收回目光,看向百里含玉。
百里含玉脸上扬起一贯的笑容:“仙君今年来得比往年早,可是有什么异况?”
逢湛揖手道:“并无其他异况,只是恰巧遇上宗门里的弟子出来历练,捎带一程。另外,”他扫了眼下座听得打哈欠的碎琼,“故友身患重疾,想借贵地调息医治一番。”
百里含玉有些惊讶:“那位姑娘面色红润,不像身患重病的样子。”
逢湛只是礼貌笑了笑,并不回应,百里含玉继续道:“仙君多次协助我等修复祸蛇的封印法阵,不过是休养,我等自当竭尽全力医治。”
“不必,我自有安排。”
百里含玉愣住,往年逢湛都是只身前来,今年格外不同,一来来俩,其中一个好像和他有什么牵扯。不过八卦不利于维持形象,百里含玉轻咳一声,道:“若是仙君有什么需要的,可尽与我说,我定当竭力。”
逢湛道:“不敢叨扰,我只需一处僻静的院子与故友同住,方便调养,至于我那师侄……不若放入贵族学堂,与众弟子一道学习。”
百里一族的学堂专供精英弟子学习,为了保证有充足的实力守护封印,弟子们每天天没亮就得起床练习结印之术,通俗的讲就是打架,然后辰时鼻青脸肿地听老夫子讲课,午饭过后就是两两为队和夫子们对战,这一过程俗称被夫子碾压。晚饭过后才是药浴疗伤,有的时候老夫子还会突发检查众弟子的功课,功课不过关要被其他夫子架走“训练”。
简而言之,百里族的精英弟子,每一天都是在打架、受伤、疗伤中度过。
百里清虽然在学堂还过得去,但听到底下那个笑得阳光灿烂的少年要被丢进他们的学堂,忍不住在心里为他默默点上一根蜡烛。
殿里点了香,淡淡的,混合老夫子的声音,在场的人都有点昏昏欲睡,等到日落西山了,老夫子才慢慢合上卷轴,接过弟子递过来的水。
老夫子从清早讲到日落才喝一口水,真乃神人也。
家规讲完了,成子川和碎琼都觉得耳朵要生茧,真不愧是千年大家,规矩多如牛毛。
百里含玉端庄地站起来,可能是腿坐麻了,动作有点不太顺畅,但是脸上还是云淡风轻的,和在场的人客气一番之后准备离开,路过百里清的时候,看见对方正睡得十分香甜,查觉她看过来连忙打了个激灵醒过来,只是眼神困倦,脸颊上还有红红的印子。
百里含玉的气上来了。
“若是无事,就多去看看你的舅舅,别一天天的游手好闲,这个月的功课做不好,夫子都罚了你几回了?”
百里清的头耷拉下来,手在桌底下绞着,好不委屈。
见他这样,百里含玉眼不看为净,甩袖离去。
碎琼望着她的背影,疑惑看向成子川:“舅舅?”
成子川耐心科普:“百里家主承袭上任家主之位,上任家主名为百里长青,人称长青君,极擅结印,多年前祸蛇封印突然松动,各大宗门反应不及,全凭长青君一己之力镇压祸蛇。但据说此战过于凶残,长青君身负重伤,自此缠绵病榻,不得已才让妹妹继任家主。”
碎琼若有所思。
“怎么,好奇?”逢湛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碎琼侧头看去,看到对方过于明亮的眼睛,逢湛:“去探望探望,说不定认识呢?”
“碎琼姑娘不是没来过濮灵吗,怎么会认识长青君呢?” 成子川把疑惑说出来,被逢湛的目光轻轻一扫,登时不敢说话,碎琼干笑,学着百里含玉客套道:“仙君说笑了。”
夜晚,成子川一脸茫然地被百里清忽悠去学堂,碎琼看见百里清一脸悲伤的模样,惊奇地问逢湛:“你什么时候把子川给卖了?”
逢湛反驳:“是锻炼。”
碎琼:“他一个剑修,去跟一群结印的打架,那跟被群殴有什么区别?”
逢湛:……
逢湛很快找到了好借口:“那是为他好。”
碎琼:……
鬼的为他好。
被卖了还不知道的成子川傻兮兮地还在跟两个人告别,碎琼有点可怜他,跟他挥别:“好走不送,要是不小心被打死了,可千万记得来找你家师叔寻仇!”
只听到前半句的成子川:??
成子川走了,逢湛就领着碎琼去安排好的扶风院。
他来濮灵这么多次,路线已经熟记于心,走起来跟在自家后花园里逛一样。一路上,碎琼看到路边栽了很多花。
那些花并非出自修行界,也不是凡城的花。
而是出乎意料地,妖域的花。
妖域和修行界、凡城割裂,里面别说人了,就连花花草草都不一样。妖域里的花草都是其他地方所没有的,且都十分有个性,每一株都被妖域独特的环境培育得极其富有生命力。比如说一株草,它有时候可以是一株普普通通的草,有时候也可以是偷袭抽你一耳光的草。妖域的花草大抵都是这种性格,对所有路过的生物都不太友好,妖域还出过牛妖掉进草堆里被草打哭的笑话。
但是离开了妖域,栽种在灵力充裕的濮灵,妖花变得和普通的花一样温顺漂亮。濮灵四季常春,滋养得妖花美艳异常,在极致的张扬美艳中却又被养出一种古怪的圣洁感。
碎琼看着感觉就像在逼娼为良,说不出来的别扭。
“濮灵怎么会栽种妖域的花?”
逢湛:“长青君喜欢。”
碎琼疑惑:“他又不能出去,怎么会喜欢上妖域的花?”
逢湛停下脚步,声音低沉,听不出思绪:“听闻,长青君多年前在外界救回了一只花妖。”
碎琼看过去。
“想听下去吗?”逢湛像是预料一样,制止了碎琼想要将花卉拦腰折断的动作。
被发现的碎琼毫无罪恶感,索性把手一甩,装作无事发生:“不听不听,这故事开头跟结局是悲剧的话本里的开头一模一样,听多了腻烦,还想骗我的眼泪、浪费我的感情。”
逢湛不说话。
另一边,幽静的屋子里荡着浓郁的药味,重重白纱内隐约可见床上人微弱的呼吸起伏,窗边挂着一副画,画上女子一袭蓝白相间的留仙裙,笑颜如花。
百里含玉有点担忧:“兄长,逢湛这次来得突然,我怕他会发现什么。”
“……”
床上的人没有说话,百里含玉习惯了百里长青的沉默,不以为意:“不过他带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师侄,而另一位姑娘……我看不大清。”
“……”
百里含玉叹了口气:“但愿他只是带人过来疗伤的。”说完,神色一凝:“可若是别有所图……”
白纱内突然传出玉碗碎裂的声音,百里含玉心里一颤,垂眸道:“兄长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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