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清野被关在祠堂受罚的三天，向月每天都去投喂她，同时也在向府里搅弄风云，致力于将这一盘散沙搓成紧紧贴合的一团。
三天后，“洞察人心”属性值突破100的这一天，离清野也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算着时间将誊抄的经书收齐叠好，落日余晖自西窗斜照在蒲团上的时候，祠堂大门的锁被取了下来。
清野迫不及待地往外跑，却被门外站着的人狠狠挡了一下。
“荷香，叫你让开一点嘛！”
离清茗从后面冒出来，拉住了清野的胳膊，关切地问到：
“姐姐，你没事吧？”
离清茗时年六岁，粉白的一张脸带着肉嘟嘟的婴儿肥，柳眉杏眼，盘双丫髻，身上罩一件青狐裘。
清野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些脏乱的衣裙，自惭形秽。
“我没事。”她小心地挣开离清茗的手，下意识就想逃开，因为与清茗呆在一起，她总是忍不住自轻自贱。
她讨厌这种感觉，明明清茗什么也没做。
“诶！”离清茗见清野匆匆离开，急忙出声喊到，“清野姐姐，我知道不是你推的我，我都和母亲说过了，她为什么还要罚你？”
已经走出一段路的清野回头看着她，不答反问：
“清茗妹妹，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跑出来？”
“我出来是想去前厅看羽衣舞，这支舞排在最后，可母亲让我早些歇息，我就只好偷偷跑出来……”
离清茗低着头，一幅认错的乖顺样子。
清野真的不知道应该怪谁。
丢了玉环趴狗洞到处找的向月、为了看一眼羽衣舞半夜溜出房间的离清茗，还有想在头七给阿娘烧些纸钱的自己，在她看来明明都没有错。
可为什么，自己要被关在这里抄经自省三天呢？只是因为清茗落了水，就非要找出一个害她的人，哪怕这个人是替罪羊吗？
宰相府，为何如此不分对错、不辨是非！
清野心里对这个家的厌恶又增加了一点，她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再没有去理身后的离清茗。
“检测到任务对象潜在黑化值 10，目前潜在黑化值168。”
正提着食盒准备钻相府狗洞的向月：完了，三天白干。
她知道今天是清野的惩罚结束的日子，所以没去祠堂，而是径直来到后院。
“真的是这儿？”向月在脑子里问127，“这看起来好几年没有住人了吧？”
眼前是斑驳的院墙和灰扑扑的院牌，迈进院门，院子里还杂乱无章地长着枯草，只清出一条窄窄的小路，通向房门。
“小姐！小姐咱们回去吧！”
谁？！向月一个闪身躲在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
离清茗走到院门口，刚探头往里瞧了瞧，就被荷香拽着衣服往外拉：
“小姐，这里阴森森的，你大病初愈还是别进去了，里面收拾得也不太干净，要是弄脏了你这身青狐裘，太太会骂我的！”
离清茗转头看了看荷香，又看看院子里紧闭的房门，还是妥协了：
“那好吧。”
等这主仆二人消失在门外，向月才继续往屋里走。
她好像猜到，清野的潜在黑化值为什么会增加了。
“清野——”向月轻轻推开门，朝里看了一圈，“你的小丫鬟不在吧？”
离清野正在收拾衣箱，抬头看见她，起身来迎：
“不在不在，她去找嬷嬷领棉被了。”
向月放心地走进来，一眼就注意到小厅中间的衣箱里堆着的几件衣服，真就没一件能抗冻的。
她想到什么，绕过简易的屏风来到里间，往床榻上扫去，果然——只见一床带补丁的旧被子，一只拿碎布头缝作的枕头。
惩罚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离清野还是这种待遇？
她就奇了怪了，相府要不喜欢这个女儿，为什么要把她接回来呢？不带这么糟践人的吧！
向月气冲冲地走到清野身边，抓住她的手把她带进来，指着那破床劝她：
“清野，你跟我走吧！你在这里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
离清野看她怒目圆睁的样子像条胖金鱼，觉得有趣，抽出手来去捏她的脸：
“不会的向月，雪枝不是去领被子了吗？我来的时候祖母就说过了，今年的冬衣、炭火和被子是早就定好的份例，他们没来得及给我准备。我知道府里没人喜欢我，但相府好歹是个大户，我在这里吃穿应是不愁的，你别担心。”
向月没法不担心。她是看过原书的人，离清野要真能吃穿不愁，何苦去钻营算计？以至于被嫁给雍和王赵景容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谢恩。
细想雍和王此人，性暴虐，好美色，家财万贯，田连阡陌，手中还握有二十万私兵。
属于人不咋样但家族势力令人眼红的存在。而像这样的王侯贵族京城里可有不少。
这么一想，向月就懂了：女儿是联姻的资源嘛，何况是离清野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儿。
只是如今的清野在他们眼里还是个野丫头，需要好好调-教一番才能听话。这次打个巴掌，下次再给个甜枣，就这么养着，等到小姑娘被卖的时候，保管对他们感恩戴德的呢！
可惜呀，向月掀开被子拍了拍硬邦邦的床板，心中冷笑，相府的算盘打得是好，可怕就怕，他们的甜枣还没来得及给下来，离清野就要被她这个外来客给拐走喽。
因为不知道雪枝什么时候会回来，向月干脆拎了食盒带着离清野藏到院子外面的花圃里吃饭，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清野，雪枝对你好不好？”向月一面将装着狮子头的碟子捧到清野面前，一面实施自己的诱拐计划。
“嗯，挺好的吧。雪枝是祖母那边分过来的，给我讲了很多规矩。我难过时，她总能想到话来宽慰我。”
宽慰？让她安心地做个任人宰割的庶女罢了。向月不服：
“那是我对你好，还是雪枝对你好？”
“当然是你啊。”离清野毫不犹豫。
“嗯——”向月心满意足，再次提议，“所以你要不要跟我走？”
如果说之前的向月还顾忌着剧情不敢轻易带清野离开，那么在看到这个破落院子之后，所有的顾忌都被抛开了。
她可是被系统选中的反派监护人，给自家团子安排一个好的成长环境怎么了？！
“可是，我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离清野当然是心动的，可擅自离府……她不想再去祠堂抄经。
向月也知道，这件事得慢慢来。
“那咱们先在晚上行动，我带你回家睡觉，早上再把你送回来。等你长大一些，就找机会让你搬出相府。”
离清野看着向月认真的神情，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来到相府之后，每一次对未来重新拥有憧憬，都是因为她。
清野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翠翠每天最期盼的事，一件是收到风筝，一件是睡觉。
向家太太把她买回向家的时候，交给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给小姐守夜，哄小姐睡觉。
那时向家小姐还不满两周岁，向老爷决定南下经商，带走了几个仆役，陶问兰接手京中的铺子，每日早出晚归。她每天带着小姐，没事就哄她睡觉。
翠翠喜欢睡觉，一方面是因为她觉多，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家小姐的屋子真的很适合睡觉。
寒风肆虐的冬夜，屋子里帷幔重重挡住寒意，铜炉燃着银骨炭，帐中点着衙香。她的塌上和小姐的床上铺的是一样柔软厚实的锦被，还有汤婆子给她暖床。
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所以当向月告诉翠翠，以后都不用她守夜的时候，翠翠的脑袋一下就耷拉了下去。搞得向月很是惊慌：
“怎么了翠翠？你害怕一个人睡觉吗？”
翠翠摇头：
“只是觉得，小姐不需要我了。心里难受而已。”
向月：“……”
最近她和翠翠的关系虽说是突飞猛进吧，但也没到这个地步。
凭她这几天对翠翠的了解来推测，这丫头绝对是在担心自己换个环境后的睡眠质量。
这简单呀，向月拉着她来到卧房：
“呐，你的床榻、被子汤婆子之类的都搬回你的屋子去吧，还有我这里的银骨炭和熏香你也拿些去，怕你乍一回去睡不习惯，翠翠要是睡不好，咱们府里可损失了一员大将呢。”
翠翠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欢快地跑出去：
“好呀好呀，我这就去喊二牛哥来帮我搬床榻！”
127：
“检测到NPC‘翠翠’好感度 20，宿主‘洞察人心’属性 20，目前‘洞察人心’属性点为120。”
是夜，离清野乘着雪枝去睡觉，从狗洞爬出来到巷子里和向月接头。
她两手空空，有些拘谨：
“我、我什么都没准备，真的可以吗？”
向月摆摆手：
“不用准备什么，相信我，你就好好地睡一觉就行了。”
向月带着清野一路回房，撩开床帘示意她上去。
离清野愣住了。
“这……有没有其他的床榻，你不是有守夜的小丫头吗？她不在，我睡她的床就可以。”
向月训练有素地爬上床，抖开被子，遗憾到：
“不瞒你说，她走时把床和被子一并搬走了。”
“啊？”清野觉得这实在不可思议，“那我和你，这，就这么睡？”
向月膝行至床沿，朝她点头：
“是呀，我的床很大的，我睡觉也不打人，你放心。”
大家都是小孩子，一个三岁，一个七岁，真要是半夜打起来，也是她比较吃亏吧？向月不懂清野在害怕什么。
而清野呢，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来向府做客，就睡上了人家小姐的床，会不会不太礼貌？
不过她没有纠结太久，因为温暖和衙香带来的睡意对于小小的她来说是无法抵挡的。
清野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就被向月用被子紧紧团住了，肚子上塞过来一个汤婆子，滚热地贴着她的里衣。
原来大户人家被爱着的女孩儿是这样度过冬夜的。
清野闭眼前这样想着，任由自己在这无边暖意里坠落、深陷。
“月月——月月宝贝醒了吗？”
向月在陶问兰深情的呼唤中睁开了眼睛，顺手将被子扯过了离清野的头顶。
她迅速套好衣服钻出床帐，与刚绕过屏风的陶问兰对上了视线。
“阿娘！我醒了！”向月虚张声势，用洪亮的声音掩饰自己的慌乱。
陶问兰一把将她搂过去，“吧唧”一下亲在她的脸颊：
“一大早看见翠翠从她自己屋出来吓我一大跳，宝啊，你怎么想起要一个人睡了？娘亲太久没陪你，你成长得也太迅速了吧？”
向月顺着她的话点头：
“阿娘太辛苦了，翠翠也辛苦，能一个人做的事我以后都要一个人做！”
陶问兰感动极了，她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钥匙，挂在向月胸前的项圈上：
“阿娘新收了个布庄，里头剩下好些漂亮的布都运到咱们府上的库房里了，这是钥匙，让翠翠或者花嬷嬷带你去挑挑，新年快到啦，给我们月月做几身新衣裳。”
向月摩挲着那把粗糙的钥匙，想象自己正在触摸库房里的锦缎。
新年的话，大家都穿新衣服会不会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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