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在失血的痛楚中,慕雨红着眼,拼尽全力凝诀。

乐池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逢湛没有反抗,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拉着那个女人进杀阵,但他此举百利而无一害。说实话,他从未见过那个女人,可是看到她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当初被他沉入血池的那个东西…不管如何,逢湛已经被他控制,接下来只要夺走慕雨这个剑宗翘楚的天机,他的飞升就有十全的把握了!

正欣喜中,突然横生一句“剑来”,乐池抬眼一看,只见一把利剑直直朝他飞来!

“!!”乐池连忙闪身,他眯起眼,看着面前伤痕累累的少年缓缓起身,坚定的目光令人心颤,可是看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就知道,不过是强弩之末。

乐池嘲讽道:“何必呢?”

慕雨看着他,突然也笑了:“前辈,也何必呢?”

两人相望无言,乐池胜券在握,慕雨却是强装,他和乐池差了整整一辈,就算天赋再强,也不可能修炼到能和上一辈一样的水平,加上乐池本身的天赋就不亚于他,而且还要算上乐池入魔堕妖多年,手下的怨灵无数,而他现在又受了伤,这样算下来,他何止是没有胜算,顶多只能拖延时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慕雨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乐池突然勾唇一笑,朝慕雨袭来,慕雨急急横剑,却被强悍的灵力震伤内脏,嘴里一股腥甜,慕雨死死地瞪着乐池,生生将嘴里的鲜血咽下。

“哦,挺有骨气。”乐池飞身,身后幻化出一把又一把利剑,“剑来,这一招,我也会。”

话毕,锋利的剑如离弦之箭,雨点般朝慕雨袭来!

突然!

“住手——”

一声巨响,一只幽蓝的灵蝶落在其中一把剑的剑尖上,竟然生生阻停了利剑,随后又一只灵蝶,无数的灵蝶挡在慕雨面前,如同扑火的飞蛾朝剑尖扑去,乐池猛地一顿,不假思索又气急败坏地将利剑全部召回。

慕雨艰难看去,只见困住澜梦的墙壁破了一个大洞,而澜梦伤痕累累地站在那里,凌乱的刘海没能挡住额头,可是额头的那一块红色的胎记此刻却化成蓝色的不知名纹路,就连她的眼睛也变成了蓝色,幽蓝的灵蝶绕着她飞舞,澜梦又惊又恐,俨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

乐池无言望着澜梦颤抖着收回双手,在不可置信地看到手心的灵纹后抬头看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她的声音变得虚幻:“我是……妖?”

另一边,成子川的身体被血池的水腐蚀得痛苦不堪。

坠海的滋味如何?

随着最后一口空气的呼出,意识脱离身体,往事如尘如烟,在最后一刻竟然没有半分留恋。

身体逐渐落入黑暗,时间好像停止了流动,齿轮转动的声音犹如惊雷。

成子川猛地睁开眼睛。

幽黑暗红的视线里,一个被严重损坏的人傀在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躺在池底,它的头已经没了一半,另一半的脸上面具也碎裂,露出里面时常卡死、却还在拼力运转的齿轮。

“……,……”

似乎是察觉到成子川在看它,齿轮突然以透支生命为代价一样迅速运转起来,人傀破碎的脸动了动,只剩一半的嘴一张一合,费力地发出破碎的音节。

“……星,……,星……”

人傀的手指头微微颤动。

“对……,……”

人傀的胸膛被贯穿,赫然一个大洞,侧头看去,可以看到侥幸避开洞口的一小块蓝色碎石,那是人傀的核心,正竭尽全力地维持着齿轮的运转,相当于人的心脏。

清脆一声,蓝色核心又出现一条裂缝。

再度失去的一部分的核心也就失去了一部分能量,蓝光逐渐暗淡,这也预示着齿轮的运转即将停止。

“……,……星,……”

齿轮运转得越发费劲,直到最后一缕能量耗尽,它停了下来。

成子川伸手抚摸那颗暗淡下去的核心,就在指尖接触的一瞬间,犹如绚丽的烟花在眼前绽放,长达十年的陌生记忆不管不顾地撬开他的脑壳钻了进去。

成子川痛哼一声,手指有异样,睁眼一看,竟然是人傀的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抓他的力道很轻,但是看得出来人傀已经竭尽全力想要握住他了。

成子川再次听到人傀破碎的声音:“星尘……”

霎那,斗转星移——

南丹自古雨水充沛,五谷丰登,可就是这样的福祉之地,也会罕见地出现旱灾。

旱灾那一年,星尘出生了。

在旱年出生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他的母亲喝了堕胎的药都没能将他落掉,于是他一出生就成了村里的不祥之物,呱呱坠地就被扔在猪圈里。可谁也没想到,这个孩子的生命竟如此顽强,最后是生父母不想背负杀子的罪孽,才将他重新捡回来。

可因为不祥,他被东厌西烦地施舍着养大,等弟弟出生后,他就被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家门,在别的小孩还窝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这个年仅五岁的小孩便如此早早地面临生存的问题。

被赶出门后,他在村庄附近的山头找了个破山洞苟且着,渴了喝河水,饿了吃野果扒树皮,也曾试过偷拿一点蔬果被村里的人追着打,冷了就偷跑到村里养牛的棚子里睡觉,有时候幸运点,跑到远处的镇子上,有好心人给些糕点果腹。如果实在找不到吃的,就蜷缩在洞里抱着石块想象成是鸡腿,然后昏睡一整天。

星尘从未抱怨过,或许因为从他出生起就没有感受过善意,不曾感受过温暖,才不知道被呵护的滋味。

七岁的时候,他捡到了半香。

星尘在河边捡到她的时候,骨瘦如柴的小女孩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她又冷又饿,晕得太久,没有力气,吃不下苦涩的野果。为了救这个与他同病相怜的小女孩,他敲遍了村里所有人家的门,可得来的却只有冷眼和辱骂,没有办法,他只能去偷。

生父生母的家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可就在他颤着手伸进米缸时,他的弟弟推门走了进来。

“娘!”

稚嫩的声音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被发现了。

发现家里差点失窃的男人和女人怒不可遏,他们毫不犹豫地将面前这个面黄枯瘦的小孩吊起来鞭打了一顿,各种恶毒的诅咒毫无罪恶感地从他们嘴里说出,平日里的不甘和怨念似乎找到了宣泄口,毫无顾忌地发泄在这个早已断绝关系、恨之入骨的孩子身上。

他们似乎忘了,这也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等星尘一瘸一拐地回到山洞时,半香正在费力地啃野果,她实在是太饿了,求生的**让她拼尽全力也要果腹,牙齿咬得酸疼,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好饿,真的好饿。

“吃不下就别吃了,我给你米吃。”

只见这个伤痕累累的男孩脸上荡起笑容,他蹲下来,将紧握的拳头松开——

是一把米。

就算被辱骂被鞭打,都自始自终没被松手过的米。

月光映得女孩的眼睛闪亮闪亮,似是泪光。

偷来的米救活了半香,但没有其他东西果腹,两人都饿得腿软,星尘又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条死鱼。星尘没说这鱼从哪来,只是手忙脚乱地生火,他不会处理,只能胡乱烤成半熟,但对于很久没吃肉的两小孩来说这无异于美味佳肴,狼吞虎咽之后,看到对方吃得满嘴鱼鳞的样子,都顾不上手里的肉,指着对方哈哈大笑。

“我叫星尘,星辰的星,尘土的尘。”

星与尘,多矛盾的组合,可落在这个男孩的身上,却是如此锲合。

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就这样成为了彼此的依靠,平日里星尘去抓鱼讨食,半香就摘野果和捡柴火,她还会摘一些药草,夜里就趁着月光把药草碾碎涂在星尘新添的伤口上。他们还会一起去捡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小山洞里,干草上铺一块破布,就是床,一块破木板就是他们的桌子,椅子是两块方平的石块,碗是摘来的大荷叶,筷子是精心挑选的树枝……

这个又小又潮又冷的山洞慢慢变成了温暖的“家”。

但有时候星尘也会蹲在树上眺望,村落里一处小小小茅草屋,视力极好的他能看到他的爹娘是如何将他的弟弟捧在手心里的。他从来没看过父母对他展露笑容,从来没得到过父母的温柔抚摸,可这些他渴望的东西他的弟弟却能轻轻松松得到。

他曾自我怀疑过,他真的不详吗?村里的干旱真的是因为他的降生吗?不然为什么要他遭受这么多的苦难?

半香听后沉默了好久:“你知道星与尘吗?”

“星星在天上,尘土在脚下。”

“星星坠落,变成了尘土。”

星尘:“所以是尘土啊。”

半香:“但也是星星啊。”

“星尘就是星星呀。”

黑暗、狭小、湿冷的山洞里没有炬火,但在半香眼里,星尘就是唯一的光。

星尘不知道原来“光”也可以形容自己的,他有些狼狈地抹眼睛,胡乱地喊着自己的眼里吹进了沙子,坐在他身边的女孩在月光下荡着腿,说:“等我们长大了,离开这里好不好?我听说很远很远的东边住着神仙,我想去看。”

星尘哑声:“好,那我要把山里的野狼驯服,走的时候带上它们,以后谁敢欺负我们,我就放狼咬他们!”

女孩咯咯咯地笑起来,“那我们说好了。”

“嗯,说好了。”

要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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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妖
连载中喵星卧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